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視線，見是笑吟吟的孫嘉莉，換上社交時慣有的微笑，點頭說您請坐。

    孫嘉莉邊吃早餐，邊同他閑聊。

    “……其實我當(dāng)初接到節(jié)目組邀請的時候，還挺意外的，難得有綜藝愿意用歌劇和音樂劇當(dāng)賣點，我本來這兩個月要去意大利演出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來這邊了?！?/br>
    她說得很真誠，“線下演出的影響力畢竟太有限了，如果有更多國內(nèi)觀眾因為這個節(jié)目開始走進劇場，那我也不算白來?！?/br>
    文清讓上一次見到孫嘉莉，還是在七年前，當(dāng)時他們參與了同一場晚會的錄制。彼時孫嘉莉已經(jīng)是在國際上頗有聲望的女高音歌唱家，唱了一首《托斯卡》中的著名詠嘆調(diào)《為藝術(shù)，為愛情》。而文清讓作為一個不知名小演員，只在歌曲串燒節(jié)目里擁有一分鐘的鏡頭。

    他對她的履歷也有大致了解：出身音樂世家，從小受到熏陶，不到三十歲便作為歌劇女主角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登臺，天賦，環(huán)境，努力，缺一不可。她是那種在藝術(shù)道路上走得還算順暢的人，年近五十依舊保有赤子之心。

    “能多點愿意報考相關(guān)專業(yè)的學(xué)生也不錯?！蔽那遄審淖郎铣榱藦埣埥磉f過去。

    “節(jié)目里年輕人不是蠻多的嘛，而且都很優(yōu)秀?！?/br>
    孫嘉莉笑的時候眼角有細紋浮現(xiàn)，年齡感賦予她一種更沉穩(wěn)松弛的美。她目光轉(zhuǎn)向另一邊，“那孩子，和你演過兩部劇那個，給我印象還挺深的?！?/br>
    文清讓跟著看一眼，意識到她指的是誰，“您是說……以誠嗎？”

    “對，不好意思，大家的名字我現(xiàn)在還有點記不清，容易搞混，”孫嘉莉收回視線，好奇道，“你們后面會有合作舞臺嗎？”

    她知道節(jié)目里有cp這回事，但估計不怎么關(guān)心，也沒有往其他方面想，只認為他們是相熟的搭檔。

    綜藝進行到后期，會安排主理人與選手的合作舞臺。論私心，比起和沒搭過的年輕演員重新磨合，文清讓確實更愿意同顧以誠搭，可以放心去嘗試一些東西。

    只是這私心里是否摻著其他感情，他自己也說不清。

    他笑了一下，答得很官方，“具體可能要看節(jié)目組的安排。”

    孫嘉莉不知道他的心思，點點頭，兀自說下去，“小顧……是吧，外形條件和業(yè)務(wù)能力都很出挑，不過打動我的是另外一個點?！?/br>
    “歌聲能傳達出表演者的心境，”她說，“他身上有種執(zhí)著感，雖然不知道他堅持的是什么，但那種蓄勢待發(fā)的能量，讓人很期待……”

    她慢條斯理地往全麥面包上涂黃油，露出微笑，“行業(yè)發(fā)展還是得靠你們年輕人了?！?/br>
    -

    這邊的談話則是另一種氛圍。

    “……我跟你們說，生物鐘這玩意真的很折磨人，我小時候，我媽天天早上揪著耳朵把我拽起來，整得我現(xiàn)在還是一到點就醒?！?/br>
    楊逸的嘴仿佛是租來的，一秒都不閑著，咽下一口炒蛋，繼續(xù)說話，“你們咋也這么早，小江你平時都這個點起？”

    江翰墨人如其名，一臉書卷氣。他是小殷玥兩屆的同校師弟，但專業(yè)不同，在聲樂歌劇系。

    他在所有參賽選手中年紀最小，下個月才滿19歲，乍看像個斯文清秀的高中生，講話也乖巧禮貌，一開口唱歌卻是渾厚飽滿的男中音，反差鮮明。昨天他沒拿到a卡評級，但那首《斗牛士之歌》給現(xiàn)場不少人留下深刻印象。

    “啊不是，我準備吃完飯回去睡覺，”江翰墨看起來神采奕奕，“昨晚錄完節(jié)目，和戚哥通宵打游戲來著?！?/br>
    顧以誠離開房間的時候，另一位玩家戚風(fēng)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果然是年輕人啊，”楊逸看著江翰墨面前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淮蟊P食物，不禁感慨，又轉(zhuǎn)向顧以誠，“你作息也這么健康嗎？”

    “今天正好醒了，順便過來吃個早飯?！?/br>
    顧以誠喝了口咖啡，視線投向另一邊，文清讓正神色專注地聽孫嘉莉講話，沒留意他的目光。

    總不能說，自己為了能在餐廳“偶遇”文清讓，定了好幾個不同時間的鬧鐘。

    -

    文清讓原本想問問顧以誠他選曲的事情，結(jié)果周末兩天，除去吃飯時間基本見不到對方人影。

    周日晚上他同文熙和視頻，然后去酒店一層的便利店買了點東西。

    電梯緩緩上行，在20層停住，門向兩邊打開。有人站在那里等電梯。

    節(jié)目組把這一層包下來了，能遇見的大概率是選手或者工作人員。文清讓看清眼前人，微微詫異，“這么晚了，要出去么？”

    顧以誠見到他，表情也有些意外，很快又露出笑容，“嗯，有點事出去一下，哥你還沒睡？”

    語氣隨意，又恰到好處地保持一點距離，仿佛他們相熟，但并不親密。

    文清讓剛要回答，叮一聲，下行按鈕指示燈熄滅，電梯門再度打開。于是他只來得及在對方轉(zhuǎn)身進轎廂之前問一句，“你的選曲想好了嗎？”

    “有個大致想法，”顧以誠站在里面笑著點頭，沖他揮揮手，“哥你早點休息，晚安。”

    文清讓回過神來的時候，電梯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已經(jīng)從20跳到了1。他拎著便利店袋子，往自己房間走。

    鏡頭前對自己訴說著仰慕，眼眸閃爍愛意的顧以誠，和方才那個拿捏著分寸感的禮貌后輩，他竟有些分不清哪個更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