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讓覺得顧以誠這小孩挺有意思的，很多時候讓人分不清他是有意還是無心。

    比如剛才這句話，配上對方那張一看就不缺桃花的臉，怎么聽都像是帶著曖昧色彩的調(diào)侃。

    文清讓不直，這件事只有家人和幾個關(guān)系近的圈內(nèi)朋友知道。但他沒興趣猜測別人的取向，也不會把這句話當(dāng)作調(diào)情。是或不是，都無所謂。

    人對于好看的外表會有種本能欣賞，就像昨晚他也有片刻的心動，那是種浮于淺層的情緒，僅此而已。

    但顧以誠表情又很認真，一臉期待地等他回應(yīng)，仿佛只是個虛心求教的乖順后輩，倒顯得文清讓想太多。

    自己昨天不過隨口順著他的話說一句，怎么還記住了？

    文清讓咽下一口水，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微微好奇道：“怎么教？”

    “和我搭個戲吧，”顧以誠說，視線不經(jīng)意落在他嘴唇，“西比爾第一次見到道林那段?！?/br>
    文清讓理了一下其中的邏輯，“你的意思是，讓我演西比爾？”

    顧以誠點頭。

    原來是這么個教法。文清讓目光在排練廳里轉(zhuǎn)了一圈，和顧以誠搭得比較多的宋之淇今天不在，殷玥正和兩個戲劇自媒體的皮下運營聊得高興，戚風(fēng)在不遠處翻歌譜，眼神有意無意往她那邊瞟。

    他笑了笑，“你確定要和我搭？殷玥不是在嗎?！?/br>
    “我和她們對戲……有點找不到感覺?！?/br>
    眼前的年輕人小聲說，露出一種局促又為難的神色。

    文清讓沒什么包袱，倒是可以演女性角色。據(jù)他的觀察，顧以誠演戲比較傾向于體驗派，如果感情方面真的是張白紙，同女演員對戲放不開也算情有可原。

    但怎么看，這個理由都不太令人信服。

    “如果是道林的要求，亨利應(yīng)該不會拒絕吧？”

    那雙望過來的眼眸閃動著純粹的光。剛說完顧以誠是體驗派，他這就入戲了。

    文清讓饒有興趣地看他。假使是亨利勛爵的話，應(yīng)該會樂于把握這個觀察和創(chuàng)作對方的機會。

    沈驪歌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導(dǎo)演，覺得這提議蠻有趣，“可以試試，說不定能幫他換個思路?！?/br>
    文清讓也沒再推辭，開玩笑說那導(dǎo)演工資結(jié)給我，轉(zhuǎn)頭去看這段的劇本和歌譜了。

    殷玥聞訊拉過那兩個運營戲劇自媒體的女孩，滿臉興奮，“快快快，今天有彩蛋，我都沒看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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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進劇場合成之前，演員們排練用的是臨時搭建的簡易舞臺和最普通的道具，有時需要發(fā)揮一點想象力。

    排練廳里擺著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用來替代演出中劇院后臺化妝間的布景，西比爾第一次見到道林就是在這里。

    文清讓坐下來，抬眼望向面前并不存在的鏡子，幾乎在那一瞬間，他的神態(tài)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上一首歌里他還是那個玩世不恭，cao縱人心的亨利勛爵，現(xiàn)下這副相同的皮囊卻住進了一個年輕女演員的靈魂。

    少女演出結(jié)束，對鏡歪頭取下耳環(huán)，她打量自己鏡中的面容，揚起的笑意透著驕傲，又帶了點羞怯，一派嬌俏天真的情態(tài)。

    男演員在反串女性角色時，往往會演出滑稽的效果，但文清讓不依靠服飾和妝容，僅用表演就讓觀眾進入到了這個戲劇情境里，相信他就是角色本人。

    道林·格雷在這時敲響了化妝間的門，西比爾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她還不知道眼前的英俊少年會將自己從舞臺的幻夢中解救出來，再把她推向現(xiàn)實中的悲劇命運。

    少年端著貴族風(fēng)度同西比爾問好，她驚喜交加，眼中躍動著爛漫神采，在那個瞬間，少女墜入了情網(wǎng)。

    排練廳里幾個年輕演員屏息凝神，看得認真，戚風(fēng)幾乎舍不得眨眼，一臉“我偶像真厲害”的表情。

    他們在星空之下靠近對方，用歌聲互訴情意。

    文清讓唱的時候換到了與上一首歌不同的聲域，依舊同顧以誠的聲音完美相配，兩人的和聲仿佛渾然天成，彼此交融，但各自的部分又聽得很清楚，不存在一方壓過另一方的情況。

    顧以誠摟上文清讓的腰，后者自然地伸出雙手，搭在他肩膀。

    四目相接的剎那，顧以誠呼吸一滯。

    文清讓那雙眼睛生得很美，看人時瀲滟含情，此刻用熱切的目光望過來，雙眸中溢滿愛意。

    顧以誠尚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那愛意并不來自于文清讓本人，對方所注視的也不是自己，而是道林·格雷。

    但他幾乎毫無抵抗力，輕而易舉被俘獲，沉溺其中。他好像處于戲劇與現(xiàn)實的交界，周圍的一切都像幻覺，眼前人是唯一的真實。他憑借本能在行動，想要索取更多。

    兩人就著這個姿勢貼近彼此的嘴唇，眼眸熱切，呼吸交纏。

    那個吻即將落下的一刻，文清讓輕巧地避開，不動聲色脫離了顧以誠的懷抱。

    他一秒切換回本人的狀態(tài)，將角色的情緒收得干凈，笑意淺淡，“怎么樣，找到感覺了嗎？”

    頓了頓，又揶揄道：“這不是挺會談戀愛的么?！?/br>
    顧以誠其實還沒完全緩過來，心砰砰直跳，恍惚了半拍，“……嗯，謝謝文老師?！?/br>
    ……這誰遭得住。他如夢初醒，后知后覺地想，又偷瞄一眼神色如常的文清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