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樊爾蹙眉,面容嚴峻拒絕,避水丹何其珍貴,就算鮫人用不到,也不能隨意送給一個不重要的普通人。怕琉璃堅持,他補充道:“我不喜歡羋檀,你切莫將自己的東西隨意送人。” 相處三百多年,琉璃清楚他的性格,“也罷,日后你若改變決定,隨時告訴我?!?/br> 樊爾點頭,目光柔和下來。 成蟜練完一套劍式,見兩人還在角落里聊著,猶豫片刻,他大步走過去。 主仆倆先一步察覺到他的靠近,及時結(jié)束話頭。 “你們在聊什么?” 聽到少年人詢問,琉璃淡笑轉(zhuǎn)身,坦然自若道:“在聊你的劍術(shù)又進步了。” 畢竟還年少,聽到夸贊,成蟜笑容靦腆,露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平時佯裝出的冷漠蕩然無存。 又閑聊幾句,琉璃沒有多待,借口先行離開了。 氣勢磅礴的章臺宮籠罩在大片熾烈陽光中,少了幾分冷厲。 琉璃快步走到陰影處,這才放下遮擋陽光的袖子。轉(zhuǎn)角踏上通往所居寢殿的甬道,抬眼之間卻見殿門大敞,平時她身邊沒有宮人侍候,此刻為何會殿門大敞!她面色凝重捻訣閃身來到殿門口,伸頭朝殿內(nèi)看去,卻見年輕君王正身姿挺直坐在奏案前,單手拿著一卷簡策,認真看著。 走近殿內(nèi),琉璃奇怪道:“你的居所可比我這大了三倍不止,你躲在我這里做甚?牗扇也不打開,光線這么暗能看清嗎?” 話音未落,她走過去撐開牗扇。 嬴政眼皮都未掀起,依舊盯著簡策上的文字。 “眼見著冠禮在即,陽泉君帶著幾個老臣跑到章臺宮后殿,試圖勸說我從羋姓姐妹中擇選王后,我事先得知消息,只得跑來你這里躲一躲。” 在尊重君王個人意愿這一點上,琉璃覺得秦國方面還是不錯的,不像鮫族那幾個長老,悄無聲息早早為她擇定了鮫后,若不是母親告訴她,可能在即位之前她都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 她提衣在年輕君王對面盤膝而坐,為自己斟了一觴茶水,飲下一半,才不疾不徐開口:“你應(yīng)該慶幸羋姓勢力和呂不韋沒有強勢逼迫你必須選擇誰,此事拖了四五年,你也該從中選擇一位了,她們自少女時期入秦王宮,為了你煎熬至今,不容易?!?/br> 嬴政終于抬眸,面無表情問:“你覺得寡人選擇誰合適?” 聽到‘寡人’二字,琉璃送到唇邊的耳杯頓住,這兩年只要他不悅,便會在自己面前自稱寡人,看來此刻是不高興了。 抿了一小口,她放下耳杯,嚴肅注視著對面君王。 “如果看中皮相,就選擇鄭國的鄭云初;如果在乎能力,就選擇齊國的媯西芝;如果想要維持關(guān)系,就選擇楚國的姐妹;如果想要沒心機的,那就選擇衛(wèi)國的姬如悅。她們五個各有各的特點,看你需要什么。” “你倒是不偏不倚,頗為懂得何為中庸之道?!辟畔潞啿?,“可寡人問的是誰合適做大秦王后,不是寡人喜好哪類女子?!?/br> “媯西芝,她最有氣場。” “野心太大?!?/br> “姬如悅,可愛天真?!?/br> “難以服眾?!?/br> “鄭云初,長得最好看。” “虛有其表。” “那便羋姓姐妹,背后是華陽王太后的整個楚系勢力?!?/br> “寡人不想處處被拿捏?!?/br> “???… … … ” 琉璃真的很想揪住他的耳朵,問一問,究竟想怎樣!手抬了一半,在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深邃黑眸后又放棄了。她差點忘記嬴政在邯鄲為質(zhì)時的初衷,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各色女子,而是天下,一個沒有戰(zhàn)亂,萬民安樂的天下。然而如今,沒人關(guān)心他的夢想,只是一味催促他擇定正妻。 人族男子的二十歲冠禮差不多相當于鮫人的四百八十歲,的確到了婚娶的年紀,她一時不知是該勸他妥協(xié)為好,還是支持他自己的想法為好。 拿出一塊糖塞進嘴里,咔嚓一聲咬碎,琉璃終于下了決定。 “我知道你不情愿,可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比如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你執(zhí)著于天下的同時,總要有個后代來繼承你的天下,總不能百年之后后繼無人吧!生在亂世,個人感情不是最重要的,權(quán)勢才是,只有手握九州滔天的權(quán)勢才能隨心而為,做自己想做的,你可明白?” 嬴政定定凝視對面的人,垂在膝頭的手掌蜷縮成拳,許久才慢慢松開,恢復(fù)松弛狀態(tài)。 那些道理,他自然明白,自古以來王室貴族都很注重那些,他也知道自己躲不掉,可是身邊有著太過驚艷之人,其他女子再好看都會顯得黯淡無光。 他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嘗過屈辱,嘗過不甘,但最大的還是汝生吾未生的遺憾。若沒有當初邯鄲最艱難時期的初見,他興許會隨意選擇一個最順眼的,左右不過是一起共度短短幾十年,是誰并沒所謂,他心中最大的夙愿是天下歸一。 然而,他的生命就是不可避免出現(xiàn)了救贖,這些年來,琉璃對他的好甚至超過當初相依為命的母親。他總覺得成婚之后會失去那唯一的溫暖,母親已經(jīng)與他疏離許多,他不想連琉璃也失去,哪怕一輩子以劍客師父的身份留在身邊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