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鐵壹。 扛著滅火器去gay吧救火那種鐵壹,行不? 顯金撓撓臉,有些無奈地反問,“陳五老爺可會撈紙?” 趙德正一滯,面紅脖子粗地大聲嚷,“你總不要和差的比!五老爺再次,也是能撈出還不錯的素白箋的!” 雖說一刀里,至少一半不合格。 宣紙不合格的定義十分亮堂,照在陽光下,看每一寸紙透過的光是否一致,摸起來是否堅韌綿延。 但是……人家至少會??! 陳五老爺自小就在洗皮、蒸皮、舂皮的棚戶里長大,就算不精通,但也是會的?。?/br> 顯金點點頭,“意思是,只要我會撈紙,能撈出不錯的白箋出來,我在這兒就能一口唾沫一個釘,我說什么就是什么,您趙管事對照著做,是這樣嗎?” 趙管事遲疑地看了眼顯金身后的李三順。 李三順默默地將目光移開。 趙管事病急亂投醫(yī)地看向并不是很熟悉、但有所耳聞的高師傅。 高師傅正握著陳記特制的竹簾桿子,一邊嘿嘿傻笑當(dāng)作掩護假象,一邊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地偷師學(xué)藝——你陳家的斗爭,關(guān)他供應(yīng)鏈下游的小曹村什么事呀!開玩笑,這每家每戶的造紙技都是機密,他好不容易被帶著進了陳記的作坊,怎么可能腦子空空而歸嘛! 趙管事癟癟嘴,沒有接收到任何有效信息,只能順著顯金的話往上爬,“是!你要做我趙德正的主,你就得有本事!否則我趙德正換一個東家,也不是甚難事!” 想起什么又道,急匆匆地,“不過,得盡快!你若去學(xué)個三五年再來跟我說道,我也沒時間等你?!?/br> 顯金了然頷首,“不要三五年,十日后,績溪作坊,您來,我去,我掌簾做四尺宣,可行?” 第186章 一起集訓(xùn) 李三順低著頭沒說話。 一旁的高師傅倒是偷偷拿眼覷了眼顯金,正好看到衣袖口子露出來的那雙精瘦纖長的手——這小丫頭算賬做生意是把好手,可撈紙做紙,可不能是靠臨陣磨槍就能成的。 撈紙是制宣紙一百零八道工序里最辛苦也最難的一道,一簾水深、二簾水淺,一簾水沒身、二簾水破心,且還是掌簾,如若跟著李三順,當(dāng)個副手,還能有四五分成功的機會,但一旦自己掌簾,如何卡槽、上簾床、夾簾尺,絕非紙上談兵啊。 十天,能行嗎? 趙德正看這小姑娘面色平靜但神容昂然的模樣,內(nèi)心竟升起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悔意——這萬一不行,這小姑娘豈不是要被狠狠打臉了? 嗯……說實話,這小丫頭也算不錯的了。 至少,單從感觀上講,就比那時時刻刻笑嘻嘻但有功是他的、有禍大家擔(dān)的陳老五,可坦蕩了不少…… 顯金真答應(yīng)下來,趙德正尬在原地,伸手撓撓后腦勺。 趙德正想開口說點啥,卻見顯金已帶著人走出了桑皮紙作坊。 顯金人一走,剛剛不見蹤影的南小瓜朋友伸了個腦袋出來,“哎呀!怎么走了呀!我剛?cè)ハ镒涌谫I了兩只南瓜餅!” 轉(zhuǎn)頭看自家趙管事還在原地,南小瓜立刻把兩只南瓜餅塞進嘴里,囫圇吞下,瞪圓眼睛,“哎呀!您還在這兒呀!我剛吃完!“ 趙管事:…… 他知道,他親眼看見了這出慘劇。 南小瓜當(dāng)下低頭就要跑,在原地踟躕片刻,對未來女掌柜的好感突破了對趙管事有名無實的懼怕,張嘴就整頓職場,“您著實不該因她是姑娘看輕人家!人戲文里叱咤風(fēng)云的百安大長公主也是姑娘,怎得就打得了韃靼、驅(qū)得了倭賊!“ 趙管事背手低頭,走了兩步,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兔崽子!你懂個屁!” 姑娘,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沒見過大市面! 就算進過學(xué)堂,就算看得懂那些金貴書,就算會提筆寫兩句酸文,也不代表她懂紙! 不懂紙的東家,就是個外行! 外行帶內(nèi)行,注定完蛋! 上面人嘴巴一張,底下人干死干活,最后全都打倒重來也不是沒有過——那陳老五好歹是造紙世家出身的,他懂制宣紙不易,懂得這一百零八道工序孰輕孰重、孰急孰緩! 這丫頭不過是在李三順的調(diào)教下,背過兩頁常識,干一年兩年可以,大家伙只見烈火烹油,不見火下虛空;若是這丫頭凡事太過天馬行空,吃苦受累的就是下面人!賺不到錢,受窮挨餓的就是伙計們! 為何桑皮紙作坊,十八個伙計,二十年,一個沒換,一個沒走? 不就是因為一則他手上功夫厲害,鎮(zhèn)得住場子;二則他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他知道伙計有多苦——桑皮紙作坊在隆冬臘月會花一筆銀子給伙計們買炭火、買生姜、買豬油,因為撈紙時整個小臂胳膊要浸入池子里,一天撈上三兩池子,沒幾天手上就會長滿凍瘡;在三伏暑天,也會給伙計們窖上瓜果、備上綠豆湯、溫水摻鹽和糖當(dāng)作飲子,因為在焙房不能開窗,烘紙時不可見風(fēng),且焙板比高熱的人體溫還燙…… 這些都是小事,但當(dāng)管事和掌柜的,必須要做! 人,匠人,才是宣紙的命! 一個小姑娘,沒做過紙,沒吃過苦頭,沒把一百零八道工序走完,她真的能懂嗎! 趙管事抿了抿嘴角,雙手背在腰后,因常年靠在磚混水槽旁腰部作支點使大勁,如今腰桿每逢陰雨天都陰痛得厲害,趙管事一夜未得好眠,眼圈發(fā)青,伸手再打一把南小瓜的前額,“我不是看輕姑娘!只是姑娘大多都沒定性又嬌氣……” 南小瓜嘟囔一聲,“論起沒定性和嬌氣,陳五老爺,也不遑多讓……偏見就是偏見,說再多也是偏見……” 趙管事一巴掌打到南小瓜肩上,“不許再去學(xué)堂躲墻角聽課了!學(xué)到點詞兒就亂用!什么黃什么壤!咱做紙的,關(guān)種莊稼什么事兒!” 南小瓜默默翻了個白眼:頂頭上司沒文化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 顯金戰(zhàn)書接下,自然要花功夫準(zhǔn)備。 正巧卷王鐘大娘的集訓(xùn)營進展到實cao環(huán)節(jié),顯金便跟著一塊集訓(xùn)。 顯金一上手,高師傅的面色就變了,湊攏李三順輕聲問,“賀掌柜練過?“ 李三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顯金的手上動作,“快了!力氣要重!整個胳膊沒下去!你是怕水里有蛇,還是怕這水吃人呀!”一邊分出神來隨意回答高師傅的問題,“知道我們家三爺吧?“ 高師傅連連點頭,“知道知道,那個不著調(diào)的二世祖!” 對這個評價,李三順表示高度認(rèn)可,點點頭,“就那二世祖都被這丫頭逼得每一旬至少來作坊上七天工——對自家老爹尚且如此,我們家金姐兒向來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除卻月終算賬、清倉,這丫頭都在作坊里,每一道工序都是親自上手做過的?!?/br> 高師傅啞然,愣了愣,“她……她能做來?” 李三順奇怪地看了眼高師傅,莫名其妙發(fā)問,“你聰明還是我們家金姐兒聰明?” 高師傅悲憤:這是一個重量級嗎! 李三順轉(zhuǎn)過頭去,拿目光繼續(xù)細(xì)摳顯金動作,“你都做得來,金姐兒肯學(xué),她憑啥做不來?” 高師傅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于是愉快地接受了李三順這個回答。 李三順看了看顯金的手上動作,僅僅抿了嘴角,沒說后一句話:但是,匠人的時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腦子的靈光,而給顯金的時間太短,這讓比試充滿了不確定。 集訓(xùn)過程中,顯金在績溪作坊建的那七八個磚混大水槽起了作用,二十人四人一組,分作五組,二人一隊,內(nèi)分兩隊進行積分制pk賽撈紙——這是鐘大娘設(shè)置的第一個淘汰環(huán)節(jié)。 這個賽制設(shè)置為二十天,以每一隊撈出的紙張積分累計,李三順、周二狗并績溪作坊的瞿大冒管事當(dāng)評委,以一刀為單位進行打分,從宣紙的均、色、綿、韌及落筆后的分色、筆觸和層次的表達(dá)及放置時長后的色與形為基準(zhǔn),十分累積制,誰愿意加班加點地多做掙分也可,但只一條,一旦出現(xiàn)多于五刀的低分宣紙,即可淘汰,不予置評。 低分宣紙為低于平均值,即五分,五分以上每跨越一分都是不易,八分以上為高分段,一天有兩刀宣紙高于八分者,自動加五分。 從根本制度上,杜絕了那些粗糙刷分的玩家。 一群崽子,立刻凸顯出好幾個陣營—— 有平穩(wěn)拿分的:把那一刀的分都控制在六分左右,每一刀投入的心血都不多,但剛剛夠用,重在量上; 有精挑細(xì)刻的:只做精品,每一刀的分都在八分左右,雖然手腳動作稍慢,但能多拿規(guī)則之內(nèi)的五分; “醬肘子”漆七齊選手確實聰明,吃透了規(guī)則,甚至隱約用上了二元一次方程,進行組合刷分,每天保證兩刀及以上的高分宣紙,甚至有時能超水準(zhǔn)做出九分的宣紙,但這個指標(biāo)一旦完成,他就帶著隊友把宣紙的分額控制在了七分左右——依靠組合刷分,醬肘子一隊已蟬聯(lián)了將近八天的積分榜榜一。 且當(dāng)其他平穩(wěn)刷分的、精雕細(xì)刻的組隊累癱時,醬肘子甚至能空出時間打聽打聽卷王鐘大娘——例如,和離書是怎么簽?孩兒在哪里長?那天殺的前夫死球了沒等等系列一聽就心懷鬼胎的問題。 這人聰明到了點子上,他誰也不問,問顯金。 夜深人靜,集訓(xùn)的崽子們都走光了,醬肘子在耳朵邊絮絮叨叨地聒噪,顯金面無表情地對著周二狗搭簾子——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她的撈紙搭子是大病初愈的二狗哥。 狗哥人在江湖,放出話來,“他的掌柜他來罩,宣紙必須做得好。比試就試輕飄飄,敢問誰敢來擋道!” 難道說單押也算押? 但狗哥對這首絕句非常自信,甚至貼在了顯金一側(cè)的水槽上。 顯金:補課本來就煩,低頭一看狗哥的鬼畫符,心里更煩,再聽醬肘子繞著彎地逼逼逼…… 顯金深吸一口氣,“你再多問一句,你今天的積分扣完?!?/br> 醬肘子大驚失色,“大家都是來集訓(xùn)!賀掌柜如何公器私用、以公報私!” 是啊! 大家都是來集訓(xùn)! 你是來泡班主任! 這醬肘子就像大學(xué)里聰明又討厭的男生,平時看著不太努力,但績點賊拉高,還愛纏著美女老師問東問西。 顯金撩起袖子,雙手緊握竹簾,屏住呼吸,頭簾水沒身,將小臂手肘盡數(shù)沉進裝滿紙漿的水槽中,剛一使勁,顯金便心道不對:她慢了! 她和狗哥的節(jié)奏不在一個頻道! 她慢狗哥快,簾子受力不均,就凹凸不平,竹簾上掛起的紙漿就厚薄不勻,自然成不了一張好紙! 顯金挫敗地將竹簾拆下來,拿到紙漿水槽里洗凈,再看醬肘子,便叉著腰罵,“你纏我有何用!你喜歡鐘大娘你就努努力進陳記呀!再努努力早日升作二道杠和鐘大娘平起平坐呀!你個實習(xí)生,現(xiàn)在問什么問!問什么問!” 醬肘子哭哭:很難不認(rèn)為賀掌柜是在借題發(fā)揮…… 顯金一通輸出,把做不成紙的怒氣全都宣泄出來,一扭頭便見陳箋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第187章 蔡倫大神(第一更) 顯金縮了下脖子,低頭拿大臂胳膊抹了把額頭的汗。 醬肘子漆七齊同學(xué)跟隨顯金的目光看了眼門外身姿挺拔、面容淺淡的青年人。 醬肘子踢了踢周二狗,低聲問,“這誰呀?”非常八卦,如同狗見了貓、貓見了耗子、耗子見了油,又輕輕踢了踢周二狗,跟他吹耳朵,“我聽說咱們賀掌柜的沒有婚約呀!如今又在守孝,沒聽說有正在相看的……” 醬肘子等了半天,沒有等來充滿激情的回復(f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門外溫潤俊朗的青年,腳下又動了,“狗哥狗哥,你說話呀——” 周二狗咬牙切齒,“你再踢我,明天的積分也沒有了!”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