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勝敗乃兵家常事,《商君書》曾有言,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此次敗了,下次贏回來便是,大王這是在敗而怨之嗎?” 呂不韋尾音拖長,明顯是不滿嬴政的態(tài)度。 “好一個此次敗了,下次贏回來便是!” 嬴政眉頭深蹙,一步步走下去,最后站定在呂不韋面前,垂眸睨著他,下頜骨因為繃著而顯得面容無比冷冽。 “寡人十分懷疑呂相的真正用意!你明知蒙老將軍已年過七旬,卻仍然執(zhí)意派他率軍出征,而且只給五萬將士,你究竟是何居心?” “樊於期曾是你的門客,他蠱惑長安君叛變,究竟是不是你事先授意的?還有,捏造寡人身世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寡人與先王容貌有七分相似,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嘛!”最后這一句出口,他的聲音已冷到極致。 在此之前,呂不韋都只把嬴政當做可以隨意拿捏的孩子看待,然而此時面對這強勢逼問,他才驚覺當初的少年已然長大。 面對面僵持半晌,他捋了捋嘴角胡須,仰起頭,坦然直視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君王。 “樊於期曾是我的門客不假,不過早在一年前他就脫離了相府。他這次戰(zhàn)場上臨時叛變,也是我不曾預料到的,至于他蠱惑長安君的那些話,更不可能是我授意。那種謠言一出,對我亦有影響,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br> 呂不韋面上表情沒有任何破綻,不過嬴政并不信他地狡辯。 “一年前脫離相府?想必是早已對你不滿,這種時候你給他五萬軍馬,難道就沒有想過他會叛變?呂不韋,你最不該搭上成蟜,他還年少,你怎么忍心… … ” 呂不韋搓搓冰冷雙手,走到最近的那鼎燎爐前,將手置于上方。半晌,突然長嘆一聲:“大王可曾想過,整個大秦,其實長安君才是你最大的威脅。作為先王之子,他的母親又為他爭奪太子之位而死,這些年他又怎么會甘心,此次不過區(qū)區(qū)五萬人,他都敢起了反叛之心,可見其內心早已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br> 交疊在身后的雙手驟然握緊,嬴政喉結滾動,沒有為弟弟辯駁,他又何嘗不明白這一點。若成蟜沒有那種心思,又怎會被樊於期說動,這些年他們相交甚少,當初那個愛笑黏人的男童早已不復存在。 這一次叛變很難收場,那個唯一的弟弟恐怕是保不住了??v使是王室子孫,做出這種事情,就算他沒有因此害死蒙老將軍,也不可能逃過懲罰。 炭火燃燒的噼啪聲響此起彼伏,嬴政無聲嘆息,唇齒間飄出稀薄霧氣。 “當時在這議政殿上,寡人便不支持出兵趙國,是呂相執(zhí)意而為。但凡… … 但凡你換掉樊於期,都不會是這種結果。而今大秦敗給趙國,蒙老將軍更是為之付出生命,呂相準備如何補救?” 呂不韋將手揣進袖子里,走回君王身邊,與他一起凝望殿外大雪。 “自然是出兵討伐叛軍,給蒙家一個交代。” 嬴政雙掌收緊,問:“成蟜呢?” “依照大秦律法懲治,天下人都看著,王室子孫也不可能例外?!眳尾豁f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威嚴。 沒有實權的嬴政明白,這個決定他改變不了,也不能執(zhí)意去改變。樊於期的所作所為究竟是不是呂不韋授意,都無法改變成蟜叛變的事實,錯了就是錯了。 “寡人想親自下令?!?/br> 呂不韋挑起雙眉,側目看了一眼身旁君王,而后點頭。 翌日議政殿上,嬴政親自下令命王翦、王賁、桓齮以及張?zhí)坪蜅疃撕凸餐叭ユ?zhèn)壓叛軍。 五人剛領命,陽泉君便迫不及待站了出來。 “大王,長安君這些年接觸最多的便是劍客樊爾,他而今這般行徑,定是受了那劍客師父的影響,臣認為,理應連那劍客一起嚴懲?!?/br> 近來,嬴政因為弟弟叛變之事,本就心煩氣躁,此刻聽聞這番話,臉色霎時陰沉下去。相識十五年,雖然樊爾對他態(tài)度一直冷冷淡淡,但為人如何,他還是了解的,那樣無欲無求的性子,怎么可能會蠱惑一個少年去叛變,陽泉君這話明顯是有意針對。 靜默凝視對方許久,他才微啟薄唇:“陽泉君應知,長安君叛變乃是樊於期誆騙蠱惑,你牽連無辜之人又是何意?” 陽泉君被問的一怔,他本以為君王會大怒,立刻下令嚴查那個劍客,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維護質問。 他下意識咽了幾下口水,才道:“長安君不過還是少年,若不是有人蓄意教導,他又怎會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倒戈叛變?!?/br> 對方的不依不饒,讓嬴政很不悅,他眉宇間浮現不耐,屈指叩響案幾,大聲反駁:“陽泉君也說了,成蟜不過還是少年,輕易被樊於期說動也不足為奇?!?/br> “大王莫不是在包庇那個劍客?早就聽聞那個樊爾和大王的劍術老師是同門師兄妹,大王該不是因為她才包庇的吧?” 陽泉君的質疑得到很多大臣的附和,有不少人小聲議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