“?。窟€可以這樣啊……”法外狂徒柴莉莉茫然了一瞬，“我真的不知道，都是司徒鴻才騙我的，他說反正你們這些小藝人也不敢跟點星翻臉，就拿違約金耗著你們，我才……”

    “反正司徒鴻才已經(jīng)犯法了，干脆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頭上，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嗎？”

    柴莉莉臉上閃過一絲為難的表情：“也不全是他說的……對，我還有個前男友你知道吧，就是那個跟司徒鴻才一起被抓的萬寧廣場總經(jīng)理龐開誠！是他給我出的主意！都怪他！”

    談寧想到一直在為柴莉莉開脫的龐開誠，饒有趣味地勾起唇角，“他可不是這么說的啊?！?/br>
    柴莉莉悚然一驚，“那他是……是怎么說的？”

    有幾名行人走過，好奇地打量一上一下站在臺階上的兩位女士。柴莉莉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口罩，才繼續(xù)道：“……龐開誠，有提到我嗎？”

    “有啊?！闭剬幷\實地點頭。

    “啊……”柴莉莉臉色明顯一白，“他都……他都說什么了？”

    談寧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個案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歸我辦了?！?/br>
    柴莉莉深吸口氣，“談寧……不是，談姐，你能不能高抬貴手，幫幫我，幫幫我……”

    事關自己，如果不是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她簡直想給談寧下個跪磕個頭，請求幫忙打聽打聽消息。

    結果只得到對方冷冷一句：“不能。”

    談寧不想再浪費口舌，她轉過身，抬步往出口方向走。

    “——談寧！”柴莉莉還想垂死掙扎，顫抖著追上來。

    “你和法律說高抬貴手吧?！闭剬帯芭尽钡匾幌鲁槌鲎C件，亮在她眼前，聲音很淡，但是氣勢更甚。

    柴莉莉渾身一震，好像被那個證件上象征著公平與正義的徽章給鎮(zhèn)住了，只能動彈不得地站在原地。

    而眼前視界變得模糊，談寧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地鐵站外擁擠的人潮里。

    柴莉莉伸手摸了摸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哭了。

    ……如果可以重來一遍，她發(fā)誓，一定好好把談寧供起來，絕對不去惹這個活閻王。

    *

    月色昏暗，夢茹獨自站在林濱天地的陽臺上，她已經(jīng)給唐子晉打了三次電話，對方終于在快要掛斷時才接通。

    “……怎么了？”

    夢茹第一次從唐子晉的聲音里聽出了不耐煩。

    要是換在往常，她一定要跟唐子晉做作地冷戰(zhàn)一番，以表達自己被冷落的委屈，不過現(xiàn)在她有求于男友，只能選擇無視和低聲下氣。

    “那個，子晉，你還沒下戲嗎？”夢茹咬著唇，楚楚可憐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呀？”

    唐子晉聲音悶悶的，“下了，剛回酒店?！?/br>
    為了幫夢茹出氣，他主動要求去《推理的法則》當飛行嘉賓，只可惜在談寧的襯托下表現(xiàn)平平，播出后流量和人氣都有所下跌，不如不去。

    娛樂圈更新?lián)Q代多快啊，兩個月前還愛唐頂流愛得死去活來的粉絲，已經(jīng)爬墻了一批新出頭的待爆帝。

    好在他經(jīng)紀人的手腕在圈內是出了名的高，各種運作一番，終于幫他在酒桌上敲定了某大女主古裝偶像劇。

    只是古偶雖然長流量，以他現(xiàn)在的咖位和資歷，只能做大花的二番男主，官宣時對方單獨排第一列，他卻只能和三番四番演員一起屈居第二行。

    傷粉絲士氣不說，唐子晉自己心情也很郁悶，作為演過主旋律電影的人，再回去給別人作配，還是這種小學雞的情情愛愛戲份，他心里實在看不上。

    經(jīng)紀人都勸他，“心氣兒別那么高，偶像劇嘛，對演技要求就那樣，你就配合著耍耍帥，表演幾個深情的眼神就行……我已經(jīng)跟導演編劇打好招呼了，保證給你改戲，高光加得足足的，到時候燈光一打，再配八個機位，就憑你這身材，這臉蛋，播出時一定爆得轟轟烈烈，讓夢女粉絲對你死心塌地！”

    唐子晉看起來興致不高，“知道了?！?/br>
    他打從心底看不上古偶，拍起戲來也不敬業(yè)，遲到早退，連劇本都懶得背。

    一開始導演和女主演員還看在他經(jīng)紀人的面子上容忍一二，到了后來，先是女主開始鬧脾氣，表示他不好好背臺詞就不下房車演戲，今天又是導演跟他徹底翻臉，不準他再用任何替身，集訓一周動作戲，再回來接著拍。

    這還沒完，剛回到化妝酒店，從外地趕過來的經(jīng)紀人又連聲數(shù)落他一遍，猶如火上澆油，徹底點燃了唐子晉心頭的怒火。

    以至于回酒店后看見夢茹的奪命連環(huán)call，他只想把手機狠狠摔在腳下踩碎。

    “……我今天很累，明天還要去集訓?！碧谱訒x在努力壓抑情緒，“有事說事，沒時間哄你?！?/br>
    夢茹頓了一下，委屈地說，“點星出了這么大事，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嗎？”

    唐子晉捧著電話閉了閉眼，語氣不受控制起來：“夢茹我告訴你，點星又不是突然出事的，你在這個公司一年多，有沒有問題你心里能沒點數(shù)？還有，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得罪談寧不要得罪談寧，在節(jié)目上抓著談寧不放的是不是你？早點聽我的話，何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夢茹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愣在原地。

    和唐子晉交往這么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從他那里聽到這么重的話。

    如果說從前在他面前掉眼淚都有博同情的成分在里面，那么今天的夢茹是真的很想不顧形象地大哭一聲。

    眼淚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抽泣著說：“是是是，我不該惹談寧，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識人不清！可是我就想早日出人頭地，可以正大光明跟你肩并肩站在一起，我又有什么錯！”

    唐子晉深深吸了口氣，夢茹總是這樣，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到兩個人的感情上。

    平心而論，他是很喜歡夢茹的，這款小白花的長相，這種表面嬌弱內里又不服輸?shù)男愿穸颊龑λ奈缚凇呐掠袝r候明知對方在利用自己，明知道她的真情里夾了幾分假意和虛偽，他也會選擇欺騙自己，竭盡全力討對方一個歡心。

    但他不是機器人，也有感情，也會疲憊，在這個時候他更希望得到安慰，而不是對方聲嘶力竭的指責。

    “夢茹，今天就別說了吧。”沉默很久，他聽著電話里越來越重的啜泣，輕聲道，“改日再談，好嗎？”

    夢茹還沒來得及再挽留一下，話筒中傳來“嘟嘟”忙音，唐子晉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她還維持著那個舉著手機的姿勢，或許他還會像上次一樣，在調整好之后再次撥回來呢？

    可是一直到對面樓棟的燈光一一暗去，她肩膀胳膊變得僵硬酸痛，手機也沒有再次響起。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陽臺門一動，趙嘉禾推門走出來：“夢夢，你打完電話了嗎？”

    夢茹抹著眼角，扁著嘴道：“唐子晉他掛我電話！”

    趙嘉禾“啊”了一聲，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從口袋里掏了兩張皺巴巴的紙遞過去。

    被初夏溫熱的風一吹，眼淚干得也很快，夢茹轉過頭問趙嘉禾，“禾禾，行李都收拾好了？”

    這個宿舍是點星出錢租的，現(xiàn)在點星沒了，房東也很勢利眼，立刻就以點星沒幫她們交下個季度的房租為借口，將她們掃地出門。

    明天就是房租到期的最后一天，而夢茹打電話找唐子晉，也是為了找個落腳的地方。

    趙嘉禾：“收拾好了，明早的飛機，我打算先回老家，在網(wǎng)上投簡歷找找機會，你呢？”

    夢茹嘆了口氣，“和子晉吵架了，我只能先回家，我家的情況……唉，一言難盡……”

    趙嘉禾理解地點點頭。

    夢茹是豪門真千金，雖然養(yǎng)父母家境貧寒，但還是省吃儉用地贊助從小就喜歡表演的女兒學習唱歌跳舞。沒想到有朝一日，夢茹被親生父母尋回，她頭也不回地拋下養(yǎng)父母，來到大城市。

    假千金從小享受著優(yōu)良資源，走上了經(jīng)商的道路，對夢茹的花拳繡腿明朝暗諷。夢茹一氣之下，跟點星簽下合約，還把親生父母出于愧疚補償給她的金錢全部拿來投資點星，這才獲得了柴莉莉的大力扶持，量身給她定做了從女團到影視的發(fā)展路線。

    夢茹曾經(jīng)發(fā)誓，有朝一日要成為內娛響當當?shù)呐斄?，讓假千金再也不敢看低她?/br>
    但是她現(xiàn)在不僅事業(yè)中道崩殂，就連感情可能也快碎了。

    “……我先住幾天酒店找找房子，等解約后換個公司?！眽羧愫芸炷枚ㄖ饕猓€年輕，不能就此認輸，“今年客串了這么多作品，我就不信一部都出不了頭！”

    趙嘉禾攬著她往屋內走，“能這樣想就很好，畢竟你還能去演戲，還有希望，像我們這樣的，才是真的要做好退圈準備了……”

    “那是你，別帶上我?！笨轮駩偘验T一推，從房間走出來。

    “悅悅，你別誤會……”趙嘉禾想解釋。

    柯竹悅拉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穿了條金光閃閃的連衣裙，高傲地抬起下巴。

    “有什么好誤會的？你們睜大眼好好看看，現(xiàn)在只有我還有一部女配戲沒播，跟夢茹那種一天拍完的客串可不一樣，導演說了，這部戲劇本改了，把我拍得美美的，絕對能爆，以后我紅了，你們都要來求我！”

    夢茹和趙嘉禾對看一眼，都不知道說什么。

    “哦，對……除了你，夢茹?！笨轮駩傊焊邭獍旱刈叩介T口，轉過身斜著眼說，“我這人小心眼，永遠不會忘記你和談寧曾經(jīng)把我趕出房間，讓我在客廳睡了兩個月……談寧現(xiàn)在有背景，我不敢跟她對著干，但是沒關系，我會一直盯著你，如果你敢把我的秘密說出去，我會讓你在內娛糊穿地心，永遠抬不起頭！”

    “夢茹，我說到做到。”

    她撂下最后一句狠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林濱天地的大門被猛地帶上，走廊上傳來電梯門開闔的聲響。

    等到四周重回寂靜，趙嘉禾才瞪著眼看向夢茹，“我出國這兩個月發(fā)生了什么？柯竹悅怎么變成這樣了？她……有什么秘密？”

    夢茹搖了搖頭：“進組了唄，她的秘密我可不敢亂說，你沒聽她剛才怎么威脅我嗎？”

    趙嘉禾低下頭：“好吧……”

    她看向柯竹悅的房間，皺起眉頭，鼻頭翕動，“夢夢，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兒？”

    夢茹很顯然聞到了，但她只是再次搖頭：“禾禾，別問了，我寧愿像你這樣，什么都不知道。”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

    《推理的法則》錄制已經(jīng)順利結束，談寧這段時間一直老老實實待在檢察院。她埋首工作，早上第一個到，晚上最后一個走，周末還主動來加班，沒去過專項組，沒打聽點星影視詐騙案的新進展，就連公安的那群人，還有喬聿白都沒見過。

    楊主任很滿意談寧的表現(xiàn)，往她手上交辦的案子越來越多，帶她出庭也越來越頻繁。

    溫度陡然升高，大家不知不覺脫下襯衫和西裝，換成淺藍色的夏季制服，等到整個單位都是一樣的藍色時，談寧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夏天就這么不聲不響地來了。

    時間過得很快，半個月后，老安平安出院，重返工作崗位。

    談寧這天又要出庭，沒法去醫(yī)院接人。她給老安和徐老師發(fā)微信解釋了一番，還訂了一份養(yǎng)生的石斛枸杞禮盒，直接送到執(zhí)法辦案中心。

    中午十二點，她剛會見完律師，還沒來得及去食堂填個肚子，就接到了老安的電話。

    “小談寧啊，聽說你現(xiàn)在是大忙人！”老安笑嘻嘻的聲音傳過來，比住院前還中氣十足，“晚上我請客啊，就在單位對面的繁華大酒店，你可千萬要賞光！”

    談寧翻著日程本，扶了下額頭：“真不是不給面子，我今晚要加班寫個材料，楊主任等著看，明天一早就得出庭……這樣，我回頭單獨去公安看你，叫上徐老師，咱仨單獨吃，可以嗎？”

    老安嘆了口氣，“可以是可以……但是喬老師被調去b城了，過幾天就走……你就不見了？”

    談寧詫異了一瞬，“啊……”

    老安嘖嘴：“反正我話帶到了啊?！?/br>
    他要掛電話，談寧下意識追問了一句，“喬老師什么時候回來？他……還會回來嗎？”

    老安覺得好笑，“你們沒加過微信嗎？自己問唄！”

    談寧悶悶“嗯”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好吧，知道了?！?/br>
    老安哈哈大笑，“你們倆啊……哦對，你上次在醫(yī)院說的事，我會想辦法幫你查查的，但是咱們得說好，就算查出點什么，違法違規(guī)的事可不能干，你穿著制服呢！”

    談寧沉聲：“我有數(shù)，放心吧，去吃飯了?！?/br>
    掛了電話，看了眼時間，這個點食堂應該只剩下殘羹冷飯，還不如吃泡面方便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