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顯金低頭道,“涇縣管事的是一名九品縣丞,我們陳家做了幾筆縣衙的紙品生意,聽說這位縣丞倒是糾過幾次民兵,但都無疾而終。” 縣丞不享有地方的暴力權(quán)力。 美麗大jiejie微微頷首,沒問其他地方了,想必知道陳家一個小小商戶,也不可能清楚其他地方的情況。 “山匪素日可進城?”美麗大jiejie開口再問。 顯金清楚這是在問是否擾民,忙搖頭,“涇縣城內(nèi),沒有聽說過此類事件發(fā)生。涇縣在五六年前發(fā)生過一起寶禪多寺遇難事件,縣衙承擔(dān)了遇難人的殯葬費用,也在城中呼吁了繞開寶禪山寺、盡量通行城道,更花了一兩年的時間修繕了城道,將易坍塌的小山體盡數(shù)做了加固?!?/br> 這屬于“打不過,咱們跑還跑不過嗎?”的經(jīng)典案例。 而涇縣那唯一一起事故,就是李三順老爹李老章遭遇的慘劇。 至于去年的豬剛鬣死在寶禪多寺,顯金深以為,倒也并不能怪罪山匪。 美麗大jiejie“嗯”了一聲,將信箋合上了,看了眼顯金,“那你為何走這條道?” 顯金頓時語塞,“……車夫……車夫……” 車夫有問題。 他們遇伏,車夫第一時間跑得無影蹤。 美麗大jiejie了然頷首,“待成事了,審問的黑屋,單給你留一間。” 顯金:謝謝……謝謝jiejie…… 美麗大jiejie再看了眼顯金身后一直蜷在角落哆哆嗦嗦的粉藍褂子男人,扯起嘴角笑了笑——這位小姑娘的生存環(huán)境應(yīng)當(dāng)還不錯吧?這后爹若不是個好人,也養(yǎng)不出這么大大方方、條理清晰的姑娘。 嗯,蠢兮兮、慫包包、傻乎乎但實在在的好人。 …… 不到一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下來。 派出的乾隊收隊來報,“……不到十里,東南方,占據(jù)了一處崖角,依山而建,地勢較為險峻,匪營中約有兩百號人,營寨扎著三米高的柵欄,四方有哨角,據(jù)來往農(nóng)戶說,這隊匪類在此處駐扎了將近五年,進出安陽府的來往商戶很有一批因其遭難,所劫財物沒有萬兩也有大千,甚至還有安陽府的官鹽和官糧被劫?!?/br> 美麗小jiejie道,“這么說來,安陽倒是受災(zāi)最重的可憐蟲?真是無能。” 來報之人低下頭。 顯金也低下頭: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jiejie,您說這種秘密,您出去說??!或者,把她趕出去也行??!當(dāng)著她說,一旦有人泄密,她很難收場??! 美麗小jiejie再低頭看信箋,手一抬,“攻,留三個知事的活口和大夫,其他人斬盡殺絕?!?/br> 燭火明滅交替。 顯金的目光藏在燭火之后,閃爍地觀察著這位美麗大jiejie——這是她來這個陌生的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上位者的壓力而不由自主產(chǎn)生的膽怯。 熊知府于她而言,已算上位者,但面對熊知府,她仍然能思考,甚至在思考之余,還能偶爾走個神。 面對這個jiejie,她腦子幾乎一刻不停地轉(zhuǎn)動,這位jiejie好似從不說無用的話,每一句話或是對情況的總結(jié),或是對下一步的安排,或是基于現(xiàn)狀發(fā)出的猜想,每一句話背后都藏著很深的含義。 她需要專心致志地聽與想,才能理解其中一二。 并且…… 這位jiejie,也太特么帥了吧! 拋棄了白皙的肌膚,健康的小麥色甚至在后世都是走在前沿的時髦!舉手投足之間的篤定與穩(wěn)定,像攝像機綁在雞頭上,就算摩托車玩死飛,也穩(wěn)得一逼。 “在看什么?”美麗大jiejie輕聲問。 顯金下意識挺直脊背,連聲道,“沒看什么!” 美麗大jiejie未追問,低頭翻開新的一頁。 顯金抿抿唇,慫了脖子道,“看您很……美?!?/br> 美的不是樣貌,當(dāng)然樣貌也美,但比樣貌更美的是……氣度。 美麗大jiejie似是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將信箋隨意放在膝上,仰了仰下頜,半懷念半悵然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評價我……用‘美’這個字了?!?/br> 顯金非常想解釋,剛張口,卻見美麗大jiejie偏頭,透過搖曳熠熠的燭光,眉目淺淡地對她說道,“你并非覺得我美,是我手中的權(quán)力,讓你覺得很美?!?/br> 顯金呆愣在原地。 權(quán)力? 顯金似懂非懂地看向美麗大jiejie。 權(quán)力。 百余馬隊八成被調(diào)撥至匪營,又隔半個時辰,乾隊領(lǐng)隊帶著一陣夜風(fēng)與血腥氣味來報,“……已攻破??!將營寨所謂的大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和管賬人、大夫留下了,冰……”領(lǐng)隊看了眼顯金,“已將人帶到三里外?!?/br> 美麗大jiejie點頭,“讓他先審著。”又問顯金,“你什么時候去?” 顯金站起身撣了撣裙擺,“我現(xiàn)在就可以去?!?/br> 美麗大jiejie吩咐領(lǐng)隊,“派斯禮、斯圓跟著陳家小姐?!?/br> 顯金剛想說不用,后來又一想,她詐生意人倒是有一套,對付這種刀尖上舔血的爛貨,她還是個娃娃,便道,“您能借我一支匕首嗎?” 美麗大jiejie下頜一抬。 身旁的領(lǐng)隊正欲行動。 “算了?!泵利惔骿iejie制止了領(lǐng)隊,從自己袖口摸出一把鑲嵌著藍寶與紅寶、雕刻精致的彎刀匕首遞給顯金,“我教過你,喉嚨要反手劃,力度需適中——這荒郊野嶺的,血濺一身,不好洗?!?/br> 第149章 也是少見 禮圓組合,就是顯金在馬隊上看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女子,兩個高馬尾jiejie身形薄得像張紙。 顯金已經(jīng)夠薄了,但在禮圓組合面前,有點像養(yǎng)雪夾宣和蟬翼薄宣的對比,也有點像手機套了個手機殼。 就挺虐的。 顯金走在最前方,禮圓組合低頭垂首跟在顯金身后,斯禮伸手推門,斯圓手背遮門框,顯金歪頭過門框,滿臉肅穆——主打的就是一個眾星捧月的神奇觀感,讓顯金有種她是上市公司ceo來找對家談判的錯覺。 小木屋的偏房逼仄潮濕,顯金雙手打開撐于膝上,垂眸看向被五花大綁捆得像只大閘蟹的階下之人。 “你是二當(dāng)家的?”顯金表情輕松,歪頭看他。 她清晰地認(rèn)知,她身上目前是沒有美麗小jiejie那股睥睨天下、一刀收一人的氣質(zhì)。 這種肅殺之氣裝是裝不像的。 與其裝來露怯,不如不裝。 索性把傻白不甜徹底暴露出來,搞不好,別人還要思考思考這人是不是裝豬吃象,看起來是清澈的愚蠢,實則深不可測來著? 大閘蟹猛地抬頭,先懼怕地向后一縮,再看眼前這個干干凈凈的小姑娘,著實無法將剛剛承受的那場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zāi)與眼前這個穿著深棕色單衣的丫頭片子聯(lián)系起來。 這場災(zāi)難,比山火還突然! 突然他們寨子的門就被撞開了! 突然幾十個蒙面黑衣人拿著砍刀就闖進來了! 突然他肩膀就被狠狠地砍了一刀! 突然他腦袋就被黑布罩上被拖到了這破地方! “別殺我!” 大閘蟹努力活動鉗子,但仍無濟于事,“別殺我!我只是個做事的!真正壞的在旁邊呢!” 他被拖進來時,聽到隔壁房間有個熟悉的聲音在罵娘! “我們大當(dāng)家的在隔壁呢!他心眼賊蔫壞!啥主意都是他出的!我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明白啥也不清楚!” 大閘蟹痛哭流涕,“您要替天行道,您找他!殺了他,積的陰德,可比殺我們這種嘍啰多多了!” 我特么打怪嗎??? 我殺一個,我特么還算成就值??? 顯金抿抿嘴,“啥也不知道?”故作不耐煩地?fù)]揮手,“既然啥也不知道,直接殺了便是?!?/br> 大閘蟹一愣,當(dāng)即鬼哭狼嚎地旋轉(zhuǎn)話風(fēng),“您想知道我都知道,您只管問,我必定老實交待!” 顯金挑眉抬頭看他,“誰讓你們殺陳家人?”一邊說,一邊將袖兜里的紅藍寶彎刀匕首抽出來把玩,“從一開始的李老章、李二順,到朱剛烈,再到今天的陳三爺,陳家人是刨了你們寨子的祖墳還是咋的?怎這般過不去?” 大閘蟹渾身抖抖抖,看了眼顯金再抖抖抖。 “說!” 顯金將匕首往小方桌上一砸! 禮圓組合跨步上線,一個揪著大閘蟹的頭皮向后仰,一個大嘴巴大嘴巴地扇耳光,扇夠七七四十九個,大閘蟹被扇得眼冒金星地迷瞪看顯金。 “你說!我承諾我不殺你。”顯金將匕首收回袖兜,站起身來轉(zhuǎn)頭抬腳就走,“你若不說,立刻剮了。” “是!”禮圓組合高聲應(yīng)道。 大閘蟹渾身抖抖抖,抖到最后不抖了,咬牙滿口血,再抬頭,狹窄的面部都盛不下旺盛的求生欲,“前者是安陽府知府黃大人下的令!后者……陳五還是陳六……我記不清了!我只知道年前就收到陳五的來信,叫我們做好準(zhǔn)備只待陳老三通行,便趕盡殺絕!” 安陽府知府…… 是寶禪多寺的幕后? 有種喜羊羊問灰太狼,“你覺得烤全羊好吃,還是羊rou湯鍋好吃”的割裂感。 再一想,顯金便悟了。 寶禪多寺雖地處三地交界,但旌德與涇縣皆為縣級,只有安陽為府級,若是朝廷出手,自然級別越高,越有把握……可安陽府卻一直沒有動靜,原以為是懶政,如今想來,怕是jian政了! 顯金再開口,“殺了陳老三也不過千把兩銀子的收益,我好奇的是,你們?yōu)楹螘爮年惱衔宓牟钋玻空绽碚f,你們不應(yīng)該缺生意做啊?!?/br> 大閘蟹一咬牙一跺腳,他不明白這閻王小姐為何對陳家這么感興趣,但是一切為了活命…… “不不不!殺陳老三有條件的!我們做掉陳老三及其家眷、伙計,陳家承諾永不出產(chǎn)六丈宣和八丈宣,陳老五做出了這個承諾,安陽府才點了頭!” 顯金瞇了瞇眼。 安陽府…… 好熟悉…… 安陽府……福榮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