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瞥了眼弘昱，笑道：“你快別想了，弟弟們都沒寫完呢，你當哥的也不知道去指導一下。”

    弘昇笑呵呵地起身到了弘晫桌旁，余光看見弘暉，眼里閃過不爽，但更多的是忌憚，他讓弘暉陪他吃個飯，弘暉竟然在宮道上就與他爭執(zhí)了起來，也沒有甩袖走人的意思，就和他那么站著對峙，沒奈何，弘昇只能自己先走，簡直灰溜溜的。

    弘晫忍耐著聽弘昇說話，他阿瑪素來低調(diào)，也不止他一個兒子，他不想惹事兒，反正就幾句話而已，這個還能敷衍過去。如果弘昇非要左右他的行為，那也只能吵一架了，他不會和他們挨得太近，就只想維持面上的和氣。

    弘皙倒是雨露均沾，挨個兒瞧過弟弟們，最后站到了弘昱身邊。

    弘昱抬頭看他，阿瑪一走，弘皙就要搞這些小動作惡心人，真不是個安分的！

    弘皙勾唇：“你快寫啊，我只是瞧瞧?！?/br>
    弘昱冷笑：“用不著，你這么大的身板兒擋光了！”

    弘皙好整以暇道：“弘昱，認不認得兄友弟恭這個詞？”

    弘昱失笑：“我當然記得，只不過弘皙，你都這么大了，不去前朝當差，天天與我們一同上課，你打算何時為汗瑪法效力?。俊?/br>
    弘皙收了笑：“我自然是恭聽汗瑪法圣意，怎么？你想要替我揣摩圣心？”

    弘昱猛地起身，摔了毛筆，冷哼道：“我為你們可憐，那些野望無從實現(xiàn)，又靜不了心讀書，天天在這種事兒上找你的尊貴，弘皙，你真夠可笑！”

    弘皙走近一步逼視他：“到底是誰有野望？狼子野心之人眾所皆知！你還能顛倒黑白嗎？”

    徐元夢聽著話音不對，趕忙走過來：“二位阿哥息怒，練字乃是雅事，還請靜心?！?/br>
    弘昱根本不理會這話，瞪大眼睛：“我呸！什么太子不太子，我等滿人何曾有過這么個職位？你倒是圣賢書讀的好，一心捧著漢人的什么嫡長子繼承制，不過也難怪??！你額娘可不就是個漢人嗎？毓慶宮竟然捧著個有漢人血脈的皇孫，真是笑掉了我們滿人的大牙！”

    弘昱說完沒來得及瞧瞧弘皙的鐵青臉色，就被迎面一拳錘得倒在了桌子上，廣善驚呼一聲，徐元夢趕緊上前攔著，可是他已年過半百，沒防住讓弘皙直接推到了一邊，等他再抬眼看去，這兩個已經(jīng)扭打在一起。

    弘昇和弘晉反應(yīng)過來連忙上前拉架，趁他們糾纏在一起，虎寶眼疾手快拉著弘晫溜邊兒出了屋子。

    弘晫依然懵懵的，虎寶看著匆忙跑去找人的侍衛(wèi)，繞到了屋后蹲下，他的貼身太監(jiān)丁苗領(lǐng)著小太監(jiān)擋在他倆前頭。

    弘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虎寶扯了扯他：“凍著你怎么辦？可涼了?！?/br>
    弘晫勉強站起來抱緊虎寶的胳膊：“哥，怎么辦？會不會問咱們誰對誰錯??？”

    虎寶附在他耳邊：“你少擔心，監(jiān)國的人是我們的阿瑪，誰敢盤問咱們？再說了這事兒和咱倆沒關(guān)系，咱們也不湊熱鬧，問起來就是害怕才躲到這兒，記住??！”

    弘晫點頭，弘皙和弘昱說得那些話太過分了，他確實特別害怕。

    胤祉和胤禛很快就到了，胤祺緊隨其后，胤祐和胤禩看到弘皙和弘昱的時候，他倆正在被太醫(yī)包扎傷口，兩個人都見血了。廣善坐在角落里委屈地掉眼淚，他下巴挨了一肘子，這會兒特別疼。弘晉和弘昇時不時活動下胳膊，有點兒抻著了。弘晟靠在胤祉身邊，緊緊拽著他的袖子，他想回家找額娘，弘皙趕明兒不會對他動手吧？他倆關(guān)系也不好。

    胤祐看向胤禛：“四哥，弘暉和弘晫呢？”

    胤禛嘆一口氣：“倆孩子嚇著了，躲外頭不敢進來?！?/br>
    胤祐皺眉，轉(zhuǎn)身出了屋子，不管是真嚇著還是裝的，他都得去看看。

    胤禛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經(jīng)派人看過了，虎寶沒事兒，弘晫也還好，就讓孩子們在外邊兒待著吧！

    胤祉惱火極了，就是弘皙和弘昱不消停，他兒子才被坑進了宮，結(jié)果他倆還直接打起來了，真是不受教！

    胤禩微微蹙眉，這幫孩子折騰什么啊，十阿哥都還在宮里住著呢，他們安安分分地念書就是，盡幫倒忙兒！

    胤禩看向太醫(yī)：“好了沒？”

    太醫(yī)們不敢磨蹭，忙活完迅速離開。

    胤禩目光嚴厲：“弘昱，你怒火上頭也該有分寸，這么多堂弟在場，怎么敢直接大打出手？還不向你兄長道歉！”

    胤禩是想把事情平下來，但是他低估了弘昱這些年積攢的憤懣，也高看了自己在弘昱心中的分量。

    弘昱梗著脖子：“誰對誰錯總得問過之后才能見分曉！我句句實話，幾位叔叔且問弘皙認不認！”

    弘皙臉色漲紅：“實話？你無端辱及我額娘，我打你名正言順！”

    弘昱直接笑了：“我說李佳側(cè)福晉是漢人就是侮辱了？這朝堂那么多的漢官，你要不要去告訴他們你的這句話！”

    胤禩厲聲呵斥：“夠了！枉你們都是讀過圣賢書的，就學了些這個？不會說話就閉嘴！”

    弘皙絕不肯忍下，看向胤禩：“八叔，我額娘出身正白旗包衣，她家祖上一直都在長白山！地地道道的滿人，弘昱卻這樣空口污蔑，難道不該懲罰他以正視聽嗎？”

    弘昱立馬道：“什么叫一直都在長白山？你要不要我給你翻翻卷宗？她家是從河北遷居到那兒的，這可是人家吹噓的資本，原是中原大族??！你這就矢口否認了？”

    弘皙咬牙切齒：“在那地方還叫趙郡的時候，我額娘他們家就去到長白山了，這都多少年了？滄海桑田，代代通婚，如何不算是滿人？”

    弘昱嗤笑：“你說是就是吧，你要這么憤怒，何不干脆去查查族譜？把證據(jù)擺到我們面前，真要那樣我就勉強把李佳側(cè)福晉算成是漢人吧！”

    胤禩要氣死了，揪著這個不放要做什么？兩個蠢貨，沒看到三貝勒他們拿這當笑話看嗎？

    “閉嘴！”

    看到胤禩徹底發(fā)怒了，弘昱咽咽唾沫，把弘皙踩到腳底的快感終于減退了些，這可怎么辦??？汗瑪法會生氣吧？

    弘皙攥緊拳頭，坐回椅子里一言不發(fā)，直郡王一系如此挑戰(zhàn)他毓慶宮，這次干脆質(zhì)疑了他的血統(tǒng)，汗瑪法難道還要一意包庇嗎？

    胤禩咬咬牙，看向胤祉：“三哥，您說這倆小子得如何懲罰？”

    胤祉連忙道：“可別！八弟啊，三哥得與你說實話，人家一個是太子殿下的長子，一個是直郡王的嫡長子，咱們幾個貝勒何來的權(quán)力責罰？雖然是叔侄不錯，但是在這皇宮，尊卑最重要，一切交由汗阿瑪處理吧！”

    弘昱急了：“三叔，我與弘皙不過是玩鬧而已，何必勞煩汗瑪法？您要是覺得我不遜，任打任罰?。　?/br>
    胤祉挑挑眉，只是搖頭，如此精彩的一場戲怎么能不讓汗阿瑪知道呢？弘皙和弘昱失了圣心，他兒子在宮里就能自在些，省得他和董鄂氏提心吊膽的，再說了，真以為汗阿瑪只和他們通信嗎？看到上書房打群架的侍衛(wèi)太監(jiān)可不少啊！

    胤禩看了看搖頭的胤祉、低頭的胤禛和靠在桌子旁面無表情的胤祺，又想到根本沒再進來的胤祐，艱澀道：“皇孫之事總不能由外臣隨便議論吧？”

    胤祉沒說話，胤禛抬頭：“八弟放心，我和三哥已經(jīng)下了封口令，沒人敢肆意妄言。”這倆小子運氣也不錯，他們都領(lǐng)著監(jiān)國任務(wù)，是不可能容許這種消息滿城風雨的，太子和直郡王麾下自然也不會生事。

    胤禩嘆了口氣：“讓孩子們都回去歇歇吧，吃一鍥長一智，想必他們也再不敢了，咱們總得稟告汗阿瑪此事?！?/br>
    弘昱還想說話，被胤禩瞪回去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四位貝勒離開，跪在地上的徐元夢絕望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皇上八成會把罪責歸于他，他怎么這么倒霉？為什么會當皇子皇孫的師傅？

    徐元夢的猜測沒錯，康熙在南巡途中接到眾貝勒聯(lián)名書信后大怒，傳令回京要求胤祉等五人監(jiān)刑，就在宮里，徐元夢被當眾鞭打了三十下。

    第112章

    康熙回京的大概時間已經(jīng)有了，胤祉看向胤禛：“咱們得定下迎接圣駕的流程，欽天監(jiān)說那幾天很有可能會下雨，要不就在城門口恭迎？”

    胤禛沉吟道：“還是出迎十里吧！汗阿瑪奔波cao勞，我等只能借此聊表孝心?！?/br>
    胤祉抿唇，萬一圣駕抵京當天真是瓢潑大雨，又出迎那么遠，他們難道淋著雨騎馬回來？總不能提前準備馬車吧？不是那么個迎法兒！

    胤祺輕咳一聲：“四哥，我覺得三哥說得對，我們總得思慮周全，汗阿瑪回京是普天同慶，可許多官員又真的年老體衰，受了風寒就不妙，若是只擇年輕力壯之人，同樣不合情理。我們干脆就在京城門口搞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這就是兩全其美?。　?/br>
    胤祐是一貫的沉默，汗阿瑪不發(fā)話，其實怎么做都會有問題，換而言之就是都能被挑刺兒，他是不會在這種場合隨意附和四哥的，無傷大雅的事情無所謂。

    胤禩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實出迎更能體現(xiàn)他們的恭敬，但是五哥說得確實有道理，就怕老天爺不給面子，然后結(jié)怨于老臣，畢竟誰樂意雨天跑那么遠的路？

    胤禛低頭看著一份文書，不過是個面子活兒，怎么樣都可以，只不過他們不能太過和諧，在這種事情上有分歧最好。

    胤祉淡淡道：“七弟，你認為呢？”

    胤祐干脆利落：“都行?！?/br>
    胤祉挑唇：“八弟應(yīng)該沒意見吧？”

    胤禩點頭。

    胤祉挑眉：“四弟，那就在城門口迎接吧，我們聯(lián)名上個折子?！?/br>
    胤禛扯了扯唇：“就聽三哥的?！?/br>
    胤禩嘴角微揚：“人都說隔輩兒親，汗阿瑪在外忙碌這么久，大約也很想見到孫兒，不如讓侄兒們都去迎駕？”

    胤祉抬了抬眼皮：“八弟說得有理，你最是心細，這差事就交給你，到時候你去上書房領(lǐng)著孩子們出宮。”

    胤禩抿緊唇，這可真是個燙手山芋，他只是想把弘昱帶出去而已，沒想到老三會如此回話。

    沒聽到胤禩吱聲，胤祉也不在意，老八話說得太滿，但凡他說是弘昱想念汗阿瑪了，胤祉都不會與他打別。反正老大與太子早就是生死仇敵，老八愛幫著弘昱出頭隨他去，可既然他提到了孫兒們，那干脆把皇孫都帶上好了，求仁得仁嘛！

    胤禛微微蹙眉，胤祐看向胤祉：“三哥，得給孩子們準備馬車吧？”

    胤祉摸了摸下巴：“一事不煩二主，這事兒就讓八弟決定吧！汗阿瑪肯定是盼著見到孫兒迎接的，但是汗阿瑪向來慈愛，絕對也不忍心讓孩子們受涼，八弟自行拿捏其中分寸?！?/br>
    胤禩面無表情，緩緩地點了個頭。

    胤祉直接聊起了旁的，沒人再理會此事，老八最好仁愛，他絕對會勸服弘皙和弘昱也坐馬車，至于汗阿瑪如何想，會不會認為兒郎嬌弱，胤祉等人就不管了。

    今兒的議事結(jié)束，胤禛直接往阿哥所去，他打算在那兒和虎寶用個午膳。

    胤禛在屋子里坐著喝茶，虎寶笑瞇瞇地走進來，在門口他就知道阿瑪又來看他了。

    胤禛莞爾，招手讓虎寶坐下。

    虎寶揚起笑容：“阿瑪，您餓了吧？咱們?nèi)コ燥??！?/br>
    胤禛彎唇：“好，讓他們準備吧！”

    等著飯菜擺上桌，胤禛問道：“徐元夢回到上書房后表現(xiàn)如何？”

    虎寶皺皺臉：“很平靜，但是與我們說話更少了。阿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徐元夢對廣善要更親切些?！?/br>
    胤禛淡淡道：“由他去吧，他宦海沉浮幾十年，無須你來cao心?！?/br>
    虎寶咬唇，胤禛嘆了口氣：“你之前不都放下這事了嗎？怎么又糾結(jié)上了？虎寶，這些無用的心軟趁早舍棄?！?/br>
    虎寶靠到胤禛身邊，低聲道：“阿瑪，我只是覺得徐元夢如果真的投靠了八叔，好像也情有可原。”

    胤禛摟住虎寶，斟酌了下言辭：“你不需要琢磨他的想法，他身為師傅，沒能制止皇孫大打出手，你汗瑪法罰他理所應(yīng)當，至于他是否有所怨懟，你難道要替他考慮、站在他那一邊嗎？”

    虎寶認真道：“可人心如此，我總不能忽視這些，然后真的認為徐元夢甘心領(lǐng)罰，此事已然了結(jié)吧？”

    胤禛抿緊唇，皇權(quán)巍峨下，臣子各有私心，怨望之心不是沒有，只是不敢有。但如今皇子皇孫全部深陷奪嫡之中，汗阿瑪默許眾人各自站隊，那么如徐元夢這種人，積極參與其中，利用胤禩之手發(fā)泄心中的不滿，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虎寶眨眨眼：“阿瑪放心，我只是想想而已，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當然是維護您?！?/br>
    胤禛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能拎得清，徐元夢只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弘皙與弘昱之爭，還有他們背后的太子和直郡王才是這事兒的根由，弘昇老實了沒？”

    虎寶點頭：“他這段時間都甚少說話，離開上書房就直奔阿哥所，不再像以前那樣招貓逗狗的。”

    胤禛失笑：“你這是把你和弘晫說成貓狗了？”

    虎寶嘆道：“或許在他的眼里，就是如此吧。阿瑪，弘昇自幼入宮，他真的是失了管教，他其實沒個主意，就知道喜弘皙所喜，惡弘皙所惡，弘晉都不太喜歡他?！?/br>
    胤禛沉吟道：“據(jù)我所知，你五叔是管教過他的，只是他一頭扎了進去，無法自拔而已。”

    虎寶無奈地搖頭：“他那么小就住到了宮里，不跟著弘皙又能怎么樣呢？他膽子不大，有了倚靠才能安心過日子，五叔大約就是告誡他不要離弘皙太近，可這個分寸根本就拿捏不住，上書房一直都是弘皙的地盤兒，弘昇也得有那個搞欲拒還迎的余地??！”

    胤禛打量著虎寶，有些感慨：“你倒是心胸豁達，還能去想想他的難處，他對你可沒個哥哥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