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宵星君選擇以當(dāng)初柴榮的模樣現(xiàn)世。

    腳下匍匐跪拜的人們將頭壓得更低，仿佛圣神的衣角被凡人的視線沾染對信徒而言都是一種瀆神。

    柴榮步步生金，走過之處黃金遍野。

    他輕而易舉地堵在了江御面前。

    “竟然跑到了鴉川這信仰荒蕪的窮山惡水之地，江御，你又想玩什么花樣？”

    許是察覺到江御的功法有所恢復(fù)，這次柴榮沒有像降下天罰那次那般放肆地接近觸碰他，而是停在了離江御三步遠(yuǎn)的地方。

    剛好是一把劍的長度。

    江御垂目丈量，不禁嗤笑：

    “時(shí)至今日還怕我的劍，在你的信徒面前也不覺得丟人？”

    明宵并不受他激將，慈悲的目微微挑起：

    “沒想到你還能找到新的水云骨，不過別人的指骨恐怕沒那么好…用……”

    吧。

    江御用劍讓他在把話說完之前閉了嘴。

    柴榮的半個(gè)頭顱“啪嗒”一聲摔落在地，咕嚕嚕滾成了一縷金煙。

    同時(shí)他的嘆息聲也再次在江御背后響起：

    “你啊……上次我便勸過你，你的劍再厲害也不過是被蒙在凡塵里，如何傷得了我呢?！?/br>
    目睹面前的“人”被迎頭斬?cái)嘤滞旰脽o損地重現(xiàn)在面前后，江御的臉上并不見什么意外之色，只是眉心暗鎖。

    他早已知道尋常的劍撼動不了柴榮分毫，所以才大費(fèi)周章地請商陸幫他鑄莫邪劍。

    莫邪劍不成，他便無法真的傷及柴榮的根本。

    今天這場敬靈祭本就是為了引出於菟而不是明宵星君才準(zhǔn)備的，江御也沒料到柴榮會親自降臨于世。

    現(xiàn)在并不是直面明宵星君的最好時(shí)機(jī)。

    江御不動聲色地估察著柴榮能注入于此的神霧量——圣神雖然近乎不死不滅，但相較於菟而言反而更好對付，因?yàn)槭ド裰粌H是榮耀，也是束縛。

    由柴榮一手打造的神霧體系根植于人們的信仰，他想要駕馭神的力量，就必須要維護(hù)“明宵星君”在信徒與子民心目中的地位。

    他獨(dú)攬信仰快千年有余，司水司農(nóng)司風(fēng)司雨，風(fēng)調(diào)雨順皆為他功，那么換言之，若有災(zāi)害兇邪迫害于世，便都是他這庇佑水土的圣神之過。

    就像狗牙村后山上的月娘們因?yàn)榈玫竭^星君降下的結(jié)界庇護(hù)所以對他格外虔誠，在簡陋的田埂之間也不忘盡心盡力修筑神堂。

    也像都皇城那些被三皇子欺辱已久、求神拜佛卻不被聽到的宮人們最終改信仝從鶴，連帶著連江御身處于都皇城中時(shí)，身上那被明宵星君落下的封印都得以松動。

    所以柴榮成圣后雖然坐擁無比龐大的神霧，其中有八成卻都要拿來維持世間雨旸時(shí)若，能由他肆意揮霍，尤其是拿來壓制江御的并不多。

    當(dāng)然這個(gè)“不多”只是對江御來說，柴榮順手碾死個(gè)還未破境的商陸倒并非難事。

    考慮到這一點(diǎn)，江御當(dāng)前首要思索的便是如何從柴榮手里保下商陸和季凌紓——信徒們的安危無需擔(dān)憂，柴榮再瘋也不至于摧毀他的糧倉。

    而季凌紓身上和於菟一致的氣息恐怕難以再瞞過柴榮，柴榮對於菟這一“老前輩”可謂又畏又恨，被他發(fā)現(xiàn)過絕不會選擇放過。

    再就是商陸，他剛剛差點(diǎn)掙脫了柴榮的神壓，以柴榮那眼里容不得沙的性子，一定會把他也當(dāng)做威脅給除掉，現(xiàn)在的商陸恐怕還挨不住一道天罰。

    江御的手指微不可見地搭在了劍柄上，打算接下來的十劍劍劍都斷去柴榮的脖頸和脊椎，好讓他耗費(fèi)大量的神霧用以復(fù)形，從而無法在瞬間聚攏出天罰。

    他手腕微動，正欲出劍之時(shí)，耳邊忽然墜落一聲驚雷。

    “……！”

    雷聲貫耳，一如江御連受三道天賦后被打落至谷底的那日。

    他不受控制地震顫了一瞬，掌心凝起的純原劍氣便也隨之散了形。

    柴榮得逞的笑聲在他耳畔綻開：

    “江御，打在你身上的可是天罰！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這形銷骨立的rou體凡胎真的承得住天？”

    ——轟！

    天罰又至！

    柴榮用上了此次敬靈祭為他供奉的所有信仰。

    鴉川的子民愛戴他們的新王，虔誠的祝福便如排山倒海，在此刻全都化作雷刃朝渾身無一物的江御襲來。

    江御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劍法，而是不相信手里那把隨便拿來充數(shù)的劍。

    這次大概沒法毫發(fā)無傷地接下……不過折掉一只左手并不耽誤他砍殺柴榮。

    做好判斷后江御立刻橫掌握劍，凌空踏步，直朝那雷光而上。

    噹——！

    劍刃相鳴，啷當(dāng)如鈴。

    天罰化作成千上萬熠熠的雷星，簌簌如雨墜落于四周，形成一幕游光走電的金屏，雖刺目萬分，破壞力卻已經(jīng)被化解。

    江御訝然，沒想到這時(shí)候居然能殺出來兩道身影擋在他跟前。

    季凌紓的劍抵在江御的劍后，商陸的神霧則護(hù)在他們二人身前。

    柴榮挑眉，看著面前的雙劍合璧，眼底滑過了一瞬然的不解，但很快他又恢復(fù)了滿面的慈悲平和：

    “呵，竟然放進(jìn)來了兩只小蒼蠅?！?/br>
    圣神兩指下摁，周身威壓萬千。

    商陸悶哼一聲，重重地被碾壓進(jìn)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