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毕惭绹?yán)肅道。

    “哪里不對？”

    “太陽本來就是打東邊出來的。”

    “是嘛？”大滿有些不確定，又好像有些確定，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二十來年，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眼一橫“我說的是這事嗎？！”

    目前，倆人都還是光棍，王家壩的資深光棍，地位難以撼動的那種。

    “當(dāng)初咱仨說好一起娶媳婦的，老大卻先把嫂子娶進(jìn)門了?！贝鬂M有些不滿。

    “就老大那媳婦，有啥羨慕的?！毕惭篮俸俚馈?/br>
    知道的人當(dāng)是娶了媳婦，不知道的還當(dāng)是娶了祖宗，不下地不干活，連個崽都懷不上，在王家壩人看來，要是女人懷不了娃娃，不如養(yǎng)頭老母豬。

    “怎么不羨慕，好歹是個女的，活的?！?/br>
    喜牙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好歹咱也是個人，你能有點(diǎn)追求么？劉寡婦也是個女的，也是活的，你咋不要？”

    大滿不說話，哀怨地看了一眼喜牙。

    喜牙咋舌，“你丫的還真找了劉寡婦？”

    大滿還是不說話。

    “哈哈，哈哈哈，你個慫貨，連劉寡婦都看不上你，哈哈哈……”喜牙笑得花枝亂顫，大滿恨不得一鋤頭鋤在他臉上。

    “老大，老大，大滿找了劉寡婦，劉寡婦還不要他！”喜牙又把這個令他高興的消息報(bào)告給了周春禾。

    “早就勸過你，你個傻貨?！敝艽汉炭粗鬂M，恨鐵不成鋼。

    他忘記了，他也是才成剛的。

    “老大，你早知道這事？”喜牙就問道。

    “嗯?！敝艽汉虒?shí)話道。

    “你倆，可真不夠意思?！毕惭腊唁z頭往地上一扔，罷工了。

    “撿起來?！敝艽汉踢h(yuǎn)遠(yuǎn)地命令道。

    喜牙迫于壓力，乖乖又撿了起來，“我不管，老大，我也要娶媳婦。”

    “就你，下輩子吧，家里窮得只剩下蟑螂做親戚了?！贝鬂M挖苦道。

    “你家好，小偷來了都會給你留點(diǎn)錢。”喜牙也不甘示弱。

    周春禾扛著個鋤頭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二人趕緊閉了嘴，埋頭苦干起來。

    還得是武力解決！

    一下午時間，一塊自留地總算是刨好了。

    回去的路上，周春禾順道在河邊洗了個腳，河水冰涼，可是這正值壯年的漢子卻一身汗如雨下，一點(diǎn)不覺得冷?？粗鴿u漸黑下來的夜色，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起媳婦今天在地里維護(hù)他的樣子，他得好好洗洗，干干凈凈的，這樣媳婦才不會嫌棄他，才會讓他上床。

    洗好手腳，他又把臉洗了一遍，確保全身都干凈了，他才扛著鋤頭朝家里走去。

    心情很是愉悅，好久都沒這樣盼望一個黑夜的降臨了。

    江綠的心卻隨著這黑夜的迫近而愈發(fā)的緊張起來，她已經(jīng)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就算這身體不是她自己的，可是這感覺，這情緒都是她自己的，她做不到燈一黑，眼一閉，就滾到一起去。

    說實(shí)話，通過這兩天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排斥周春禾，相反，這廝護(hù)起犢子來的那種狠勁是她從來未曾體會過的，讓她有些驚喜，只是她是那慢熱的人，做不到一拍即合。

    眼見著天就暗了下來，王家壩村家家戶戶點(diǎn)起了油燈，昏暗的燈光穿過窗戶，透過屋頂，點(diǎn)綴在這鄉(xiāng)野人間，別有一番味道。

    “我回來了?！敝艽汉虡?biāo)志性的大嗓門響起來，江綠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天都擦黑了，這又是去哪兒逛了，趕緊讓你媳婦端了菜吃飯。”周婆子如出一轍的大嗓門應(yīng)了聲，她這話不是問句，并不需要兒子的回答。

    江綠聽見了周春禾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了。

    門吱呀一聲，周春禾就出現(xiàn)在了她跟前，這么冷的天，他就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藍(lán)色衛(wèi)衣，胸口處寫著為人民服務(wù)的字樣，褲子也是深藍(lán)色的土布褲，已經(jīng)洗得褪色，褲腿有些短了，露出了腳腕。腳上是一雙解放鞋，看得出來，已經(jīng)穿了好幾個年頭。

    這身打扮實(shí)在談不上時尚，土里土氣的，穿在周春禾身上，因?yàn)檠澞_略短的緣故，還顯得有些滑稽。江綠看著，卻鼻子發(fā)酸，有些心疼，這樣的感覺著實(shí)把她嚇了一跳，她自己都還穿著打補(bǔ)丁的襖子，怎么還同情起別人來了？

    “你怎么了？”周春禾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這里距離縣城遠(yuǎn)不遠(yuǎn)？我想去一趟縣城?！苯G想也沒想就說道。

    “你問我遠(yuǎn)不遠(yuǎn)？”周春禾笑了。

    “對啊，有什么好笑的？”江綠心里毛毛的。

    “你一個月去三五次，你問我遠(yuǎn)不遠(yuǎn)？”周春禾想，這娘們心里準(zhǔn)又是憋著啥壞水。

    “我去三五次？”江綠麻了，這娘們果然不省心，褲兜比臉還干凈，去縣城是當(dāng)路人甲嗎？

    “這不是年底了嗎，我想去買些年貨回來，我們也過個像樣的新年。”江綠解釋道。

    “你真是這樣想的？”周春禾頭一偏，痞痞地看著江綠。

    “就是這樣想的?！苯G抬頭，就對上了周春禾那痞帥的眼神，霎時，心里跑進(jìn)來一頭牛，頂著兩只角，沒頭沒腦地亂撞。

    江綠心虛地別開了眼睛。

    “我就知道，你還想著走?！敝艽汉逃樣樀?。

    江綠看出了他的失落，他是真的很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