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搖著酒杯，笑容有些無奈：“我是犯傻了，覺得福晉是出身大族心里對權力很計較，沒想到后院女人都是如此，四哥，我真的好奇過，納喇氏盼著自己趕在福晉前頭再懷一胎是個什么目的？然后我就派人盯了盯她，自己也套了套話，反正她的大概意思就是說，不愿意受福晉指派，想要站穩(wěn)腳跟，讓福晉不敢隨意支使她?！?/br>
    胤禛眉目陰沉：“那家里不就亂了嗎？政出多門會朝局混亂，府里頭女主子多了，怎么可能不亂？”

    胤祐悶了杯酒，“最讓我哭笑不得的是她在我面前指責福晉的時候，談到她在家里怎么怎么自在，怎么怎么輕松，就自從那天，我已經半個月沒去過后院了！”

    胤禛不滿道：“她給你做格格還委屈她了不成？女兒將來能嫁到蒙古做王妃，生個兒子是宗室，叫汗阿瑪是瑪法，她的娘家不得好處嗎？她自己在貝勒府里吃穿不愁，難道她嫁到普通旗人家里就萬事不愁養(yǎng)尊處優(yōu)嗎？”

    胤祐喉嚨緊了緊，低聲道：“雖然我額娘也是包衣出身，但是我還要這么說，包衣把我們當成了登天梯，納喇氏本身不可能想那么遠，但她下意識地想和福晉分庭抗禮，想生個兒子將來繼承我的爵位，想要壓住嫡子或者干脆不讓嫡子出生，她和她的娘家借此一步登天，說得可憐好聽，她沒把福晉當成主子，沒把自己當成妾侍?！?/br>
    胤禛撓了撓頭：“我覺得主要是太宗有五個福晉，所以一些有資歷的妾侍就覺得自己地位應該很高，自己的兒子和嫡子地位差得也不遠?！?/br>
    胤祐嘆口氣：“那能一樣嗎？那五位福晉分別來自科爾沁部和阿巴噶部，都是太宗進攻中原的得力助手，納喇氏要是有這樣的家世，就不會做我的格格了。”

    胤禛挑挑眉：“我說得這是遠的，近的不就是直郡王嗎？汗阿瑪多疼這個長子??！惠妃不也是包衣出身嗎？這事實明擺著就是庶長子也可以嘛！而且汗阿瑪也沒覺著有什么大不了?！?/br>
    胤祐被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看著胤禛：“四哥，我知道你有嫡長子了，但你也別說這些風涼話吧？我不是汗阿瑪，我可受不了府里頭亂成那樣，我這連兒子都沒有呢，我還可以調整調整，能讓家里頭安詳，肯定不能攛掇著她們對峙！”

    胤禛討擾地敬了胤祐一杯酒，“四哥也不是那意思，就是說你別在意，反正后院過成什么樣子，你都是那府里的爺，她們誰不得圍著你轉？”

    胤祐笑了：“我畢竟是做阿瑪的，既然看明白這女人都是什么樣，我就想還是嫡長子繼承制吧，福晉有了嫡長子底氣充足，就會對妾侍庶子寬容些，真要讓妾侍得了勢，她總得想方設法把福晉壓下去以絕后患，我不想費那個心看后院斗法和她們做戲，有那閑工夫我還不如多睡會兒呢，反正我也只能把爵位傳給一個兒子，是嫡子還是庶子對我來說沒區(qū)別！”

    胤禛促狹道：“要是沒區(qū)別，榮妃娘娘怎么會非要送避子湯呢？”榮妃送了好幾年，董鄂氏進門后又與格格們鬧騰了那么久，這事兒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胤祐失笑：“嫡子畢竟會有福晉娘家?guī)鸵r些，確實要比庶子過得輕松，將來承爵也會讓眾人無話可說，是要更好，榮妃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只是我不能叫我額娘難辦，汗阿瑪喜歡咱們多子，真那么干了，瞞不住多久的?！必返v絕對相信汗阿瑪還是關注著他們府上的。

    胤禛長出了一口氣：“太子妃生下三格格一年半了，毓慶宮就沒有過喜訊?！?/br>
    胤祐搖頭：“二阿哥被汗阿瑪賜名弘皙，李佳氏被立為側福晉，其他人難出頭啊！”

    胤禛夸贊道：“我是越想越覺得汗阿瑪厲害，太祖和太宗的后宮那基本無可爭議，額娘高貴，兒子貝勒女兒公主，額娘卑微兒子就是輔國公女兒有的還沒封號，那高下都是在戰(zhàn)場上定下來的。咱們汗阿瑪，硬是能讓后宮誰也不敢插手皇子，不容易啊！”

    胤祐被四哥作怪的樣子逗笑了，說道“您也可以和四嫂她們說啊，說將來您的家產都是大侄子的，這樣四嫂放心，后院安寧?！?/br>
    胤禛斜他一眼：“那我的其他兒子們都餓死不成？你四嫂又不可能只生這一個，難道什么都給大的，把其他兒子掃地出門？再說了，太宗那會兒，不同額娘的兒子之間尊卑分明，都稱不上兄弟，主仆夸張一點兒，但絕對算得上衙門里的長官與下官了，我白天去衙門，晚上回衙門？”

    胤祐笑得肩膀發(fā)抖：“我說的是爵位，不是所有錢財?！?/br>
    胤禛也笑了：“我總是希望將來孩子們都和睦，希望他們之間有手足之情，不想讓其他兒子在老大面前唯唯諾諾，也是害怕老大養(yǎng)成驕狂的性子，不知道行不行，反正我要試一試，所以我不會提爵位的事情，不想他們都懷著功利之心，不讓這件事兒從一開始就橫在兒子們中間，最好讓其他的兒子都服老大。”

    胤祐感慨地和四哥碰了個杯，他們都覺得汗阿瑪對待直郡王太放縱，覺得他既然立了太子，就應該明確地區(qū)別對待其他兒子，告訴太子其他兄弟絕對不會威脅他，可是輪到他們自己做阿瑪，竟然也盼著兒子們親如手足，人性如此啊！

    胤禛品著嘴里的酒，他好像更加理解汗阿瑪了，汗阿瑪未必不知道太子對兄弟們沒什么感情，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更要對其他兒子們都疼愛幾分，要不皇帝太子一同無視皇子，那外臣又該怎么輕賤他們這些人？

    胤祐輕笑道：“我看透了，這后宅就是糾糾纏纏麻煩至極，怎么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幸好福晉不錯，就這樣過唄！”

    胤禛笑著點頭：“你今兒在我府上住啊，明天可沒有朝會，不要暈乎乎地回家。”

    胤祐笑道：“都聽四哥的?！?/br>
    胤禛看著胤祐安頓好，才步履輕快地往正院走，他要去看兒子。

    聞著這寒冬臘月清冽的空氣，感受著寂靜的夜晚，胤禛心曠神怡，進了屋子，褪下外衣，烤了烤火，胤禛驚訝地發(fā)現(xiàn)泰芬珠在看兒子，“你怎么還沒睡？”

    泰芬珠微側著身子看孩子，輕聲道：“我不困，下午睡多了，剛剛才醒過來的?！?/br>
    胤禛坐到床邊，看著兒子睡得香甜，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的小手，問道：“起個小名兒好不好？”

    泰芬珠眼睛黏在孩子身上，溫柔道：“好，叫什么啊？”

    胤禛眨眨眼：“就叫虎寶?！?/br>
    泰芬珠笑著看向胤禛：“虎年出生的寶寶？”

    胤禛理所當然地點頭：“虎年生下的大寶貝！”

    泰芬珠不小心笑出了聲連忙捂住嘴，看見兒子依然睡得安穩(wěn)才放心。

    胤禛笑著看了她一眼，叮囑道：“不要讓虎寶和你一個屋，你得好好做月子，乳母都是靠譜的，讓她們帶虎寶在西次間就好?！?/br>
    泰芬珠笑著答應：“都聽爺的?！?/br>
    胤禛笑了，“那你現(xiàn)在也聽我的，趕緊睡吧，就算不困也閉著眼睛，我把虎寶抱過去?！?/br>
    泰芬珠剛要點頭，反應過來驚訝道：“您能抱穩(wěn)嗎？”

    胤禛自信地挑眉：“我觀察了奶嬤嬤的姿勢很久呢，而且我下午都試過了?！?/br>
    泰芬珠還真不知道這事兒，她方才醒來吃了口飯還沒顧上問呢。

    胤禛果然穩(wěn)穩(wěn)當當地抱起了兒子，慢慢地往西間兒走，只是那步伐邁得特別小，看一眼地走一步路，泰芬珠認真地看著，眼含笑意，真好！

    等胤禛一身輕松地回來，就看到泰芬珠眨巴著眼睛笑看他。

    胤禛臉有些紅：“我多抱抱，很快就熟練了?！?/br>
    泰芬珠燦爛地笑：“額，爺最厲害，我相信您呀！”

    胤禛給她拉了下被子：“你快睡吧，我回前院了，七弟住下了，明兒我和他一起去衙門，虎寶的洗三禮我都安排好了，讓崔凜給你回話就好?！?/br>
    泰芬珠笑道：“好，爺早些休息?！?/br>
    胤禛聲音柔和：“好?！?/br>
    看著胤禛離開，泰芬珠閉上了眼，嘴角的弧度擴大，今兒她升級做額娘了哎！

    次日，胤禛和胤祐結伴進宮，剛到值房，乾清宮就來人請。

    胤禛無奈地去拜見汗阿瑪，這只叫他一個人，怒火不就只沖著他了嗎？

    進了屋子，康熙面色和煦，溫聲叫胤禛坐下，胤禛受寵若驚，這段時間他第一次撈到座位。

    康熙笑問：“你福晉生了個阿哥？”

    胤禛欣喜點頭：“都是承蒙汗阿瑪庇佑?！?/br>
    康熙溫和道：“你洗三準備好了嗎？”

    胤禛點頭：“兒臣昨日下午沒去衙門準備的，有些失態(tài)了。”

    康熙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兒子少去半天怎么了？

    胤禛等著汗阿瑪的問話，他總覺得他不可能只問虎寶。

    康熙收了笑，盯著胤禛：“你要去清江浦？”

    胤禛正色回答：“河運關乎國計民生，朝廷但有所用，兒臣莫不敢從。”

    康熙認真道：“你懂治河嗎？如果不懂你去那兒也只能干看著，胤禛，朕知道你聰明，你調閱了那么多的卷宗，你該知道你去清江浦對你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br>
    胤禛低頭：“兒臣略懂一些，兒臣不要緊，只要能為汗阿瑪盡力一二即可。”

    康熙淡淡道：“跟那些工匠學的？”

    胤禛詫異地抬頭，康熙笑了：“你是朕的兒子，朕知道你的那些心思，可是胤禛，做人不能鋒芒畢露，有些事交給于成龍去辦?！?/br>
    胤禛喉嚨動了動：“汗阿瑪的意思是？”

    康熙嘆了口氣：“朕同意你去清江浦，永定河太不像話，之前于成龍信誓旦旦，結果很不如意，各方人馬都盯著他，他現(xiàn)在是被架在火上烤，清江浦必須做好，于成龍自己也清楚，得罪人的事情交給他去辦，他不敢不從。”

    胤禛咽了咽口水：“汗阿瑪，您知道嗎？”怪不得是正月出行。

    康熙點頭：“當時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知道了，有靳輔在前，于成龍畏手畏腳，清江浦不能再像永定河一樣，但是南方一直都不太安定，胤禛你要當心，畢竟山高路遠，朕不可能時時看顧你?！?/br>
    “胤禛，你過來。這些天你要多準備些?！?/br>
    康熙仔細地給胤禛講解了當地的情況，尤其是士紳和官面上的聯(lián)系。

    胤禛聽了一肚子教導暈暈乎乎地離開了乾清宮。

    被冷風一吹，胤禛暗道，不對啊，那他兒子的滿月宴怎么辦？

    又是中午，胤禛回了家，坐在泰芬珠床邊，長吁短嘆：“咱們兒子生在臘月，滿月宴要在正月了，汗阿瑪的意思是正月初三就啟程，虎寶的滿月是在初九，哎，我這個當阿瑪的竟然不在?！?/br>
    泰芬珠握住胤禛的手：“爺放心，我都能辦好，清江浦在南邊兒，您才是辛苦?！?/br>
    胤禛反握住她的手，“不辛苦?！?/br>
    泰芬珠笑得溫柔。

    胤禛愣坐在床邊思緒繁雜。

    第77章

    臘月十一

    泰芬珠半躺在床上，紫蘇進來稟報：“福晉，七福晉來了?！?/br>
    愛新覺羅氏笑道：“我和你嫂子們就先出去了，你和福晉們好好聊?！彼闼銜r間，這些妯娌們也該來了。

    泰芬珠拉住額娘的手：“您一會兒再和嫂子們來看看我。”

    愛新覺羅氏笑著點頭：“放心，等吃完席，我們肯定要再進來的?！?/br>
    看著額娘和大嫂二嫂三嫂出去，泰芬珠探身看了看旁邊搖籃里的虎寶，見他咂吧著小嘴，會心地笑了，一抬頭就見著了哈達那拉氏往進走，“弟妹快坐啊，外頭冷得很吧？”

    哈達那拉氏笑著站到搖籃前瞧了瞧孩子，贊道：“咱們大阿哥真是俊，隨了四嫂的好容貌了?！?/br>
    泰芬珠笑道：“弟妹可別打趣我，大阿哥小人家一個，哪里能看出俊不??？”

    哈達那拉氏坐到椅子上：“四嫂太謙虛了，您總歸比我好看吧？”

    泰芬珠失笑出聲，哈達那拉氏真的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親近了之后說起話來很隨和，其實像她們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首先氣色就很好，又都是五官端正的相貌，怎么的也不會難看了。

    泰芬珠認真道：“你也很好看。”

    哈達那拉氏笑得開心：“您這是拿我當小孩子哄了?！?/br>
    泰芬珠抿唇笑：“實話而已，弟妹喝茶?！?/br>
    哈達那拉氏喝了口姜茶，她喜歡這個口味的，感嘆道：“四嫂不知道，我剛剛過來可是冷得很，喝您這一杯茶算是舒坦了?！?/br>
    泰芬珠笑瞇瞇道：“知道你喜歡，特意給你備下的。”

    哈達那拉氏有些驚奇地看向搖籃：“大阿哥也沒被我們吵醒哎?！?/br>
    泰芬珠聲音柔和：“他睡得沉?！?/br>
    哈達那拉氏羨慕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得個阿哥？我這嫁進來也快兩年了，真挺著急的?！?/br>
    泰芬珠笑了笑：“有請?zhí)t(yī)診過脈嗎？”

    哈達那拉氏點頭：“自然是請過的，太醫(yī)說我沒什么問題，就是緣分沒到，我挺苦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