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喪前需得給他整理儀容，更換一身衣服，這是鄴國的傳統(tǒng)習(xí)俗，且這事還得由最親的親人來做。

    宇文晟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了至親，全家也就只剩下她這么一個妻子在，是以這些事情自然得由她來經(jīng)辦。

    當(dāng)然，她也心甘情愿，因為她總覺得自己欠了宇文晟，今生沒機會還上，便只能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付榮一直被她晾在一邊，見她揭蓋，疑似要給死者整理儀容時，他心臟都險些漏了一拍。一面是真擔(dān)心她會從尸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一面又害怕這事被哪一位知道了，指不定會將他的腦袋給擰下來。

    “夫人，為將軍整理儀容這事，何必您親自動手，要不然咱們隨便找兩個宇文家的旁系來做就行了，你這樣若將軍在天有靈，定然也會心疼的?！彼s緊相勸道。

    鄭曲尺其實也受不住惡臭熏鼻，不嫌棄是一回事，但為了能夠順利進行下去，她還是給鼻子塞了兩團事先準備的棉花。

    付榮一直沒動靜，她以為他是在傷感緬懷，卻不曾想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只覺得一種莫名的違和感越來越大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先前心底埋下的那一顆名為懷疑的種子，此刻正在逐漸發(fā)芽。

    “你失蹤的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哪里？”她狀似關(guān)心，一面著手給尸身整理衣物，一面隨口問起。

    付榮有口難言，只能隨便扯個理由：“我、我去辦事了?！?/br>
    “辦什么事了？”

    “我……”他表情雖然還算鎮(zhèn)定，但額頭卻開始冒汗：“就將軍生前交代的事情……”

    “生前？所以這一具尸體……當(dāng)真是宇文晟的？”

    冷不丁的一句話，卻讓付榮僵滯住了。

    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一臉驚疑的問道：“夫人為何這么說？你懷疑巨鹿國弄了一具假的尸體來騙我們？”

    鄭曲尺的視線在他身上盯注良久，久到付榮都開始繃不住了，她卻移開了眼睛：“不急，或許只是我的多想了。”

    她不再故意跟付榮搭腔，反倒神色專注朝靈柩內(nèi)的那一具尸體伸出手，再一次，她緩緩揭開了那一張神攤面具……可這一次，她情緒穩(wěn)定，腦子也冷靜許多。

    第331章 真相大白（四）

    “夫人——”

    付榮一聲驚呼之后，捂著口鼻，還得絞盡腦汁想說詞：“尸、尸身已經(jīng)腐壞臭了，您真就不必再打理了，何必去受這份罪呢，就叫其它人代勞吧，我相信將軍若泉下有知，定然不會責(zé)怪你的。”

    可鄭曲尺對他的話卻始終充耳不聞，甚至吝于回他一個反應(yīng)。

    “夫人，那個……要不咱戴上手套再動手吧？”

    這尸體都爛成那樣了，還是條男尸，夫人當(dāng)真不覺得膈應(yīng)？

    “夫人啊……”

    付榮在旁心不寧，便一刻也閑不下來，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鄭曲尺在揭開男尸面具之后，看到的自然不是一張完整的人臉，棺內(nèi)鋪有寒冰，有延緩尸身腐壞的功效，但先前尚能在頭顱上看到一部分完整的皮膚，如今卻不能夠了。

    但不要緊，她在現(xiàn)代最喜歡看的電視劇之一就是刑偵類型，她尤其關(guān)注其中的驗尸環(huán)節(jié)。

    死者也會說話的。

    她想著她曾為宇文晟雕刻過一件等比例縮小的人身木塑，雖有藝術(shù)加工，但為了呈現(xiàn)人物的真實性，她是費了心思在上面。

    這具尸體她當(dāng)初在殿上粗略驗查過一遍，由于宇文晟被圍剿跌入水中而亡的畫面時?？M繞腦海，她認為身為一個擁有血rou之軀的凡人，是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存活下來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再驗過其身上對應(yīng)的大部分傷口之后，才覺得尸身應(yīng)當(dāng)不作假。

    但是，細細想來，不對勁的地方也是有很多的。

    她揭開了他的衣服，這具尸體慘白泛黑，皮膚上陳舊的傷痕也是累累，周圍燭火通宵明亮，將所有事物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

    她微躬下身，專注的視線在他上半身游巡過一遍。

    她記得宇文晟有一次受傷，她親自為其上過藥，雖然當(dāng)時滿心不自在，便沒將他的傷口看仔細，但大抵她也知道他哪些部分受過傷。

    但這人身上的傷口，有短刃狹長的傷口、有燙傷、有尖銳物體的貫穿傷、還有鞭傷等，與其說看起來像一位將軍上戰(zhàn)場時落下的大范圍重創(chuàng)傷，更像是被刑罰或與人斗毆落下的傷勢。

    她面容沉寂，不甘心又將其身上的衣物全數(shù)褪下至腰際，這時候付榮終于按捺不住，小跑上來，趕忙阻止：“夫人，這多臭啊，我……嘔……”

    他靠太近，又不經(jīng)意余光掃到了尸體，忍不住有反胃的生理反應(yīng)，可他強忍住了，只求她：“別查了……”

    為什么不查？

    他在擔(dān)憂些什么？

    鄭曲尺面不改色：“付榮，讓開，別讓我說第二遍?！?/br>
    見夫人那冷硬又堅決的側(cè)臉，付榮自然是不敢再造次，只在內(nèi)心不斷祈禱著，趕緊來一個人救救他啊。

    她還在努力回想著宇文晟身上的一點一滴，但都太模糊了，她只記得他很瘦，但肩寬，全身勁瘦卻有力量，對了，腰窩！他有腰窩，就在她打算給他翻身查看背面之時，突然看到尸身手臂處竟有一個奇怪的印記……

    正當(dāng)她打算動手查看時，這時靈堂內(nèi)響起一道清洌冰鎮(zhèn)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