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福確實是自愿的，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他的阿媽阿姐有多少，有多值得讓他付出一切。

    然而，然而。

    林有福眼眶通紅，聲音亦有些哽咽：

    “窩，窩也想上學(xué)。”

    很想上學(xué)。

    這是場難以言說，連自己都忽略在心底深處的遺憾。

    當(dāng)初售賣手工制品的廣場離一個學(xué)校很近，為了想搶生意，林有福也曾背著東西去校門口叫買過。

    悅耳的鈴聲想過之后，少男少女們?nèi)缤^江的魚一樣急哄哄的往外沖。

    他們穿著統(tǒng)一，合身，并不帶補(bǔ)丁的衣服，男男女女的臉上帶著和他完全不一樣的笑容。

    他那時候分不清他們的笑到底和自己的笑有什么區(qū)別。

    只知道那些學(xué)生們的皮膚和自己這樣風(fēng)吹日曬的大老黑就是不同，白的仿佛都在發(fā)光。

    林有福熱情的叫賣，希望能更靠近他們一些.....但是沒有成功。

    有人來驅(qū)趕他。

    而且那些來接孩子的家長們，也捏著鼻子，牽著孩子的手，告訴孩子們——

    ‘你要好好讀書，好好學(xué)習(xí)，不然的話，就會像那個人一樣?！?/br>
    ......一樣？

    怎么樣呢？

    他分明是在好好努力的活著，他還能幫阿媽干活，幫jiejie賺錢買書.......

    不敢說十成十的努力，但是也已經(jīng)進(jìn)最大努力了。

    他有些生氣。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也學(xué)著那個家長的模樣，捏起鼻子，發(fā)出‘哼’的一聲，然后卷起攤上的東西就走。

    但是，但是有人來買他的東西了。

    于是，林有福又揚(yáng)起笑，開始給顧客講東西的價。

    確實賣的不錯，但是林有福除了那一次，再也沒有去過學(xué)校門口擺攤。

    因為他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那些學(xué)生臉上帶著的笑，是對知識，對未來憧憬的笑。

    那是有朝氣的，像是太陽花追著太陽一樣的笑。

    而他的笑，是買賣東西時，練出來的討好笑。

    是不值錢的，是沒有未來的，是見不到陽光的。

    是.....永遠(yuǎn)只值三十二塊八毛錢的笑。

    為什么是這個價格呢？

    是因為在校門口的那天，總共賣了這么多的錢。

    用這些笑，用被大家不屑鄙夷的眼神穿胸而過，才勉強(qiáng)換到的錢。

    誰不想有未來呢？

    誰不想穿的漂漂亮亮干干凈凈的坐在寬敞大的大屋子里，捧著香香的課本讀書呢？

    但他那時候......不是光活著就很費(fèi)勁了嗎？

    林有福心中遺憾，長長嘆了一口氣，肩膀處稍稍有些顫抖：

    “窩現(xiàn)在有錢啦，有很多錢啦........”

    “現(xiàn)在就是想，想要上學(xué)?！?/br>
    【上上上！這位大哥看起來年輕時候吃了很多苦，現(xiàn)在有錢有閑，完成一下年少時候的夢想是應(yīng)該的！】

    【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現(xiàn)在各地都有老年大學(xué)給錢就能上，老年大學(xué)里面還有教聲樂，書法，國畫，老哥可以去報個名，順便也練一下普通fa哈哈哈】

    【哎呀老哥現(xiàn)在這么有錢，隨隨便便捐一幢樓，給大學(xué)里面更新一下設(shè)備，估計就可以獲得‘榮譽(yù)校友’的名號啦！簡簡單單小case！】

    ......

    成片的彈幕劃過，游夢之看著對面堅定的眼神沉吟數(shù)秒：

    “我確定一下，你這個‘想要上學(xué)’是想要自己‘讀書’是吧？”

    “就，一個字一個字學(xué)起，讀出來，然后上學(xué)，考試，上學(xué)，考試，畢業(yè)，找不到工作，啊呸，就是那種讀很多年的那種......”

    “對吧？”

    有人能懂自己。

    林有福心里是真的很高興，當(dāng)即聲量都高了不少：

    “沒錯！”

    “我就是想要自己讀書，我要從認(rèn)字開始，然后一步步的往下讀書，我不但要讀書，我還要參加高考，我還要考.......考清北！”

    清北二字落地，在整個直播間內(nèi)轟然作響。

    林有福不識字，沒有察覺到直播間內(nèi)的情緒變化，仍然有些亢奮：

    “窩家娃娃就上了清北......窩也要上！”

    “請主播幫幫窩！”

    直播間內(nèi)因這句話瞬間一通嘈雜：

    【大哥，大哥，這是算命直播間，不是許愿直播間，醒醒醒醒?。?！】

    【我滴媽，種花家每年多少正值壯年，腦力和身體都是頂尖的學(xué)生想要沖清北，多少人鎩羽而歸，老哥你說句不好聽點兒的，就是文盲啊！老哥你怎么敢開這個口？】

    【而且還是要‘考’而不是當(dāng)‘榮譽(yù)校友’.....我茫然了，你們隨意?！?/br>
    【怎么沒有人注意到主播說的‘上學(xué)考試畢業(yè)找不到工作’！可惡，為什么這么真實！是誰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

    【感覺主播這直播間快要變成許愿池了哈哈哈哈.....】

    ......

    可惡，怎么能是許愿池！

    那她豈不是就成了許愿池里的王八！

    游夢之正欲勃然大怒，可對上直播間對面那雙期待的眼神，怒氣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怎么說呢？

    甚至想到今晚對方打賞了那么多錢，但錢財沒有落到實處，她自己都有些心虛。

    游夢之輕聲磕了兩聲，開始絞盡腦汁：

    “想靠自己的努力考上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