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忍不住笑了：“那是你娘家，怎么就親戚了？”

    泰芬珠煞有其事地解釋：“您都說了那是我的娘家，這三所才是我的家，我大哥的兒子要是和別人介紹我，可不就得說我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嗎？”

    胤禛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好吧，你說得對，今兒咱們吃什么??？”

    泰芬珠問道：“您想吃什么啊？膳房什么都有，讓他們現(xiàn)做就好?！?/br>
    胤禛不假思索道：“我想吃個清蒸魚，還想吃些醬牛rou?！?/br>
    泰芬珠看向丹桂：“你去吩咐一下周嬤嬤，午膳豐盛些，魚和牛rou好好做。”

    丹桂福身走出屋子。

    泰芬珠笑瞇瞇地給胤禛又倒了杯薄荷茶推過去，重新拿了個杯子自己用。

    胤禛端起茶，美滋滋地接著喝，他明天就去烏拉那拉府。

    次日，費揚古乍一聽四阿哥來了很是驚訝，忙叫下人扶著他去迎接。

    胤禛看見費揚古正打算寒暄，他的老岳父干脆利落地就行禮：“老臣給四爺請安！”

    胤禛趕緊上前攙扶：“岳父，您請起，我無爵無官，實在當(dāng)不得您如此。”

    費揚古笑呵呵道：“不，四爺乃皇子，老臣卻只是一介臣下，不能不敬?！?/br>
    胤禛矜持地笑了。

    費揚古笑瞇了眼：“四爺隨老臣去書房嗎？那有好茶，四爺去嘗嘗。”

    胤禛點頭：“好，我隨岳父去品一下茶。”

    費揚古的書房確實有極品好茶，胤禛贊了兩聲，只是他來這兒是有事兒相問，稍有些坐立不安。

    費揚古笑問道：“昨兒老臣去街上閑逛，碰到以前的同僚閑聊幾句，皇上似乎又要對噶爾丹用兵了？”

    胤禛趕忙點頭：“沒錯了，汗阿瑪昨天已經(jīng)同我們說了，此次要我們隨駕出征，汗阿瑪有意讓我領(lǐng)正紅旗大營?！?/br>
    費揚古了然：“皇上日理萬機，四爺也到了為皇上分憂的時候了。這噶爾丹大勢已去，此戰(zhàn)必勝！”

    胤禛認(rèn)真地說：“我于戰(zhàn)場沒有經(jīng)驗，很是擔(dān)憂出了紕漏惹汗阿瑪煩心，還望岳父指點一二。”

    費揚古連忙搖頭：“您是皇子，老臣必定有問必答?！?/br>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岳父，我的騎射功夫挺一般的，這幾年練得勤快，力氣上還有些長進，但終究上不得臺面，怕是折服不了眾將士?！?/br>
    費揚古說道：“老臣聽說您在戶部做得很好，馬奇對您多有贊賞?！?/br>
    胤禛笑道：“我只是勤奮些罷了，不值當(dāng)什么！”

    費揚古真誠道：“您身為皇子如此勤奮，眾將士怎能不心服呢？”

    胤禛抿抿嘴：“岳父別哄我，戰(zhàn)場上的事情怎能用勤奮來衡量？”

    費揚古嘆道：“將士們也是人，需要吃好睡好，您可以多關(guān)心一下后勤，比如帳篷搭的好不好？飲水是否干凈？將領(lǐng)打罵兵卒厲害不厲害？能做到這些，就很好了！”

    胤禛皺眉：“將領(lǐng)會打罵兵卒嗎？”

    費揚古點頭：“好多將領(lǐng)脾氣粗暴，喜歡打罵兵卒出氣，您不必懲罰他們，可以多把他們聚在一起，不讓他們閑著生事就好?！?/br>
    胤禛問道：“那不是治標(biāo)不治本嗎？”

    費揚古點頭：“確實如此，但是上了戰(zhàn)場，打贏了才是最重要的，您可以留心這些等戰(zhàn)后再秘密稟報皇上，戰(zhàn)場上軍心穩(wěn)定最重要?！?/br>
    胤禛不解：“為什么不能臨陣斬將呢？中階的軍官也不可以嗎？”

    費揚古耐心道：“如果您處理掉一些人，勢必要再提拔一些人，那么您提拔誰呢？您初來乍到，何來的心腹呢？這么做還會引起將領(lǐng)之間彼此舉薦為手下人爭位子，到時候您該偏向誰呢？”

    有些話費揚古不好明白地說，四阿哥如今沒有爵位，唯一的依仗就是皇上，他如果真的臨陣斬將，朝堂上沒人為他奔走，沒錯兒也要變成各打五十大板，劃不來的！

    胤禛沉默不言，這些問題他都未曾想過。

    費揚古等著四爺慢慢想，這位爺?shù)男宰铀兴私?，辦事兒認(rèn)真較真，很能吃苦很有耐心，只是過于急躁，而急于求成很容易吃虧的。

    胤禛漸漸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只要坐鎮(zhèn)大營，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就可以了？”

    費揚古笑道：“您是皇室貴胄，怎么能讓您冒險呢？您穩(wěn)坐大營即可，要是能再關(guān)心麾下一二就再好不過了！”

    胤禛不服氣：“那我就不能真的馳騁疆場了嗎？”

    費揚古搖頭：“您可以，只是您不可能從小兵做起，那么您就不必親自上陣，管好軍隊的后勤，選擇賢能的將領(lǐng)，這是您的職責(zé)。”

    胤禛抿抿唇，抬起頭來認(rèn)真地注視費揚古：“岳父，八旗里吃空餉的情況嚴(yán)重嗎？”

    費揚古沉默了一會兒：“老臣不建議您如今就觸碰這樣的事情，這事兒太大了，涉及到八旗的根本，涉及到我大清江山的穩(wěn)固?！?/br>
    胤禛有些失落：“我明白了，多謝岳父指點。”

    費揚古嘆口氣：“如果您想整治八旗的軍隊，那最起碼您得有一支可以依仗的兵馬，要不然軍隊嘩變，那后果太嚴(yán)重了?！?/br>
    胤禛無言了很久，他想起一件事：“岳父，您知道世祖皇帝約束滿洲提拔漢官的舉措嗎？”

    費揚古目光看向遠(yuǎn)方：“我們滿洲進主中原，不任用漢官整頓吏治如何能行呢？豈不是會走了元朝的老路？那是世祖皇帝無奈之舉??！”

    胤禛頓了頓，問道：“您覺得對嗎？”

    費揚古搖頭笑了：“四爺，這個問題只能您自己翻閱文書來解答，老臣是滿洲勛貴，老臣的想法必定有失偏頗，您是皇子，和老臣不一樣?！?/br>
    胤禛微微笑了：“我覺得您忠心耿耿，一心為了大清江山?！?/br>
    費揚古真誠地說：“老臣一直都是個粗人，監(jiān)管內(nèi)務(wù)府也只是蕭規(guī)曹隨，老臣覺得咱們滿人在治理地方上確實不及漢官?！?/br>
    胤禛點點頭：“多謝岳父，我明白了?！?/br>
    費揚古笑道：“老臣冒昧問一句，四福晉可好？”

    胤禛笑了：“泰芬珠很好，孝順額娘，打理家事，樣樣都好?！?/br>
    費揚古點頭：“那就好，老臣只有她一個女兒，四福晉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宮廷事繁雜，老臣生怕她無意間得罪了旁人?！?/br>
    胤禛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笑意斂了幾分：“岳父，石家的人您有所了解嗎？”

    費揚古說道：“老臣了解一二，都是恭謹(jǐn)忠心的一家子，是我大清忠良?！?/br>
    胤禛挑眉問：“可是我怎么感覺他們對太子殿下并不尊敬呢？”成親這么久了，一點兒往來都沒有。太子妃未來就是皇后，她的娘家怎么也能得個爵位，不至于這么冷淡吧？

    費揚古依然自若：“四爺，他們在外做官，首要的就是做好差事穩(wěn)定地方，為人臣子怎么能四處鉆營呢？”

    胤禛啞然，好像有道理??！總不能讓他們一心指著太子提拔，那不成了攀裙帶關(guān)系了？

    費揚古笑盈盈道：“四爺賞臉在老臣家里用個膳吧？”

    胤禛欣然點頭：“那就叨擾岳父了。”

    費揚古沒叫其他人作陪，自己陪著四阿哥吃了個飯。

    等把四阿哥送走，費揚古回了書房兀自低笑了起來，這位四爺cao得心夠多的！

    想著毓慶宮里的那位太子，費揚古不屑地冷哼一聲，真是被皇上捧大的，覺得世間所有人都該匍匐在他腳下，把原配發(fā)妻生生地弄成了填房，這口氣他要是石家人他也咽不下去，真的默認(rèn)了太子把二阿哥這個皇長孫捧得那么高，太子妃和石家就更不在太子眼里了！

    費揚古瞇了瞇眼，皇上要給阿哥們封爵了，四爺這性子應(yīng)該是討皇上喜歡的，封爵之后就可以真的掌權(quán)了。想了想前段時間入宮皇上的面色紅潤，費揚古摸了摸下巴，他得給泰芬珠送個信兒，讓她趕緊生個阿哥，四爺將來起碼是個實權(quán)親王！

    九月初康熙帶著一眾皇子離開了北京城，整個紫禁城都安靜了下來。

    泰芬珠無奈地坐在二所聽董鄂氏抱怨，安撫道：“你好好養(yǎng)身子不就得了，三爺走了，還省得你盯著他?！?/br>
    董鄂氏瞪了泰芬珠一眼：“我不痛快了好多天了，今天這晚膳都用得不香，才忍不住把你請來。你都不替我想想招兒，胤祉走之前竟然讓我安分一些不要欺壓后院兒，我還以為他老實了，沒想到還是這么個樣子！”

    泰芬珠嘆氣：“那人家就不可能只守著你一人過，你有什么法子？”

    董鄂氏問道：“唉！你院里那個李氏怎么樣？老實不老實？你可不能心軟給自己找麻煩?。　?/br>
    泰芬珠笑道：“放心，李氏性子還可以，再說了又不一定是個阿哥。”李氏心懷僥幸，但是她身邊的兩個丫頭都不可能為了她去豁出命，她那點兒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

    董鄂氏冷笑道：“性子這東西最是說不好了，真要讓她生個庶長子出來，她可以隨時變，然后不停挑釁你阻攔你生嫡子。還有理由呢，疼愛兒子，想要兒子多得阿瑪幾分關(guān)注，兒子一心敬仰阿瑪嘛！那些個爺們還真就信，好像就看不出來人家是為了地位為了榮華富貴一樣！”

    泰芬珠點頭：“我會小心的，你放心?！?/br>
    董鄂氏眉毛一挑：“我放心你，但是我不放心這些皇子們，一個個的不負(fù)責(zé)任，把事兒都推給后院女人，還自以為自己公平慈愛，真是個笑話！”

    泰芬珠扯了扯唇：“三妻四妾嘛，這不都是常理？”

    董鄂氏看著泰芬珠笑了：“瞧瞧你這口不對心的樣子！我也沒說不叫胤祉去找女人，但他最起碼心里得有個數(shù)，不能對那些格格們太縱著了，他說一句讓她們守規(guī)矩比我說一百句都有用。我都和他直說了，說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他自己的子嗣和睦，他竟敢反駁我說只要我大度就沒問題，你說，我能不氣嗎？”

    泰芬珠搖頭：“阿哥們都一樣，覺得只要福晉端正持家就沒問題?！?/br>
    董鄂氏嘆息一聲：“難道真要我看著怨恨我的格格生下阿哥與我的孩子作對？還是等她害了我和孩子再報復(fù)，我真感覺胤祉天真得厲害！”

    泰芬珠也是無奈：“當(dāng)初在宮外也沒覺得哪家的夫人真的為妾侍頭疼，我也想不通。”

    董鄂氏冷哼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宮外的姨娘都是主母抬舉起來的，一身榮辱都在于主母，自然不敢為所欲為。我院里兒的這些比我來得都早，人家就把自己當(dāng)成女主子了，還是皇上賜的，不能輕易責(zé)罰。我這個嫡福晉都拿人家沒招兒，心煩得很。”

    泰芬珠安慰道：“好歹如今你這懷得是個阿哥，有了嫡長子，就算站穩(wěn)腳跟了?！?/br>
    董鄂氏摸了摸肚子，點頭：“這倒是真的，我想想都替五弟妹和七弟妹發(fā)愁，五爺后院兒那個劉佳氏現(xiàn)在一副女主子的派頭，她嫁進來可怎么辦呀！還有七爺后院兒那個估計也快生了，這七弟妹也是進門當(dāng)娘。這一個個地眼瞧著家宅不寧，后宮的那些娘娘真是短視！”

    泰芬珠淡淡道：“誰叫咱們重視子嗣呢？沒有給妾侍避子湯的說法，你這都是碰上了榮妃娘娘這個好婆婆?！?/br>
    董鄂氏微微搖頭：“我不覺得真的對子嗣好，好像是公平，擺出一副嫡庶都疼愛的架勢，可是疼愛不是嘴上說的，那得給爵位給前途?；噬线@么多阿哥，三爺自己能蔭庇幾個兒子呢？小時候把庶子捧得和嫡子一般兒了，將來他兌現(xiàn)不了，后院和兒子會更惱怒，沒準(zhǔn)兒還會生出事端來。”

    泰芬珠嘆氣：“你慢慢和三爺細(xì)說，他總能明白你的苦心，反正如今后院兒不還沒人懷孕嗎？”

    董鄂氏苦笑：“我去年和他鬧了鬧，他認(rèn)定我容不下后院兒，有些話他只以為我在挑撥，而且如今他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才不會覺得自己給不了兒子前途?！?/br>
    泰芬珠只能說：“三爺總會明白的?！?/br>
    董鄂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等他明白就遲了，而且田格格她們可比他清醒，都只是爭著讓自己搶先生下阿哥，誰也不相信他能把每個兒子都顧及到?！?/br>
    泰芬珠無奈至極：“總歸你養(yǎng)好身子，這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可不能動氣傷著自己。”

    董鄂氏點頭：“我明白，這些皇子的做法根本就是在逼著后院自相殘殺勝出一個兒子來，可是我們只是福晉只是外人，還無法左右他們，我想著都心累?！?/br>
    難道分給庶子田地產(chǎn)業(yè)給他們謀一份差事，再讓他們背靠嫡枝就真的會日子難過嗎？胤祉拎不清地就要給格格們許諾！

    有宮女走進來，兩人都抬頭看去，“福晉，大福晉好像難產(chǎn)了！”

    董鄂氏一驚：“她要生了？”

    泰芬珠也緊盯著那宮女回話：“之前頭所很安靜，但是太子妃剛剛來了?！?/br>
    董鄂氏問道：“沒見請?zhí)t(yī)嗎？”

    “福晉知道的，頭所常有太醫(yī)進出，守門的人沒當(dāng)回事兒，見著太子妃領(lǐng)著好幾個太醫(yī)來才察覺不對?！?/br>
    泰芬珠看一眼董鄂氏：“我得去瞧瞧，這就走了?！?/br>
    董鄂氏連忙道：“你等等，我和你一塊兒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