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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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芬珠愣了愣,琢磨了一下,滿人同名的特別多,然后不確定地說道:“是多爾袞的嗣子的次子,今年被汗阿瑪提拔為鑲黃旗滿洲都統(tǒng)的那個?” 胤禛點頭:“就是他,你聽說過他的事兒嗎?” 泰芬珠仔細回想,“之前就是個普通宗室貝子,沒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這幾個月他的福晉登了好幾次佛倫家的門。” 胤禛接話道:“對,佛倫現(xiàn)在是工部侍郎,他是明珠的忠實盟友,這個蘇爾發(fā)應(yīng)該是投靠大哥了!” 泰芬珠放下手里的彩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斟酌了下言辭:“我記得八福晉和蘇爾發(fā)福晉關(guān)系也不錯?!?/br> 胤禛喉嚨動了動,到底還是說:“汗阿瑪上個月給渾河改名永定河,因為直隸巡撫于成龍說基本竣工了,于成龍是治水能手,我之前也沒當回事兒。但是這兩天我在忙工部的事情時,覺得河道貪污或許特別大。”這件事他已經(jīng)憋了三天了,實在繃不住了。 泰芬珠抿緊嘴唇,胤禛深呼一口氣:“前兩個月我到工部基本是翻看往年的卷宗,熟悉一下衙門的人,等我瀏覽到今年工部撥款時,我才發(fā)覺那里頭的很多款項不對,我在值房撥拉了很久算盤珠子,都差得特別大,而帶著旗兵過去監(jiān)督的就是蘇爾發(fā)!” 看著泰芬珠愣住了,胤禛苦笑:“今兒在毓慶宮,我試著和蘇爾發(fā)說了幾句話,他對我態(tài)度冷淡,我剛剛夸了一句直隸百姓以后不必再受水災(zāi)之苦,他臉色就變了,勉強說了幾句話,找了個借口就溜了?!?/br> 胤禛起身盤腿坐下,拉過泰芬珠的手:“我與你說實話,我有些害怕,本來我還打算今兒下午再去工部忙一會兒,我也沒去,在毓慶宮陪太子消磨時間,打著你囑咐我把食盒帶回家的旗號,讓蘇培盛把我抽屜里的一些批注過的文書拿走了?!?/br> 泰芬珠握緊胤禛的手,輕聲道:“爺可以把書寫過的東西都帶回家?!?/br> 胤禛嘆道:“放心,我沒寫什么忌諱的,只是上面有我算出來的銀兩,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查這事兒罷了。其實我還上了鎖,只是我就是信不過他們?!?/br> 泰芬珠自信地笑:“爺,您肯定能處理好。” 胤禛搖頭:“這事兒沒法處理了,汗阿瑪剛剛賜了永定河的名兒,我不能上表質(zhì)疑,那是損傷汗阿瑪?shù)念伱?。這里頭牽扯的人特別多,明珠一黨就算了,直郡王和老八未必不知情?!贝蟀⒏绫缓拱敺鉃橹笨ね酰L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樣,不像三哥那個郡王帶著些權(quán)衡各方的意思。 泰芬珠閉閉眼,說道:“總之,您要保重自身?!?/br> 胤禛感傷道:“自古錢財動人心,永定河啊永定河,汗阿瑪希冀這條河永遠順服,可惜,注定是不可能的!人的貪欲永無止境,我不相信他們會在保證河堤牢固的情況下才貪些銀子。永定河平靜不了幾年,于成龍都卷了進去,那河堤約莫就是個面子貨?!?/br> 泰芬珠心疼道:“爺,這是他們目無法紀,不是您的錯兒?!?/br> 胤禛輕聲說:“泰芬珠,我再也不想這么無力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我真的受夠了!” 泰芬珠張口欲言,胤禛搖頭:“汗阿瑪顧慮重重,太子一心維護地位,老大倨傲,老八逢迎,可是總得有人辦事??!我絕對不允許明珠等人再興風(fēng)作浪,視國運民生如兒戲,肆無忌憚地向朝廷撥的銀子下手!” 泰芬珠不解道:“您想要做什么嗎?”這看著不是想要和太子爭的意思?。?/br> 胤禛目光堅定:“我要自學(xué)治水,永定河再決堤,我去治理!我在工部當差,身有爵位,佛倫也得聽我的!” 泰芬珠欲言又止,這胤禛能學(xué)會嗎? 胤禛看向泰芬珠:“你說我怎么才能悄悄地學(xué)這些?不能找官員?!?/br> 泰芬珠抿唇,給他出主意:“您要真想學(xué),一些治水書籍是必看的,但是要想不是紙上談兵,您總得實地考察一下?!?/br> 胤禛皺眉:“可是我不能隨意出京,而且那幫人做賊心虛,我要是去考察永定河,他們要是狗急跳墻加害我怎么辦?” 泰芬珠認真道:“那您可以找些工匠來,也可以派人找些在河堤上勞作過的百姓,他們對于很多事情肯定清楚,畢竟很多事兒都是瞞上不瞞下?!?/br> 胤禛喃喃道:“找些工匠學(xué)倒是個好主意,那些治水的有幾個愿意圍繞河堤走一圈兒,還不都是底下人干了他們領(lǐng)功勞?就一個于成龍有幾分真本事,手腳還也不干凈?!?/br> 泰芬珠點頭,工匠是賤籍,工部就有很多,他們才是真的懂行的,可惜功績永遠只會算在清貴的大臣身上。 胤禛笑了:“這樣,你就說你的陪嫁莊子要引一條河,我給你找些人過去,我在監(jiān)國,太子和老八巴不得我以權(quán)謀私呢,只是得過幾天,我尋個機會讓他倆自己提出來?!?/br> 泰芬珠笑道:“好,我在京郊有兩個莊子呢,這又懷著身孕,嬌縱得很,必得多要些人幫忙?!?/br> 胤禛笑著搖頭:“怎么也不能壞了你的名聲,放心,他們主動就會給我派好多人,都指著我驕狂,惹汗阿瑪不喜呢!” 泰芬珠笑瞇瞇道:“這是爺向著我了!” 胤禛得意點頭,隨即又問道:“你見過十五弟嗎?” 泰芬珠搖頭:“我們沒見著,爺在前殿看見了嗎?” 胤禛惆悵地說:“太子讓人把他帶出來給我和老八瞧了瞧,很乖巧的一個孩子?!?/br> 泰芬珠揚唇笑:“那不很好嘛!” 胤禛無奈道:“十五弟是個好孩子,可是他的額娘王庶妃背景復(fù)雜,你有聽額娘提起過王庶妃在宮中的行事嗎?” 泰芬珠努力回想,“額娘只說王庶妃是個聰明人,對大家都恭敬有禮。” 胤禛嘆息:“江南給汗阿瑪奉上的女人,自然是又漂亮又厲害,腦子不好使就不會選她了,王庶妃娘家是漢軍旗,純粹的漢人血統(tǒng),這給了太子示好南方漢族士紳的機會,他待十五弟確實很好,身上的衣服配飾都是頂尖的!” 泰芬珠抿唇,胤禛表情復(fù)雜:“歷來皇子爭斗,最好不涉及地方,以免天下動蕩,可是老大和太子都在爭相拉攏南方官員,汗阿瑪對于我和太子老八呈上的折子卻都準允了,汗阿瑪估計十一月份才能回京,地方上都要知道有個極得圣寵的八貝勒了!” 泰芬珠擔憂道:“那可怎么是好?” 胤禛迷茫搖頭:“不知道,我隱約明白汗阿瑪是在考教太子,今兒太子特意給我顯擺了汗阿瑪給他寫的書信,讓我安心聽從他。只是我總覺得照這樣下去會亂套的,我還是先學(xué)學(xué)治水吧!” 泰芬珠被胤禛突然轉(zhuǎn)換的話題給噎了一下,不過他這思路確實沒問題,他也只能好好當差。 康熙現(xiàn)在只是頭疼胤礽的不受教,但是因為胤禔是挑釁進攻的那一方,康熙并沒有對太子多失望,看三格格周歲禮的規(guī)模就能知道。他容著老大老八大部分都是因為索額圖,胤礽現(xiàn)在仍然是尊貴的太子,胤禛和胤禩真的只是輔佐,政務(wù)都是送到毓慶宮的! 胤禛想起額娘和三嫂就無力,他囑咐道:“太后娘娘不在,你也不用進宮,我和額娘說不通,她的眼里只有圍繞著汗阿瑪?shù)臋?quán)力斗爭,根本看不到底下的黎民百姓,她估計以為江山自開天辟地以來就是穩(wěn)如泰山的,跟她講不通道理,反正你懷著孕她說讓你不請安的,她也見不到我,她愛怎么琢磨怎么琢磨,隨她去,反正她也沒辦法?!?/br> 泰芬珠抿唇笑:“我聽爺?shù)?,只是額娘老與十二meimei訴說,我只能安慰一下meimei,怕meimei跟著害怕。” 胤禛突然皺眉:“你這話可是提醒我了,十二妹就算了,一個姑娘家想法左了她也干不了什么,我得去管教管教十四,他定時給額娘請安,我不能叫額娘教胤禵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明兒就去阿哥所瞧瞧十四,這也能安撫一下額娘!” 泰芬珠笑道:“爺思慮周全。”康熙對于十阿哥之后的兒子基本不管教,只是想起來了賞點兒東西,真正是當幼子養(yǎng)的,胤禵受不到來自父親的教導(dǎo),只能讓胤禛代勞了! 胤禛又嘆了口氣,無力道:“還有三嫂,你派人盯著些她府上的動靜,眼見得三哥趕不回來,孩子的洗三滿月都得我?guī)鸵r了?!?/br> 泰芬珠笑盈盈道:“爺這是給咱們的孩子提前練手了?!?/br> 胤禛小心的摸了摸泰芬珠的肚子,終于扯出個燦爛的笑容:“沒錯兒,給咱兒子練手,哎,太后娘娘去塞外也好,你可以安心在家好好懷兒子?!笨滴跆笠蛔?,福晉們輕易不進宮了。 “嗯!”泰芬珠笑瞇了眼。 毓慶宮的周歲宴過后,胤禛不再像之前一樣事事較真兒,大差不差的他都任由太子和老八去了,汗阿瑪放任不管,他能如何? 照理去阿哥所找胤禵,胤禵乖乖坐在椅子上聽他哥講課,胤禛滿意地教完一篇章,看著胤禵抄書,語氣輕柔地老生常談:“我之前進學(xué)的時候?qū)W多久?你現(xiàn)在才學(xué)多久?做學(xué)問怎么能如此懈怠呢?就這會兒才到我以前下學(xué)的時辰,胤禵聽話,你好好學(xué),四哥給你帶好玩兒的?!?/br> 胤禵癟癟嘴,他都心甘情愿地給自己加課了,四哥還要念叨,額娘讓他懂事要識得好人心,他也確實很乖了好嘛? 看見胤禵又快又好的抄完,胤禛滿意點頭,這才對嘛,上書房那幾個師傅懈怠了,等汗阿瑪回來,他非要告他們一狀,讓師傅們都緊緊皮不可。 胤禵期待地看著蘇培盛,胤禛揮手:“把八音盒和口風(fēng)琴給他。” 蘇培盛恭敬為十四爺打開木盒,胤禵迫不及待的打開八音盒,聽見它響了,又去試著吹口風(fēng)琴,這個是用木頭精心做的,很容易就能吹出旋律來。 胤禵興奮道:“四哥,我也會吹哎!這個八音盒好精致啊,我第一次有這個曲子的?!?/br> 胤禛笑道:“我讓工部的能工巧匠給你做的,記住了,不允許再弄壞了,再壞,我就不給你拿了?!?/br> 胤禵猛點頭,然后又可憐巴巴道:“我想要一整套的陀螺,我有的那幾個都舊了,額娘只讓我用功讀書不答應(yīng)給我?!?/br> 胤禛張張嘴,這小子怎么得寸進尺呢?他都給他帶過兩個陀螺了! 胤禵拽著胤禛的袖子晃啊晃:“四哥,我真的想要,我保證好好讀書,哥!給我嘛!” 胤禛堅決搖頭:“你必須用功讀書,如果我覺著你不錯,過上半個月我再給你帶?!?/br> 胤禵激動道:“哥,您太好了?!?/br> 胤禛急匆匆打斷他:“你可還有功課沒寫呢,你趕緊忙吧,我要回府了,要不你四嫂得著急了?!?/br> 胤禵嘟嘟嘴:“四哥放心好了,等侄兒生下來我教他,一定讓他出類拔萃!” 胤禛嘴角抽抽,可別! “行了,我走了,你用了晚膳記得念書??!” “四哥慢走!”胤禵笑呵呵地接著擺弄口風(fēng)琴,這玩意兒比八音盒更好玩! 出了院子,胤禛正好碰上胤祹:“十二弟!” 胤祹暗自嘆氣,四哥今兒怎么走得遲了呢? “弟弟給四哥請安。”胤祹等著四哥的問詢。 果不其然,胤禛認真道:“你功課做完了嗎?” 胤祹老實道:“沒有,弟弟去趟上書房,有塊玉佩落那兒了。”他要是敢說自己學(xué)完了,四哥就敢進去看看。 胤禛點頭:“這樣啊,走吧,我和你同走一段路?!?/br> 胤祹點頭答應(yīng),胤禛隨意地和他聊些閑話,到了岔路口兩人分開。 胤祹看了眼這位四哥的背影接著往上書房去,他可算是體會到這個哥哥的熱心了,遇著他就拐彎抹角地問他每天吃得怎么樣內(nèi)務(wù)府如何,幸虧他跑得快,要不四哥得連他一并教了,真是個愛cao心的! 胤祹無聲嘆息,他預(yù)感到他們在上書房的悠閑日子即將一去不復(fù)返了! 胤禛回了家,泰芬珠笑意盈盈:“爺,剛剛誠郡王府來人,說三嫂生了,是個小阿哥?!?/br> 胤禛挑眉:“有說洗三滿月的事兒嗎?” 泰芬珠點頭:“說是希望您幫著待下客,當天早些去就好,其他的三嫂娘家人就幫著辦了。” 胤禛坐到膳桌前:“那還好,挺省事兒,我還以為我得幫著cao辦宴會呢!” 泰芬珠笑著搖頭,低頭喝湯,她胃口很好,最近越發(fā)愛吃清燉羊rou。 匆匆扒完飯,胤禛跑到前院跟著工匠學(xué)怎么挖河道。 泰芬珠坐著消了會兒食,左右無事,慢悠悠地去前院看胤禛。 為了能讓自己更好理解,胤禛在屋子后面刨開幾塊磚石,模仿著永定河附近的地形堆了個立體的泥地圖出來。 身旁蹲著兩個工匠,胤禛滿手泥土,右手拿著個水瓢皺眉聽二人講話。 蘇培盛最是忠心,撩起衣服下擺,忙著給爺把模型恢復(fù)原狀,一會兒還要用呢! 泰芬珠站在不遠處看了看,笑笑回正院了。 夜深了,胤禛洗漱好回屋,翻看著《水經(jīng)注》,提筆記著什么,感嘆道:“治水不易??!但是我覺得只要認真踏實地干就比他們只想著貪污銀子要好?!?/br> 泰芬珠笑道:“爺說得對?!?/br> 胤禛無奈道:“人皆有私啊,我這些日子翻看官員的卷宗,之前一個也叫于成龍的是個清官,這個于成龍同樣是個剛直不阿的,可惜他到底還得在朝中四處拜碼頭,想要治個水還得先喂飽那些人,真是沒天理了!” 泰芬珠好奇道:“那他是委屈求全了?” 胤禛嘆息:“銀子他肯定也拿了,不拿佛倫還不放心呢,那倆工匠與我說河堤不牢靠,下場大雨估計就會垮掉,于成龍啊,我也不想猜他到底知道不知道,這個朝堂上,像他這種還惦記著做些事兒的人就那數(shù)得著的幾個,不能強求了。” 泰芬珠也是嘆了一口氣:“這河堤修得真是叫人揪心。” 胤禛深吸一口氣:“我之前低估了能從河道上貪污的銀子,我如果真想攬下這個活兒,就是明擺著和老大老八作對了,大部分的銀子都會上交到他們和明珠手里,而且索額圖和太子也在盯著河道,那些錢他們也眼饞,我得想想辦法,不能叫永定河成為他們?nèi)≈槐M用之不竭的銀倉。” 泰芬珠苦惱道:“求求汗阿瑪?” 胤禛微微搖頭:“求是肯定要求的,但是我得思慮周全,說真的,汗阿瑪也許不知道這里頭有多少銀子進了官兒的口袋里,但他絕對知道貪污的量不少。汗阿瑪想得大概是,等河道治理好了,再收拾那幫子人,銀子還能再進了國庫,只是養(yǎng)寇自重的道理誰都懂。明珠和索額圖膽大包天,讓永定河頻頻決堤也無妨,反正一切都可以推到天災(zāi)大雨上?!?/br> 胤禛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著前方,輕聲道:“索額圖連著太子,納蘭明珠連著老大和老八,汗阿瑪要何時才能下定決心收拾了這倆呢?那些被洶涌的水患收掉性命的百姓只能成為太子和直郡王顏面的犧牲品了,還有隨之一同葬送的朝廷信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