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面露愧疚，“怪寡人，不該將那份粥食給你的，你可有大礙？”

    捻訣暗暗壓下不適，琉璃坦然道：“無礙，我回去用術(shù)法將體內(nèi)藥力逼出?！?/br>
    稍稍安心一些，但嬴政還是不放心問：“當(dāng)真無礙？”

    “當(dāng)真，區(qū)區(qū)人族藥物奈何不得我。”琉璃用靈力掩藏面上異常紅暈，起身假裝若無其事離開。直至回到寢殿，她才發(fā)覺那對龍鳳玉佩忘記給嬴政了。

    將玉佩放回案幾，她在床榻上盤膝而坐，捻訣雙掌結(jié)印，試圖驅(qū)散藥力，周身籠罩的靈力飄忽不定，有些不穩(wěn)。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過去多久，她額間滲出細密汗珠，燥熱終于消散大半。

    殿門突然被叩響，她掀起眼皮，“誰？”

    “是寡人?！辟q豫稍許，關(guān)切問：“你可有好些？”

    “放心，已然無礙?！?/br>
    怕他不放心，琉璃索性收起靈力，撐開牗扇，對側(cè)身立于殿門前的年輕君王道：“此事錯不在你，這種小事，我還是能應(yīng)付的?！?/br>
    隔壁殿宇內(nèi)的樊爾聽聞這話，重新躺下，他不知所謂小事是何事，既然琉璃已處理妥當(dāng)，便無需他多此過問。

    嬴政轉(zhuǎn)身，帶動玄色衣袂翻轉(zhuǎn)，他快步走到牗扇前，借著月色，仔細去瞧，琉璃面上異常紅暈似乎的確消失了。見她汗水打濕兩鬢發(fā)絲，他本能抬手幫她理順拂到耳后。

    待反應(yīng)過來，兩人俱是一愣。

    琉璃訕訕摸摸鼻子，不動聲色后退一些，捻了一個凈水術(shù)，除去身上汗氣。

    嬴政也同時訕訕摸摸鼻子，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解釋：“寡人只是… … ”

    “我明白，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琉璃說著，故意打了一個哈欠。

    “寡人會處置姬如悅，你早些歇息。”

    “處置？你該不是，要殺她吧？”

    靜默半晌，嬴政只是說了一句“不會”，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魂魄不知從何處飄了過來，“發(fā)生了何事？我方才回正殿，便見他面色難看至極，嚇得候在外面的宮女寺人跪倒一片?！?/br>
    琉璃脧了他一眼，幽幽嗟嘆一聲：“我終于明白你為何不愿輪回轉(zhuǎn)世了，你們?nèi)俗瀹?dāng)真可怕，得不到竟想著下藥勾引，我回頭要提醒樊爾提防羋檀?！?/br>
    “下藥勾引？”武庚滿目愕然：“哪位貴女？我看他與平常無意，不像被下藥?！?/br>
    琉璃指著自己的鼻子憤慨道：“那是因為下藥的粥食被我吃了?！?/br>
    “… … … ”

    武庚無語片晌，問：“恩人，可有大礙？”

    “放心，藥力已被我逼出大半，不會做出失態(tài)之舉?！绷鹆дf著關(guān)上牗扇，“你早些回去。”

    武庚飄回正殿，便見姬如悅跪伏于地在求饒。

    “大王，我錯了，我不該聽信羋清讒言對你下藥，還望大王看在我做這些只是心儀你的份上，饒過我這一次?！?/br>
    “錯了便是錯了，若是輕易饒恕，還要律法何用！寡人可以念在商君當(dāng)年于大秦有功，饒你一命。明日城門開啟，你便收拾收拾回衛(wèi)國去?！?/br>
    姬如悅臉上剛剛洋溢的微笑瞬間凝固，啜泣著爬到嬴政腳邊，拽住他的衣擺，求她不要趕自己走。

    嬴政拽回衣擺，后退幾步，語氣冰冷刺骨，猶如寒冬臘月的北風(fēng)。

    “饒你一命，已是寡人最大的仁慈。今日之過，若不追究，怕是日后你遞到寡人面前的就是一份毒藥了?！?/br>
    “來人，送衛(wèi)國公主回宮?！?/br>
    候在外面的衛(wèi)戍軍進殿，將姬如悅拖了出去。

    聽著那遠去地哭喊，武庚身形飄動跟了出去。生前他早在宮里見慣這些，成為魂魄看到這番場景，他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琉璃從武庚口中得知嬴政對姬如悅的處置，并不意外。膽對一國之君下藥，嬴政只是遣送她回國，確實是最大的仁慈。

    午后蒙恬回到府上，未曾耽擱，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出了城，策馬一路向河間而去。約莫八百里路程，他只用時三日。抵達這天，恰逢是每五日一次的集市，十分熱鬧。

    呂府位于最繁華的東市，蒙恬不用特意尋找，隨口一問，幾歲孩童都能指出呂府位置。

    碧空萬里，微風(fēng)陣陣。日漸凋零的桃花與梨花，相互交錯依偎，在春風(fēng)中抖落片片花瓣，跌落地面，又被風(fēng)揚起，飛掠過墻頭，飄向遠方。

    府門大敞的呂府內(nèi)一片祥和，奴仆井然有序忙碌著。

    無所事事的呂不韋，在前院陪著小孫女玩耍。孩子頭上綁著兩個圓圓的發(fā)髻，模樣看起來不過三歲左右，步履蹣跚，走路還不太穩(wěn)當(dāng)，歪歪扭扭十分可愛。

    趙虞彎腰小心在孩子身后護著，步步緊跟，生怕孩子摔了。

    夫妻二人兩鬢已然斑白，笑起來，眼角有不少皺紋。

    看到粉粉嫩嫩的女童，蒙恬想起自己那將滿一歲的孩子，剛毅面容上不由浮現(xiàn)溫柔之色。身上揣著的那卷簡策，讓他止步在府外。

    呂不韋余光瞥見府門外的挺拔身影，轉(zhuǎn)頭看去，臉上沒有絲毫意外表情。他拍拍妻子手臂，示意她帶著小孫女先回后院。

    趙虞對蒙恬淺笑頷首后，彎身抱起女童離開。

    撐膝站起，呂不韋率先出聲招呼：“能勞蒙少將軍親自前來，是老夫的榮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