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玄，你若覬覦大胤皇位，那便殺了孤就是，又何必編排這么個離奇故事，毀孤名聲。還是你終究不敢擔(dān)這弒君之過，只敢耍弄這些齷齪手段，收買些內(nèi)監(jiān)婢仆，就要毀去我這個儲君名聲？”

    “只有你這般唯利是圖的賤婦，方才肯起心陷害，難怪衛(wèi)玄竟會娶你。旁的名門淑女，是斷斷不會這般無恥?！?/br>
    他口里這樣說，眼里也是不由得透出了幾分的惱恨之意。

    只是太子口中言語越是兇狠，卻難掩自己內(nèi)心越來越重懼意。

    他想旁人怎么看？今日設(shè)大宴，文武百官皆在列，自己那些污濁不堪的丑事已經(jīng)被扯出來。他這個儲君的金身被人狠狠扒開了，露出來的卻是萬般的不堪。

    今日那些官員看著自己，可還有一絲尊重？會否便想到今日這個謝娘子道出的種種故事？

    謝冰柔眼眶發(fā)紅，她眼中有著淚水，卻沒有流淌下來。流淚會使別人同情，可她也不要別人的同情。如今的淚水只會讓她顯得軟弱，這樣的軟弱亦絕不適合今日之景。

    所以如今謝冰柔如明水一般眸子里浸潤的卻是怒色。

    她欲言語，可那些話卻是被裴妍君打斷。

    “上月十四，太子忽而翻修淑花園，又是為了什么？”

    她一句話輕輕道出，太子驀然面色一變。

    因她是太子妃，又與太子居于一處，況且女人總是敏感的，于是她會感受到太子對自己態(tài)度的微妙之處。

    然后到了如今，謝冰柔又揭破上月十三，太子私通被陛下發(fā)現(xiàn)。

    那么十四日太子忽去翻動花園里的土，仿佛也是有跡可循。

    聯(lián)想到這處，裴妍君不寒而栗，更不由得當(dāng)眾道出。

    而太子面色已生出變化，至少他指責(zé)謝冰柔的嗓音也是戛然而止。

    處理尸首總是很麻煩，更何況死的還是裴玉劭。對方身份如此微妙，哪怕毀去容貌，太子總是不安心。

    裴家有些聲勢，太子才與之聯(lián)姻。裴玉劭消失不見，旁人便易聯(lián)想到太子身上。哪怕他們不知舊情，卻還有沈照芝那件舊事。

    人死留痕，那尸首無論拋去何處，太子總是難以心安。

    他暫且在花園里掘了土，掩了尸首，想著等沈淮安入京安穩(wěn)局勢，再尋個由頭將裴玉劭的尸首移出去。

    他也沒想到裴妍君會這樣嚷出來。

    他聽著衛(wèi)玄說道：“來人，且去太zigong中，將淑花園中的土挖一挖?！?/br>
    第144章 144

    太子后背泛起了縷縷涼意, 哪怕他一直在砌詞狡辯，這一刻也不覺瞠目結(jié)舌，竟似說不出話來。

    裴妍君瞧著他面上神情，便已然知曉了答案, 她竟似站不穩(wěn)了。

    這時節(jié), 謝冰柔才沉沉說道：“正因為這件事, 臣女今日來皇宮途中方才遇襲?；屎竽锬镏獣源耸?，故而只能替太子遮掩, 不得不殺臣女滅口?！?/br>
    她劍指元后，元后還沉浸在一種感慨之中。

    也許元后也沒想到, 太子做了這么些事以后, 居然還留著裴玉劭的尸首。那是一種畏懼的心理, 總會覺得尸體棄于別處不放心，總是要安置在自己可看見地方，方才踏實幾分。

    太子其實也懼了, 他心中擔(dān)切，為跟裴家撕破臉而惴惴不安。若重來一次，太子未必會殺裴玉劭。就像當(dāng)初，他砸死吳王世子，也不過是一時激憤。身為儲君, 也許他始終沒學(xué)會克制自己的脾氣。

    元后伸手拂過了自己頭發(fā), 不覺想，大約真能尋出裴玉劭的尸首吧？

    她沒有回答謝冰柔的話。

    可她不回答, 謝冰柔卻是會繼續(xù)說：“娘娘手握鳳巢, 手下之人可行刺殺、探秘之事, 如今為了太子，所以便想將我除去, 免得我不依不饒?？杀峥v然死了，這些真相也會大白于天下。”

    元后唇瓣輕輕扯動一下，仿佛也要笑一下，可這個笑容終究沒有形成。

    謝冰柔說得也并沒有錯，哪怕除了謝冰柔，衛(wèi)玄也不會罷休，總會有別的人可以使喚。所謂長街刺殺，也不過是聊勝于無，她也會做這樣徒勞無功的事。

    但其實元后心里又覺得，如若不是謝冰柔，恐怕別人也不會這般義無反顧，不管不顧。

    她看著謝冰柔，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一點兒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都是那樣的聰明、決絕，又有一副斯文秀美溫婉面容。

    可有些地方像，又有些地方不像。

    更何況縱然像，也不代表會喜歡。自從謝冰柔逼死元璧，她心中總是有些忌憚，也不好如何重用。

    她聽著謝冰柔繼續(xù)說道：“其實娘娘一開始并不知曉這些事，太子本掩飾得極好，你以為是公主任性，在陛下湯藥之中放了相克之物。當(dāng)然你雖動怒，卻終究替公主將此事遮掩下來?！?/br>
    “若你早便知曉此事，絕不會留江良人那么久。是陛下醒來后，你知曉事情原委，方才替太子滅口，殺了江良人。”

    江良人運氣倒也不錯，一開始太子眷念舊情，還有些猶豫。不過太子多半猶豫不了多久，很快也便會硬下心腸。可偏巧那時，沈淮安入京便反，太子便被幽禁起來，不得脫身。

    元后不知此事，也沒有對江良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