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個到達(dá)的是鄭成功的爸爸，比他們二人晚來四十分鐘，是一個極其高大的男人，進(jìn)來就問誰把誰打了，誰賠誰錢，賠的話賠多少，宋志高為了避免尷尬，搭了他的話茬，擺了擺手：「你兒子把我兒子打了，不用賠不用賠，小孩子打打鬧鬧而已，小男孩都這樣……」

    鄭成功的爸爸當(dāng)著全部人的面把鄭成功批了一頓，內(nèi)容多數(shù)是不省心，欠揍東西，隨你那個媽，鄭成功低著頭聽著，但好歹沒當(dāng)著面挨一頓打，而叁個家長一塊到了以后，就是一批集合的教育，叁個小孩在一邊旁聽，教育內(nèi)容是預(yù)防早戀，讓孩子學(xué)會克制暴力沖動。

    老師把后果說得很大：「今天能打人，明天就能殺人?！?/br>
    「對對?！顾沃靖哌B連應(yīng)和，「一定好好管教。」

    宋嘉航的背被拍的「啪啪」響，一場持久的教育在宋志高的敷衍應(yīng)付下結(jié)束了，其余兩個家長都沒說什么，老師對叁個小孩下了一天的思過，念在初次且不嚴(yán)重的情況下，選擇不把情況上報，也并不記過。

    教育結(jié)束，邱況回到了車上，坐上副駕駛。

    晉替秋坐在主駕駛，沒有選擇開車，把座椅拉了下去，用半躺的方式捏著眉間，氣氛變得比在教室中更凝重，最讓人驚懼的不是被懲罰，而是被懲罰前的幾秒，女人把此刻延長至無限，邱況越等待越是心驚膽戰(zhàn)，一直看向前方，眼淚無聲無息地就掉了。

    「我該相信你么？」女人把座椅拉起，「你已經(jīng)違約了一次?！?/br>
    「我可以向您解釋，宋嘉航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沒有和他談過戀愛，他們兩個之所以打起來是因為宋嘉航是同性戀，和鄭成功在一起，他們鬧了冷戰(zhàn)，宋嘉航打算借我的衣服披氣氣鄭成功，沒成想鄭成功懷疑我是宋嘉航的女朋友?！?/br>
    「我跟你在說這個么？」女人平淡問。

    有的時候詰問不需要太多語句，只需要短暫的一句，地位的「高低」便在頃刻彰顯，邱況下意識地說：「對不起?！?/br>
    「這么長時間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哪錯了？」

    「我在學(xué)校里闖禍了，害得您多跑了一趟，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害得您被老師批評，我丟臉的同時也讓您丟臉了。」

    「不是?！箷x替秋說，「自己扇自己巴掌?！?/br>
    邱況開始扇自己，這一次沒有說計數(shù)，也沒有制定一個盡頭。

    扇過一段時間后，晉替秋問：「現(xiàn)在記起來了？」

    「我不該把衣服借給宋嘉航，那樣太曖昧了，是對您的不尊重，我不該默認(rèn)我的心是純正的，認(rèn)為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就縱容我的行為是曖昧的?！?/br>
    「不是?！箷x替秋說，「繼續(xù)?！?/br>
    邱況繼續(xù)扇著自己，心里面知道不止是這些懲罰，等待懲罰的一顆心酸澀，被恐慌擠壓得不成樣子，心中不斷地想到之前，之前的懲罰是趕出家門，一想到此大腦近乎無法思考。

    不是因為披衣服？那是因為什么？為什么要猜？為什么不能直接說，直接給個痛快？心中的痛苦和rou體的痛苦完全不成正比，邱況開始回想到之前。

    之前……

    之前也是因為宋嘉航，收獲了人生中記憶最深刻的幾天，現(xiàn)在時不時都會做噩夢，當(dāng)時的晉替秋定下了一句話，答案呼之欲出：「我不該和宋嘉航當(dāng)朋友，我應(yīng)該和他斷聯(lián)?！?/br>
    「停?！箷x替秋說，邱況停下了手。

    「你能認(rèn)識他么？」晉替秋問，「換句話說，你配認(rèn)識他么？」

    她把襯衫的扣子解開了一顆，無限接近于邱況，淡漠到殘忍的地步，骨瘦的雙手磕在座椅上支撐：「你離開了我你是誰？他又是誰？」另一只手撫摸著邱況的下半身，寡淡地只是掃過，「他是中泉大廈的少爺，天生應(yīng)該有一切經(jīng)歷，校園愛情，不需要付出就能登上好的學(xué)校，你離開了我只是孤兒，沒有家庭背景，也不配有自尊，即使是跟我在一起，你也只是性玩具而已?！故謴南掳肷頀叩礁共?，她頓了頓，「你下去吧，我不需要臟的東西?！?/br>
    得到了最終懲罰以后，一切都塵埃落定，邱況能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被捏成其他形狀的心重回原狀，她異樣的鎮(zhèn)定：「我再回去跪著，是不是沒有用了？」

    晉替秋用指紋啟動了車輛：「嗯?！?/br>
    邱況深吸了一口氣：「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挽回您？證明我是干凈的，從始至終沒有對您升出一絲一毫的異心？我已經(jīng)十六歲了，有了一個正常人所有基本的能力，和您也已經(jīng)有了四年，只要您說一句話，我立即就會去做的?！?/br>
    晉替秋敲了敲方向盤，似乎是每個開過車的人都會有的動作，她行使起來從善如流，在思考之中的她顯得額外嫻靜，白潔的襯衫也將她襯托的無垢了。

    多么不可褻瀆？乃至于神圣。

    「殺了他吧?！?/br>
    「誰？」

    「宋嘉航。」晉替秋轉(zhuǎn)過頭，「如果你敢?！?/br>
    正中央的后視鏡安靜的倒映，仿佛能看到顫抖著的瞳孔，邱況的瞳孔一瞬間擴(kuò)散，又急速收縮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別過首，晉替秋已經(jīng)把車門解鎖，等候著她的下車，過了一會邱況拉開車把手下了車，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殺人，殺人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多年的好友宋嘉航。

    宋嘉航即使是添亂，但是罪不至死……

    腳上的鞋接觸到土地，前方是校園，今天是調(diào)整心態(tài)的一天，因為宋嘉航今天并不會到學(xué)校，他被罰思過了，明天才能到學(xué)校，邱況第一次慶幸于別人的背運，因為這樣可以避免一天的死，腦海中滿是情緒，被逼得深呼吸一秒，晉替秋的車開走了，茫然地看著校園。

    校園中進(jìn)入了車水馬龍，又看向自己的手，站在原地承擔(dān)糾結(jié)的內(nèi)心。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才能回到原本的生活！

    原本的家回不去了，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是在流浪，邱況在外面的長椅過了一夜，第二天以正常的姿態(tài)回到學(xué)校，還是一致的讀書學(xué)習(xí)，在自習(xí)時收每個人的作業(yè)，收到宋嘉航時，宋嘉航對著她擠眉弄眼，眉毛點了點她的身上，又飛到外面的門口，意思很明顯：「有空就出去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