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二人走著走著,路過了一家還亮著燈的街邊小店。 一個黑衣的少年怔怔坐著,他的腰間別著一條不過兩尺的鐵片,他的年紀實在很小,還只是個少年,然而那張臉卻俊俏到連老板娘都頻頻出來瞧他。 他的面前已擺了四五個空的小酒壇子,里頭裝的都是小店特有的劣質(zhì)燒刀子。 此刻,阿飛那張如冰雪般的臉上已浮出了病態(tài)的血色,他覺得有點熱,雙眼迷蒙,似已不知曉天地為何物,舌頭都有點轉(zhuǎn)不動了,卻還喃喃道:酒拿酒來我還要 他伸手就要去摸桌上的酒壇子。 一只雪白的手忽然伸出,輕輕摁住了他的手腕。 阿飛茫然的抬頭,眼中擠滿了羅敷那張艷麗的臉。 對方瞧著他,像是瞧著一只作亂的小貓,忽然又輕輕嘆了口氣,道:雪娃娃,你現(xiàn)在瞧起來真的要化掉了。 第101章 (二更) 阿飛雙眼迷蒙。 他不僅雙眼迷蒙,還真的是一副傷心到快要化掉的感覺。那張平日里瞧著蒼白而冷漠的面龐上浮出血色,眼眶也是紅的。九月的天算不得太冷,又喝了那樣多的燒刀子,渾身跟燒起來似得,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他雙眼有點發(fā)直地瞧著羅敷,半晌,才喃喃道:你你來做什么 羅敷笑道:我來找我們家要泡死在酒缸里的小少爺呀。 阿飛皺起了眉,似乎并不喜歡這稱呼,不滿地道:我我不是小少爺 羅敷噗嗤一聲笑了,道:那你是什么? 阿飛大著舌頭道:不,不準叫我雪娃娃 羅敷: 羅敷:我還沒叫呢。 他的臉瞧著已被酒氣蒸得更紅了。 這時候,這少年身上所自帶的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好像也消融了一些,羅敷瞧著他,總覺得很像那種高考后偷偷跑到酒吧里去過成人禮的高中小男生。 不過,高中男生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而阿飛他的生命里或許早已有過許多不可言說的痛苦,被牢牢壓在心底。 羅敷揚聲道:老板,來一碟雪里蕻炒rou絲,一筐雞蛋烙餅,再弄個腌酸蘿卜,給他墊墊肚子。 她又伸出她的玉簫,不輕不重地在阿飛的肩頭戳了兩下,道:一口菜都不墊就喝燒刀子,你是想吐死么? 陸小鳳坐在一旁打了個哈欠,揶揄道:芙芙自己不喝酒,說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羅敷: 羅敷的鼻頭不高興地抽了抽。 陸小鳳:啊哈哈哈哈你是兔子么? 羅敷伸手就去拽他的胡子,陸小鳳跳走了。 阿飛趴在桌子上,好似已經(jīng)睡著了。 這還是羅敷第一次瞧見阿飛闔著眼熟睡的模樣,這少年人像是一只對誰都很警惕的小狼,從不在人前露出一丁點的疲態(tài),總是矯捷,銳利而冰冷的。 羅敷心想:如果有拍立得就好了,這照片看起來很有保存的價值啊。 像阿飛這種絕色少年,劍法又好,以后在江湖上的名氣一定不下于楚留香不僅是武功,還有令少女夜不閉窗的能力也是一樣,到時候就賣阿飛的親筆簽名,哇咔咔咔。 她被自己逗樂了,又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阿飛,于是伸手要去捏他的鼻子。阿飛驟然驚醒,一躍而起,身姿居然沒有絲毫遲滯,矯捷敏銳得要命。 但他在躍起來之后,就又雙眼發(fā)直,一動不動,茫然地瞧著羅敷了。 他問:你干什么? 羅敷面不改色地道:你鼻子上有只蚊子,我?guī)湍隳ǖ舭 ?/br> 阿飛皺起了眉,身子搖晃了一下,又慢慢坐下了。 羅敷道: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呢? 阿飛不言語。 羅敷好整以暇地問:你說,我有沒有讓你揚名立萬? 阿飛點了點頭,道:有。 羅敷嘆道:我只見過有人揚名立萬后高興得發(fā)瘋的,像你這樣傷心的躲在路邊小店里喝悶酒的,我卻從來沒見過。 阿飛沉默著不言語。 他忽然抓過桌上的酒壇子,又是一口熱辣辣的燒刀子進了喉嚨。 其實阿飛根本就喝不慣酒。他生長在荒野之上,居住在荒野之上,食物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作為獵戶,他偶爾也下山來,賣賣自己鞣制過的狐貍皮什么的,這是為了換錢買鹽,換陶罐,換米。 酒是很貴的東西,自己釀更不可能這得多少米才能換來一捧酒呢?他哪里舍得。 下山之前,他從沒嘗過酒的滋味,他在江湖上認得的第一個朋友是李尋歡,李尋歡請他喝過酒,他也請李尋歡喝了酒,之后再江湖上混了半年,阿飛身上并不大缺錢,卻也并不時常喝酒。 他覺得燒刀子很難喝,但今天,他只想快快醉掉,以讓心中那種可怕的空虛感不要將他淹沒。 燒刀子又辣,又烈,阿飛賭氣似的喝了一大口,結果自己把自己給辣到了,咳嗽得撕心裂肺,眼角都出來眼淚了。羅敷頗為好笑地瞧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