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趕緊表示，以后安份守己，不再給朝廷添麻煩什么的，表了幾句忠心。

    李道玄卻笑著打斷他們：“且莫忙著表忠心，你們現(xiàn)在說得再好聽，若是回去之后，又被拖欠個幾年的軍餉，那怎么辦？把剛才說的話，全部當放屁嗎？”

    七人：“……”

    丁啟睿和王楫兩人也同樣尷尬。

    李道玄轉向王楫：“你是寧夏巡撫，這寧夏銀川一地的政務，都是你在管的，我上次就和你談過，若是不解決邊軍軍餉的問題，他們早晚還是得反的，而且一次反得比一次規(guī)模大，到最后肯定是一地雞毛，無法收拾?！?/br>
    王楫：“少俠兩天前和本官談的事，本官已經(jīng)謹記于心?！?/br>
    李道玄：“大規(guī)模飼養(yǎng)牛養(yǎng)馬迫在眉睫，巡撫大人應該比我更懂怎么搞內政，具體的細節(jié)應該不用我說吧？”

    王楫抱了抱拳：“少俠放心好了，這一次本官差點丟了小命。就算為了自己的性命，也必定要好好抓一抓此事了。只是本官還有一點疑惑，我寧夏銀川地帶若是大規(guī)模飼養(yǎng)牲畜，這些牲畜要如何賣得出去呢？”

    這次李道玄沒說話了，那商隊管事刷地一下從旁邊跳了出來，雙手遞上一張名貼：“巡撫大人，小人是暖得犯困紡織廠的管事，這一次來到寧夏，是想和本地的牧民們談一筆生意。今后牧民們的羊毛，本紡織廠愿收購，只是牧民們跑來跑去的，居無定所，小人也聯(lián)系不上他們，希望朝廷能出面組織一下……”

    李道玄嘿嘿笑道：“王大人，我教你個掙錢的辦法。由官府出面，建一個‘官方羊毛收貨站’。牧民們將羊毛帶到這里，由官府統(tǒng)一價格收購。等到暖得犯困的商隊來時，就可以直接從官府手里買這些羊毛。官府從中吃一點點合理的差價，這不比收稅來得穩(wěn)妥么？不但不會招來收稅的罵名，還會因為惠民利民，而得到牧民們的贊揚?！?/br>
    趙把總聽了這話，雙眼也發(fā)光：“咱們邊軍的家屬也有不少人飼養(yǎng)著牲畜，但是養(yǎng)的不多，大商人不會有興趣來收。若是官府開了收貨站，那我們那些少量的羊毛，也能賣進收貨站里。這也能解決不少邊軍家庭的生計?！?/br>
    王楫仔細一琢磨，果然好計策：吃點羊毛差價賺錢，只要把下屬管嚴一點，別讓他們惡意把收購價壓得太低，這就能成為一個善政。不但不會落下惡名，反而落下美名。

    他正在琢磨這事呢，就聽到李道玄笑道：“王大人肯定在想，你把下屬管嚴點，別讓他們壓價傷民?！?/br>
    王楫：“咦？少俠看來很懂這個?！?/br>
    李道玄：“這個我還真懂，不論你管得多嚴，都會有人中飽私囊，惡意壓價傷民的。想要杜絕官方收貨站惡意壓價收貨的問題，只有一個辦法?！?/br>
    王楫虛心求教：“何法？還請少俠教我。”

    李道玄：“不要讓官營店壟斷，給民間私營羊毛收貨站的權力?！?/br>
    王楫聽了這話，微微一愣：咦？

    李道玄：“牧民們不傻！如果官方的收貨站壓價太兇，牧民們自然會去民營的收貨站里出貨，官營店就會收不到貨，想中飽私囊的人自然就撈不到錢了，只能把價格又抬起來。這就叫市場的自我調節(jié)能力……同樣的道理，如果私營店惡意控價，你的官營店只要把價一抬，私營店就會賺不到錢?！?/br>
    王楫恍然大悟：“有理。”

    李道玄：“當然了，還會有官私勾結，一起壓價的可能性。這事情做下去，會有越來越多的問題冒出來，但我相信一省巡撫，不會是無能之輩，一定能解決得好這些問題?！?/br>
    王楫：“受教了！少俠好見識，那本官就這樣試試看?！?/br>
    幾天后……

    丁啟?；氐焦淘?，向三邊總督洪承疇匯報了寧夏之亂的經(jīng)過：先前的消息是誤報，銀川邊軍并沒有造反，只是聚集到寧夏府城下鼓噪討?zhàn)A。自己率軍到了寧夏城之后，出面主持公道，把王楫和邊軍將領邀請到一起，坐下來談判。

    最后，寧夏巡撫王楫從商人那里借來了糧餉，墊付了邊軍的軍餉，采取了一系列內政方面的措施籌措糧餉，爭取在不久的將來，不依賴上面的輸血，靠本地財政彌補上這個巨大的窟窿。

    洪承疇聽完，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不過嘛……這件事壓下去了終究是件好事。

    又過了一陣，消息傳到了京城。

    崇禎皇帝朱由檢看到了這份奏報，心中大為寬慰，批復道：丁啟睿處置得當，為國分憂，升右布政使。

    至于寧夏邊軍嘛……

    他們知道是誰在真正對他們好，不是王楫，也不是丁啟睿，而是那個神秘出現(xiàn)的少俠，以及少俠帶來的商隊。

    邊軍們從商隊的手里得到了《道玄天尊除魔傳》，翻閱之后，總算知道了那個少俠為何刀槍不入，單槍匹馬就能千軍萬馬中活捉丁啟睿。

    于是，道玄天尊教在邊軍中很快流行了起來。

    “天尊保佑”四個字，一度成為了邊軍中的流行用語，比“阿米偷佛”念的人還多。

    ……

    就在李道玄在西北地區(qū)收獲大量信徒的同時……

    河南中部！平頂山。

    老回回帶著三千鐵騎，正在向著平頂山深處退卻。

    沒法，不退不行。

    左良玉、祖寬、羅岱等大將，分兵三路，向著老回回圍了過來，后面還有賀人龍、曹文詔、盧象升的軍隊跟過來。

    官兵軍勢浩大。

    老回回雖然率領的是精銳邊軍鐵騎，也擋不住這么多路官兵的合圍，只能暫避其鋒。

    第1019章 那是你們的？

    廬州大會戰(zhàn)之后，由于高家村民團的介入。

    闖軍大敗，七十二家大軍分兵逃跑，竄入各個山中，流寇主力大軍一下子分散，躲進了大別山區(qū)。

    別說明末那個時代了，就算是到了現(xiàn)代，某富汗軍隊躲進大山里，外面的美軍，也沒辦法將其剿滅。

    沒有雷達，沒有衛(wèi)星定位，沒有先進的運輸工具，官兵對著躲進了大別山區(qū)的賊軍沒奈何。

    白鳶和史可法率領的民團也一樣沒奈何！

    因此，廬州會戰(zhàn)之后，白鳶率軍返回了洛陽，史可法也率軍返回了安慶。而另外幾部官兵，則繼續(xù)追剿別的流寇。

    這樣一來，還在河南活躍的老回回，就成了官兵首要對付的目標。

    老回回都是騎兵，不好追。

    因此官兵撒開了大網(wǎng)，分好幾個方向，堵截老回回的去路。

    這網(wǎng)子東拉一下，西拉一下，將老回回逼得不斷后退，一直退進了平頂山。

    此時，老回回正站在一個海拔500米的山頂上，向著東南的方向眺望……

    一名斥候過來報道：“老大，我們的馬兒在山里走得很困難，好幾匹馬傷了腳，怕是……不能用了。”

    老回回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眼前的情況有點艱難了。

    他不與李自成等人同流合污，結果就是落單……

    現(xiàn)在被困平頂山，騎兵又不利于山地作戰(zhàn)，若是官兵攻山，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盼著官兵不要進來。

    不過，他也知道官兵多半是要進來的，尤其是左良玉。

    上一次左良玉中了他的埋伏，險些自盡，對他是深恨入骨，欲除之而后快，這一次官兵占了絕對優(yōu)勢，左良玉豈有不來打一打落水狗的道理？

    “頭兒，我們向西逃吧?！辈肯碌溃骸肮俦粐藮|、南、北三面，西面他們圍不住，那邊全是連綿的大山，我們只需要翻過山去，就能逃脫官兵的追捕?！?/br>
    老回回：“翻過山之后會到哪里？”

    部下低聲道：“翻過山會到欒陽縣，再向西就是商南縣……”

    “商南縣嗎？”老回回對這個名字有一點點印象，當初流寇們大鬧鄖陽的時候，在商南縣還打過幾場硬仗呢。

    老回回皺起眉頭：“商南守軍好像很厲害，叫個什么名字來著？羅……希？對，是羅希?！?/br>
    部下點頭：“是的！這人好像大敗過好幾路義軍，是個難啃的骨頭?！?/br>
    老回回長長地嘆了口氣：“我還真不想往商南縣那邊撤，不光是羅希不好啃，還有就是，咱們一旦向那邊跑，就鉆進連綿大山了，今后與白先生的聯(lián)絡，就很困難了……我們會失去白先生給咱們提供的糧食補給。”

    說到這里，他的表情難看：“一旦沒有了糧食支援，我們又會變成一支流寇軍隊?！?/br>
    部下默然。

    他這支軍隊出身自邊軍，還是不太希望變成流寇的，內心深處，他們就覺得自己不是賊，只是因為欠軍餉，被漢兵看不起的漢夷降卒等等因素，才會起事造反。

    最近這些日子，有白先生的糧食資助，他們不再像流寇一樣攻城掠地，偷得了一陣閑，已經(jīng)開始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是個好人了。

    現(xiàn)在要是又斷了糧，又得去搶官庫，多少感覺到心里有點不舒服，不能接受這種落差感。

    正在為難……

    一個斥候回來報告道：“報！白先生的人來了?！?/br>
    老回回大喜：“快快有請?！?/br>
    很快，一個穿著夜行衣的高家村情報員，被斥候帶到了老回回面前，這人身上雖然穿著黑衣，但胸前卻繡著一個天尊像，一看就是典型的白先生手下。

    老回回喜道：“外面幾路大軍包圍，你進來肯定費了一番力氣吧？”

    那情報員道：“還好，左良玉軍紀敗壞，兵營里到處是漏洞，我輕輕松松就混進來了。我這一次來，是帶了口信來給將軍的。”

    老回回表情一正：“白先生怎么說？”

    情報員：“白教習說建議您，領軍向西，翻過大山，先到欒川縣，不要去襲擾縣城，而是繞過縣城，專走山路，去商南縣?！?/br>
    “??？白先生也建議我走商南縣？”老回回有點小郁悶：“我這邊其實也在考慮這個方案，不走這條路，無法擺脫官兵的包圍。但是我軍一旦進入商南，今后要與洛陽聯(lián)絡，就很困難了……而且，商南守備羅希，不是個省油的燈?！?/br>
    情報員嘿嘿笑了兩聲：“將軍不必擔心羅希，你進入商南縣之后。別去襲擊城池和鄉(xiāng)村，就在山林里鉆。羅希不會來找你打的，而且，不但不會來打你，還會為你提供糧食援助。你可以派人去通知羅希你在哪里，讓他給你送糧來?！?/br>
    老回回一聽這話，猛地一驚：“羅希是你們的人？”

    情報員嘿嘿笑：“正是。”

    老回回：“?。。　?/br>
    情報員：“所以將軍進入商南縣之后也不用擔心今后沒有物資的問題。之后，你可以可進入商洛道，然后穿過武關……”

    老回回：“武關我能隨便穿？那可是朝廷重兵把守的?！?/br>
    情報員：“武關守軍會假裝看不見你?！?/br>
    老回回倒抽一口涼氣，不用問了，武關也是他們的人。

    情報員：“你穿過武關之后，可抵達山陽縣，那里有一座山，名字叫做天柱山，又叫天竺山，你可以駐扎到那座山里去。山里會有人接應你，給你提供糧食?！?/br>
    老回回心中更驚：“那里離西安很近，越是靠近西安，阻力會越大，朝廷一定會重兵守護?！?/br>
    情報員：“不！你越是靠近西安，得到我軍的援助會越多，到時候你就再也不需要為糧食和安全發(fā)愁了?！?/br>
    老回回：“?。?！”

    這一驚更甚，他的身體不禁微微顫抖起來：“西安，莫非……也是……你們的？這怎么可能？”

    情報員笑而不語：“多的我也不能再說，恐jian細泄露，總之，將軍若是相信我們，就按我說的路線走吧?！?/br>
    老回回：“明白了！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們？目前這天下所有人里，我最信的就是白先生了，既然你們叫我這樣走，我便這樣走?！?/br>
    情報員抱了抱拳，告退。

    老回回咬了咬牙，將心一橫，下令道：“全軍向西，翻過平頂山，去商南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