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點奇怪的是，這些弓材質(zhì)古怪，而且五顏六色的，像是有點不正經(jīng)的顏色啊。

    見慣了天尊神物的三十二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天尊經(jīng)常賜下一些五顏六色，花里胡哨的神物，什么五彩的城墻，五彩的投石機，五彩的巨弩車，甚至連給勞改犯們住的房子也是五顏六色，花里胡哨的，看慣了就不覺得奇怪。

    但是紹興師爺卻驚愕地張大了嘴：“咦？這些弓……干嘛漆成這樣？”

    三十二急中生智：“咱們家大夫人特別愛玩弓，但她不喜歡太丑的弓，必須要漆得五顏六色才得夫人歡喜，你剛才沒見到嗎？夫人背著的那把弓，也是翠綠色的?！?/br>
    紹興師爺恍然大悟：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啊，給夫人的玩具都這么大手筆，五百張長弓，全漆成這樣給婦道人家玩耍，簡直是暴殄天物。

    “既然如此，這些弓，我便去叫民夫來運走了?！苯B興師爺抱了抱拳頭：“李家多次相助，縣尊大人必定不會忘了李家之恩?！?/br>
    三十二也抱了抱拳，很認真地道：“請務必守住縣城，別教賊子打了進去。”

    師爺回了一禮：“這是自然，我等必定死命守住。”

    三十二：“一定要保護好城隍廟啊。”

    師爺頭上緩緩地跳出一個問號：“？”

    三十二自知失言，趕緊道：“澄城縣城隍廟，始建于唐代，屢遭損毀，在下實在不忍心再次看到它毀于戰(zhàn)火，所以才請你們一定要將它守住，這就叫【什襲珍藏】?！?/br>
    師爺搖頭嘆道：“叛軍就算再無法無天，也不至于放火燒毀道觀，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啊，三管事放心吧，城隍廟不會有事的。”

    ……

    與此同時，黃龍山。

    一只賊兵小隊，順著山坡滑下來，立在一塊大石上，向著山下的白家堡眺望。

    白家堡安安靜靜地立于驕陽之下。

    一名賊兵看了幾眼之后，嘿嘿笑道：“這白家堡比普通的地方大院要厚實一些，但也不過如此了，堡墻又矮又薄，我等一擊可破?！?/br>
    另一名賊兵道：“你仔細看，白家堡的墻上擺著一些巨大的東西，用黑布覆蓋，不知為何。看，堡墻后面也有?！?/br>
    “看不出來是啥，好大?！?/br>
    先前偵察那賊兵笑道：“還能是啥？區(qū)區(qū)一個鄉(xiāng)紳家堡罷了，就算那些黑布里蓋著大量的滾木礌石，他們也沒多少人手可以拿來砸我們。”

    “這倒也是！應該只是些守城物資，什么滾木擂石一類的玩意兒?！?/br>
    “數(shù)數(shù)里面的人頭?！?/br>
    “我已經(jīng)數(shù)了，明處能看到的哨兵不到十人，看穿著打扮，有幾人是白家堡的家丁，另外幾人穿著官兵的衣服，澄城巡檢程旭，應該駐扎在堡內(nèi)?！?/br>
    “程旭是個怕死鬼，不足為慮，他手下一百多個兵丁，一開戰(zhàn)就會逃跑，那這堡里，頂多一兩百個鄉(xiāng)勇民團，不足為懼了。”

    “回去通知大哥！”

    “干他娘的一票大的?！?/br>
    第112章 不沾泥來了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天空只是剛剛升起魚肚白，白家堡的角樓哨兵，就敲響了用竹筒制作的“警報器”，空空空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白家堡的上空。

    白鳶和程旭兩人，幾乎是同時翻身從床上跳起，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了角樓。

    向著北方的黃龍山上眺望，他們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山坡上大群賊寇，正在下山。

    他們不是從一條山路上下來的，而是從數(shù)條山路上分散下來，就仿佛山頂發(fā)洪水時，沿著各條小溪向著山下狂涌的污水……

    “好多！”白鳶也不禁有點緊張起來：“賊軍來了幾千？我看完全看不出來?！?/br>
    “一千五！”站在他旁邊的程旭只是一眼就看清楚了賊軍的數(shù)量，哼了一聲道：“還真是有點多。”

    白鳶：“聽說黃龍山里駐扎了五六千賊人，怎么才來一千五？”

    程旭道：“賊軍雖然浩大，但至少有一半是老弱婦孺，能戰(zhàn)的只有三千。而這三千人又分屬洛川不沾泥，宜川左掛子，這兩股賊人未必肯同時出手，所以今天來的只是其中之一?！?/br>
    白鳶心想：還是朝廷命官手里的情報多些，這些事我可沒有聽說過，程旭卻知道，肯定是早就得到了洛川縣和宜川縣發(fā)來的軍情急報。

    程旭哼哼了一聲：“就算只來了一千五，也難辦，這兩伙人轉(zhuǎn)戰(zhàn)洛川縣和宜川縣多時，比起你曾經(jīng)收拾過的無上明王要厲害多了?！?/br>
    這一聲哼哼里，多少帶著點慫勁，他正盯著那下山的賊軍呢，就見到賊軍里有一個穿灰布衣服的人，遠遠地抬頭，對著自己看了一眼，那人抬起頭來，程旭就看清楚了，分明是太奶奶的臉啊，她還對著自己咧嘴笑了，張開嘴說了點什么，看那口型，似乎在對自己說：“乖曾孫兒，快來陪你太奶奶?！?/br>
    程旭趕緊甩了兩下頭，再定睛細看，好吧，太遠了其實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剛才的畫面完全是自己的幻覺。

    “看到了太奶奶，此戰(zhàn)不吉。”程旭心里已經(jīng)打起了退堂鼓，轉(zhuǎn)身就對剛剛起床跑上堡墻的副巡檢低聲道：“暗中通知所有人，一會兒我一聲令下，立即開了南邊的堡門開溜，聽清楚了嗎？”

    副巡檢點了點頭，壓低聲道：“屬下得令?！?/br>
    白鳶橫了正在說悄悄話的兩個巡檢一眼，假裝不在意，轉(zhuǎn)身對身邊的心腹家丁道：“賊軍下山，周圍的所有農(nóng)戶們馬上就要涌來白家堡了，打開堡門，放認識的人進來，不認識的一個也不得進入?！?/br>
    他所料未差，馬上就有大量的村民們出現(xiàn)了，扶老攜幼，拖兒帶女，身上還背著包裹，里面裝著家里僅余的一點財物，涌向了白家堡。

    上一次白家堡被無上明王襲擊時，白家準備不足，周圍的老百姓也準備不足，被無上明王打了個措手不及，傷亡慘重，四散亂逃，連白家堡都被洗劫一空。

    但這一次不同了。

    白鳶早早做好了防備，也早早通知了周圍的村民，讓他們聽到風吹草動，立即來白家堡避險。

    因此村民們早早就收拾好了財物，一看到賊軍下山，便立即棄家而逃，全都來到了白家堡。

    都是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xiāng)親，甄別起來也特別容易，根本不用擔心放進來了jian細，沒用多長時間，鄉(xiāng)親們就全都躲進了堡里。

    老弱病殘退入屋中，有一戰(zhàn)之力的青壯年們，則拿起早就已經(jīng)堆放在倉庫里的竹槍，按白鳶事先吩咐好的位置，站定了。

    健婦們也跑到了滾木擂石堆的旁邊，做好了準備。

    小小白家堡，一下子劍拔弩張。

    程旭看到這里，不由得“咦”了一聲，對副巡檢道：“白鳶這家伙……怎么一幅很有打仗經(jīng)驗的模樣？”

    副巡檢低聲道：“聽說這家伙最近連打了三仗，一仗是輸給無上明王，一仗是贏了無上明王，還有一仗是干掉了鄭彥夫和種光道……這家伙現(xiàn)在應該算是經(jīng)驗老道的民團教習了?！?/br>
    程旭：“最后一仗不能算吧，那是高家村的鬼怪幫了忙?！?/br>
    副巡檢：“呃……這個……”

    白鳶清點人數(shù)，家丁兵二十個，這是他手上的王牌。

    白家堡民團七十七人，這是他手上的主力。

    雜魚青壯一百二十人，這是錦上添花的添頭。

    最后還有八十名健婦。

    白鳶知道這一仗不好打，就這么點人，靠著不太高的堡墻，要抵擋三千賊軍，端的是兇多吉少，關(guān)鍵還是要看程旭的態(tài)度，如果程旭不逃跑，這仗還有得打，若是他逃了，那自己也多半頂不住，最后只能棄堡而逃。

    所以，這一仗的關(guān)鍵是，一開始就必須占到上風，不能讓程旭感覺到自己這一邊會輸，只要他感覺到了一點點輸?shù)嫩E象，帶著官兵逃跑，那這一戰(zhàn)就真的輸了。

    “賊軍在北方列陣了?！?/br>
    哨兵大叫。

    白鳶和程旭同時向北方看去，一千五百賊兵，擺成了三個陣，哦不對，應該說成是扎成了三堆，他們的軍陣歪七倒八，不成體統(tǒng)，不能稱之為陣，只能稱為堆。

    最后一堆悍匪壓陣，撐起一面破破爛爛的大旗，旗上畫著一個“泥”字。

    程旭指著那旗下的悍匪道：“最后壓陣的是洛川不沾泥，那么站在前面的兩堆人，應該是不沾泥手下的大將，雙翅虎，紫金龍?！?/br>
    白鳶哼了一聲，心里有點慌，甩開自己的折扇，亮出扇面上的“君子”兩個大字，遮住自己有點發(fā)白的臉：“這些賊人為啥都取這么難聽的名字？太蠢了吧？”

    程旭：“取外號是為了隱瞞真名，以免連累親族，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br>
    白鳶：“賊人還知道保護親族，真是滑稽?！?/br>
    程旭翻了翻白眼：“別陰陽怪氣了，他們來了?！?/br>
    這一句話一出，局面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率先發(fā)難的是的雙翅虎，看他的外號就知道，他是個動作快的家伙，一聲吶喊，連個場面話都沒說，直接率領(lǐng)著五百名部下，對著白家堡沖了過來。

    程旭的站位刷地一下就后退了半步，進入了隨時逃跑狀態(tài)。

    白鳶卻向前一步，大聲道：“投石機，巨弩車，準備聽我號令！”

    白家家丁和團練齊聲應道：“遵命。”

    程旭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娘的，比我的手下士氣還高？

    第113章 程旭終于不慫了

    白鳶一聲令下，站在投石機、巨弩車旁邊的白家家丁們，率先行動起來，伸手抓住覆蓋在巨弩車和投石機上的黑布，猛地一掀，十臺投石機，十臺巨弩車便全都亮了出來。

    投石機擺在堡墻后面，外面的賊軍視線被堡墻所阻，看不到，那也就罷了，但是巨弩車卻架在堡墻上，或是角樓上，城外的賊軍卻能看到，頓時嚇了一跳。

    雙翅虎不由得一楞：“咦？”

    下一個瞬間，白鳶已經(jīng)大聲喊叫起來：“投石機，發(fā)射?！?/br>
    早已拿著大錘子站在投石機旁邊的兩名鐵匠，同時揮起了大錘，“碰”地一聲砸在了機括上，塑料投石機揚起了巨臂，呼地一甩，兩顆大石頭飛躍城墻，向外砸去。

    雙翅虎手下的賊人剛開始沖鋒呢，兩坨巨大的石頭迎空飛來，其中一塊“轟”地一聲砸在了賊軍陣中，當場將兩人砸成了rou餅，另一塊石頭打歪了，落到了旁邊兩三丈的空地，翻滾個不停，帶起一大片沙塵。

    雙翅虎：“我cao！”

    雙翅虎的部下們：“啊啊啊??！”

    就這么兩下，不知道多少人嚇得尿了褲子。

    雙翅虎懵了，一時不知道該下什么命令，他可不是什么有指揮經(jīng)驗的大帥，平生打仗，只會一招“給老子沖”，這個命令發(fā)出去之后，就是聽天由命了。

    指揮官一懵，部下自然就開始亂來了。

    就如程旭一開始所料，投石機打的就是個士氣，士氣一出了問題，賊軍就會被分裂成兩部份，一部份想退，開始停步不前，但另一部份憨憨，卻還在向前沖。

    白鳶大聲叫道：“巨弩車，發(fā)射！”

    站在巨弩車旁邊的兩名鐵匠，也揮起了大錘，“碰碰”兩聲砸在了機括上，崩緊的小皮筋翁的一聲，將塑料箭彈了出去，箭頭上套著的尖竹筒，看起來賊有喜感。

    這玩意兒的準頭，就比投石機高得多了，一群憨賊正在沖鋒呢，突然迎面飛來兩只巨箭，一只射在一個憨賊的胸口，噗地一聲響，毫無懸念地洞穿，將他帶著向后飛了一兩米，摔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另一只箭正好射中一個憨賊的前臉兒，這一下就可怕了，一聲悶響，那人前臉兒正中間被穿了個稀巴爛，巨大的箭頭居然把后腦勺蓋都掀飛了一片，紅的白的一起迸裂，嚇得旁邊的憨賊哇哇大叫。

    然而這還沒完呢，白家堡的鐵匠早已經(jīng)換了個位置，又砸下了另外兩臺投石機和巨弩車的機括，第二輪兩顆巨石，兩根巨箭弩，又飛了出來……

    而先前已經(jīng)發(fā)射過的巨弩車和投石機旁邊，出現(xiàn)了一大群白家堡的健婦，正在飛快地給它們裝填新的彈藥。十個健婦一起使用，用繩子將投石機的巨臂拉下來，在勺里擺上新的石頭。另一邊，數(shù)名健婦一起抱起巨弩箭，將它卡在巨弩車的滑軌上，然后用力向后拉，崩緊像皮筋，卡在機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