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自你走后,便再也沒有收到來信,我以為你憎惡了我,以為你不愿見我,我也不敢與你遞信,我怕——” “我怎會憎惡你?”謝微星打斷陸寂的話,“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舍不得的,只不過我到肅城后才明白你心意,嵇城又突生變故,哪有空給你寫信?” 他不給陸寂說話的機會,像是心里憋了太久,必須一股腦說出來。 “陸寂,沙場無情刀劍無眼,有些話現(xiàn)在不說,或許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我也心悅你,若這一戰(zhàn)僥幸活下來,不管花前一程,月下一程,我都陪你。” 陸寂分不清是那酒醉人,還是謝微星的話太過蠱惑,他昏昏沉沉望去,將謝微星的手納入掌心,“那你還走么?還回你那個家么?” 謝微星篤定道:“我已打算同你在一起,便不會再走。” 陸寂將腦袋抵在謝微星肩窩,意識卻愈發(fā)模糊,他并未覺得不對,喃喃出聲:“我……” 謝微星沒聽清,他矮下身子,將耳朵湊到陸寂嘴邊,“你說什么?” “我快到弱冠,你幫……” 后面的話太輕,謝微星只得貼得更近。 “你幫我……取……字……” 完全失去意識前,陸寂聽見謝微星回答:“好。” 身子沉重下墜,謝微星托著昏睡不醒的人,慢慢放在地上。 他從陸寂袖中摸出兩枚虎符,站起身來,目光掃過桌上的菜。 當年程屹安給他釀酒方子時,千叮嚀萬囑咐,這酒不可與羊藤根同吃,否則會昏睡不醒,謝微星也沒想過這東西最終會用在陸寂身上。 他拿來一張羊皮毯子給陸寂蓋好,又找出紙筆,冥思苦想片刻,才終于寫下兩個字。 做完這些,他轉(zhuǎn)身走出營帳,隨手招呼了個小兵,“你,過來一下?!?/br> 那小兵不過十幾歲的模樣,連忙跑到謝微星跟前,“殷將軍?” “你叫什么?” 小兵鏗鏘有力回話:“回將軍!下屬青成!乘奉營轄兵!” 謝微星隨口一問,壓根沒記住名字,他將手里的紙遞過去,指了指營帳,“里頭那個人,務必寸步不離好好照料,若他醒了,就將這張紙給他?!?/br> “是!” 叮囑一番,謝微星又跑去韓子晟營帳,將虎符掰了一半丟過去。 “小韓將軍,方才我踹你那腳重不重?不重就隨我走一趟?!?/br> 韓子晟看看自己這半虎符,又瞧瞧謝微星手里那半,怒氣攻心:“你哪里偷來的虎符?” “什么叫偷?”謝微星奇道:“自然是王爺給的?!?/br> 韓子晟:“怎么可能!” 謝微星不想同他多說廢話,直接拎起人往外走。 城外將士早已集結,只等殷釗一人。 “小韓將軍,我給你五萬人,你去黔城外三里等著,待我把遼軍趕出城,一個都別放過,尤其是里頭那個大胡子,千萬別叫他逃了,你可能做到?” 韓子晟也不過是個空會紙上談兵的少年,這會兒被謝微星趕鴨子上架,已來不及思索虎符到底是誰給的,他心慌意亂問道:“你如何才能將遼軍趕出城?” “那是我的事,你等著就行。”謝微星翻身上馬,一扯韁繩,駿馬前蹄高揚,狠狠踏在黃沙中。 韓子晟快哭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謝微星望著漆黑的夜,緩緩道:“小韓將軍,往后還是少管閑事。” 【作者有話說】 鹵雞(深思熟慮):我覺得你不像直男。 謝微星(惱羞成怒):我不是?我不是你是? 看到有同學問蕭遠橋自戕的事,蕭遠橋和殷釗的自戕是個伏筆,會在第四卷寫,再小小劇透一下,其實不是自戕嗷,鹵雞知道后當然會嗷嗷哭 ◇ 第70章 杯弓蛇影吃一塹,草木皆兵長一智 謝微星領一隊精兵,由無人知曉的絕境崖道潛入嵇城,同韓子晟里應外合,將遼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而遼人被殷釗貪生怕死的假相迷惑,大意輕敵,謝微星闖入城中一刀一顆腦袋時,他們還在做著占領中原的美夢。 這一仗打得實在漂亮,殷家軍愈戰(zhàn)愈勇,乘勝長驅(qū)勢如破竹,一路將遼人趕至關外。 而就在大家都在歡呼慶賀時,殷釗卻一反常態(tài),單槍匹馬直追遼人殘余而去。 陸寂永遠記得謝微星離開時決絕的眼神。 天方破曉,他站在第一縷光下,銀鎧上是斑斑血跡,身后披風早已殘破不堪,在烈風中擰成一股。 聽到呼喊,他轉(zhuǎn)頭深深望來,眼中沒有大獲全勝的欣喜,沒有九死一生的慶幸,而是死一般的平靜。 陸寂看見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而后毫無征兆地,頭也不回奔馬向前,用胸膛接下遼人最后的奪命箭。 變故來得突然,無人知道殷釗為何要故意赴死。 只有陸寂明白。 只有陸寂明白,謝微星又一次拋下他,用欺騙的手段,狠心離開。 明明說著舍不得他,明明說著再也不走。 明明贏了啊,明明可以一輩子在一起。 為什么?為什么? 有人說殷釗害死祝老將軍愧悔無地,只好以死賠罪,有人說殷釗犯下大錯,不敢再回長安,只能逃命。 總之,不得好死。 回長安那天,鄭櫻一身素衣站在城門旁,懷中抱著大紅襁褓,一悲一喜,刺痛陸寂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