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冰柔看來，蘇娘大約是一個身負武技訓練有素的密探，絕非一個尋常妓子。她之死也絕不是什么爭風吃醋。更不是旁人詆毀的那些事?！?/br>
    謝冰柔說得很快，面上也很動情。

    畢竟一個人做了好人好事，最好便是要說出來，千萬不要藏著掖著，默默等人發(fā)現(xiàn)。

    更不用說現(xiàn)在這個時候。

    謝冰柔更大膽提及自己一片真心：“雖如此言語可能觸皇后娘娘之怒，可誰讓衛(wèi)侯對我如此賞識。當初我向衛(wèi)侯自薦，衛(wèi)侯便如此信我。而后知曉衛(wèi)侯如此照拂阿瑤母女，又顧及我的日常飲食。衛(wèi)侯對我是有識人之恩，知遇之情！”

    謝冰柔提及了識人之恩，知遇之情。衛(wèi)玄善于御下，應當知曉這些話的分量。

    那些話里事情倒是大半是真的。

    只是謝冰柔此刻倒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傻。

    她忍不住想起流傳甚廣臺詞，你一個丫鬟，不心疼自己，反倒心疼錦衣玉食的主子。

    她想自己在昭華公主跟前說的那些話確實上頭了。

    “其實冰柔如今想來，衛(wèi)侯定有應變之策，也不需我這么些小小心意?！?/br>
    衛(wèi)玄聽著謝冰柔這么伶牙俐齒說話，卻禁不住若有所思。

    他凝視面前秀麗容貌，然后緩緩說道：“也不算小心意，很有心。”

    衛(wèi)玄手指慢慢攏起了謝冰柔一縷頭發(fā)，替謝冰柔攏在了耳后，然后說道：“抱歉，我本以為你會很開心，卻沒想到你還是個小女娘?！?/br>
    他經(jīng)過了很認真的思索，然后說道：“你說得也不錯，我如今待你確實尚無男女之情。也許，我不會待你很好?！?/br>
    謝冰柔嫁給自己，確實可以一步登天，但自己也許會冷待她。

    因為他的人生，還有很多別的事更重要。

    衛(wèi)玄方才心里雖動了動，但認真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并沒有愛上她。

    有些女娘會需要感情滋養(yǎng)，衛(wèi)玄沒想到謝冰柔居然也是需要的，一時間心里竟隱隱有些古怪。

    他已退后一步，取了一把匕首，輕輕割了自己手臂一記。

    這一刀割得十分巧妙，避開了要緊的血管，不會受傷太重。不過這樣輕微的痛楚，倒似能讓人冷靜幾分。

    衛(wèi)玄驀然閉上眼，他總是會告誡自己，他是一個冷靜的對弈者，而不是隨便什么沖動的獸。

    謝冰柔建議：“衛(wèi)侯不如多喝些水，說不定，能好一些?！?/br>
    畢竟能促進新陳代謝，能幫助藥物早些排除。

    她此刻裝傻充楞，就像是不解風情的直男，直愣愣表示身體不束縛多喝水，卻甚至不敢去給衛(wèi)玄包扎。

    山間有流淌的活泉，活水是較為潔凈的，衛(wèi)玄就泡在了冷泉之中。

    沾血披風與外衫已褪去，謝冰柔實是沒什么事可做了，替衛(wèi)玄將外衫疊得整整齊齊。

    本來冷泉在激戰(zhàn)后浸泡傷身，但似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難怪謝冰柔夢中的衛(wèi)侯竟弱成那般模樣。

    衛(wèi)玄衣衫雖未盡褪，可沾濕水后卻這般貼著他的身軀。林間的陽光這般落下來，光斑疏離，竟好似一場幻夢。

    若不知前情，只看到衛(wèi)玄這么泡冷泉模樣，說不準會以為遇到了什么山精妖物，方才如此俊美冷漠。

    謝冰柔確定不會來什么強取豪奪，被迫嗯啊的劇本之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氣。

    她松弛下來后，心里忽而隱隱有些后悔。

    如若自己剛才點點頭，自己就能成為衛(wèi)侯的妻子。且不說衛(wèi)玄這副皮囊自己絕不會吃虧，自己也算是抱住劇情金手指。畢竟那個夢中，衛(wèi)玄權(quán)勢滔天，無往不利。

    人總是幕強，又趨利避害，這本是生而為人的本能，也并不顯奇怪。

    謝冰柔亦并不能免俗，當然也會生出后悔和可惜。

    她仍像做夢一樣，對于自己拒絕衛(wèi)玄之事感覺到不真實。

    她甚至下意識的咬了一下自己唇瓣。

    可且不議論婚姻是否需要感情這樣的大議題，自己如若此刻隨了衛(wèi)玄，那她便看不清前路，看不到方向，也再沒什么選擇，更不知曉會經(jīng)歷怎樣風浪。她只能揣測衛(wèi)玄心意，一生受衛(wèi)玄庇護，因為她很是弱小。

    所謂齊大非偶，自己若隨了衛(wèi)玄，便再沒有自己了。

    那樣也沒什么好。

    所以，她想要個看得清的男人。

    不知為何，謝冰柔心里浮起了一個影子，可能連她自己都未意識到。

    此刻她在衛(wèi)玄身后，也看到了衛(wèi)玄的背影。

    衛(wèi)玄的背影流暢而優(yōu)美，單單一個背影，也是賞心悅目的。謝冰柔這樣瞧著，倒也并不是她好色，而是留意到衛(wèi)玄臂上紋了什么刺青。

    那衣衫沾足了水珠，貼緊了衛(wèi)玄肌膚，令衛(wèi)玄手臂上那個刺青也是若隱若現(xiàn)。

    謝冰柔咬了一下唇瓣，她當然不好意思問出來。

    可她不問，衛(wèi)玄輕輕側(cè)身，亦留意到謝冰柔目光，旋即緩緩問道：“你可是在蘇娘手臂類似位置窺見這樣的刺青？”

    謝冰柔也只好說了聲是。

    衛(wèi)玄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這般冷靜的。就算是被自己拒歡，衛(wèi)玄也是并未心神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