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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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老夫人恍然大悟,看向顯金的目光不可思議卻又暗含探究——宣紙至今,已有百年有余,宣紙的花樣玩起來,無非是凈皮、特皮、生宣、熟宣、灑金、色宣……原料、水質(zhì)、大小、形狀、制作工藝、制作方式、制作手段,幾乎都已被玩遍了,唯獨(dú),唯獨(dú)沒有人嘗試運(yùn)用紙簾的紋路改變宣紙的……圖樣。 “是……”瞿老夫人思索片刻后,說出醬肘子的名字,“是漆師傅想出來的主意嗎?“ 不可能是顯金。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丫頭片子,小時候甚至連作坊都沒去過,這點(diǎn)子若是這丫頭想出來的,她用手掌心煎魚吃! 額。 確實(shí)也不是顯金想出來的。 是乾隆那審美非常浮夸的小老頭兒。 小老頭兒說,“要有光。”額,扯遠(yuǎn)了,小老頭兒說,“要吉利、要有福氣、要高端大氣上檔次”。 內(nèi)務(wù)府便將壽星公老頭藏進(jìn)紙里,乾隆老爺子一打開,頓時發(fā)現(xiàn)貢紙里竟然有個壽星公!對著光一看,這若隱若無的紋路竟然有幾分像自己這張老臉——這就屬于拍馬屁拍到了點(diǎn)子上。 內(nèi)務(wù)府不愧是專司拍馬屁的,隨隨便便就把今年拍馬屁的kpi完成了。 乾隆老爺子龍顏大悅,非常愉快地賜名該紙為“壽星透光宣紙”。 顯金為啥知道? 因?yàn)榇思埐卦诤笫赖墓蕦m博物館中,當(dāng)初顯金去參觀時,被此紙旁邊展出的黃金累絲晚年如意金碧輝煌的農(nóng)家樂審美晃瞎了雙眼,順便也記住了這位農(nóng)家樂朋友的壽星公友鄰。 在這場比試中,顯金找準(zhǔn)竅門后,其實(shí)有把握三十簾全過。 但,你不能因?yàn)榫砻嬷挥幸话俜?,所以你只考一百分啊?/br> 顯金在鐘卷王的鼓勵下,奮發(fā)圖強(qiáng),開動聰明的小腦袋,想了又想,到底應(yīng)該從哪里拿到附加分。 宣紙歷經(jīng)百年,已做無可做,前輩們只是生得早,不是腦子不好,你能想到的,幾乎都已落地見效——可能是因?yàn)榘滋毂慌只ɑㄗグ萘送恋貜R,顯金看著廟里的土地公,突然想起了故宮博物館的壽星公,繼而一拍腦門,想起那張清乾隆壽星透光宣紙! 如果……宣紙里能藏畫兒…… 顯金血都熱了!額頭都燙了!屁股都坐不住了!——七七七連覺也沒得睡了! 熬了三個大夜,始終不得門法,還是尚老板聽說顯金在準(zhǔn)備大戰(zhàn),拎著兩個大臉豬頭rou來看,問了兩句后,蹙著眉頭道,“你們做紙的,我不熟,但是我們搞印刷的,要想有圖樣,咱拿模具摁上去不就得了?” 濕紙摁模具? 周二狗率先搖頭,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宣紙兩下定型,摁東西上去,紙漿會亂跑,烘出來用不了、用不了!” 顯金瞇了瞇眼,僵直地看向尚老板。 尚老板感受到一絲壓迫感——任誰被一根白豆芽瞇著眼若有所思地盯著,感觀估計(jì)都不能很好。 “如果摁上去不行,那……在下面塑形呢?” 顯金腦子轉(zhuǎn)得飛快,目光瞅見水槽旁放置一排的紙簾,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呢喃自語,“竹簾可以編織成不同的紋路,紙漿是液體,風(fēng)干后變成固體……就像烘焙面包,模具是什么樣子,面包就是什么樣子……” 棚戶下,七七七喜氣洋洋大聲一語,終于打破了難耐的沉寂——“這等好主意……自然是我們賀掌柜想出來的呀!” 被點(diǎn)到名的顯金寵辱不驚,正滿腦子都是面包:說起來,是真的好想吃面包了啊。 瞿老夫人看了眼七七七,“倒也不用奉承著掌柜的,一便是一,二便是二,是你想的就是,這功勞很大,你們賀掌柜已獎無可獎,你卻初出茅廬,很需要些主家的肯定?!?/br> 七七七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笑容將諂媚與真摯有機(jī)結(jié)合起來,“自然是這個道理,一便是一,二便是二,黑不成白,白也變不了黑,是賀掌柜的主意,旁人說再多也沒用?!?/br> 瞿老夫人終于見目光投在了顯金身上,神色復(fù)雜。 瞿老夫人干了一輩子宣紙生意,她清晰地知道,這個嘗試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們有太多的事可做! 她已經(jīng)六十二歲了! 她已經(jīng)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甲子了!陳家的生意雖稱不上很差,卻從未登頂過,如果有機(jī)會運(yùn)作成宣城府頭名,便是對二郎的科舉路也大有裨益??! 可……具體該怎么做…… 瞿老夫人將目光移向顯金——十余年前,陳記也有過一次驚世駭俗的革新,趙德正為陳記帶來了色宣,粉箋、橙箋、墨箋、玄箋……一時間風(fēng)靡宣城府,甚至傳到了南直隸,曾有言“一張?zhí)壹t粉腮箋,一面紅墻一錠金”,紅火到如此地步,卻很少有人知道色宣是陳家做出來的。 陳家由趙德正率先將色宣做出,賺了大約月末的錢,整個宣城府便涌現(xiàn)出好幾家做色宣的,顏色更多、價格更低、篇幅更大,陳家只有降價應(yīng)對,一時間陳家的色宣就變成了宣城的色宣。 陳家,白干了。 這一次,該怎么做,才能既將這東西傳出去,又保守住陳家的既有優(yōu)勢? 瞿老夫人的目光在顯金身上打轉(zhuǎn),她開不了口……她開不了口向這個毛頭丫頭低頭求助——她雖然不知道這丫頭究竟能想出什么辦法,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知道這丫頭能行。 瞿老夫人眼睛向下瞥,余光掃了眼二子陳猜。 陳猜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有些惶恐地四下看了看,不是很理解他老娘究竟是要叫他偷雞,還是叫他摸狗。 瞿老夫人再投一眼。 陳猜更惶恐了,身形一縮,當(dāng)即囁嚅認(rèn)錯,“娘,您瞪我,我也想不出這種新奇做法兒……顯金聰明,顯金想出來的,不也是咱們陳家的嗎?” 瞿老夫人氣得心肌梗死:她當(dāng)然知道這個蠢貨想不出這種金點(diǎn)子!她是要這蠢貨給賀顯金下矮樁,問問之后怎么打算賣這紙的!這蠢貨不去下矮樁,難道要她去嗎! 瞿老夫人橫了第三眼。 陳猜“撲通”一聲跪下,跪得很是利落,痛哭流涕地舉天發(fā)誓,“以后兒子必定好好鉆研!想出更好的主意做紙!母親您別氣了!” 瞿老夫人閉了閉眼,她都快摸到左胸上被氣出來的結(jié)節(jié)了。 “起來!”瞿老夫人睜眼厲聲道,頓了頓,緩和了許久,終于神色平和地看向顯金,“既是你想出來的主意,下一步該如何做起來,你可有什么打算?” 顯金老神在在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言簡意賅,“有的?!?/br> 瞿老夫人頷首,靜待下文。 待了良久,除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什么也沒有。 你有? 然后呢? 怎么做呢? 你得張嘴說呀! 瞿老夫人來一趟績溪作坊,回頭回到家里一數(shù),兩個胸上,長了八個結(jié)節(jié)。 第194章 熟悉的傘(第一更) 瞿老夫人再問,顯金再緘默。 瞿老夫人逼急了問,顯金轉(zhuǎn)過頭看窗欞外的天空,若不是實(shí)在不會此項(xiàng)技能,她甚至想吹兩聲口哨。 瞿老夫人氣得后槽牙發(fā)癢:早在一開始這丫頭在老宅祠堂里歪著脖子睨人時,她就該發(fā)現(xiàn)這丫頭忤逆! 瞿老夫人沒了招式,極度憋屈地丟下幾句話,“……這東西既是你想出來的,那你便自己做吧,若要支錢,就拿著憑據(jù)尋你二叔,若要用人——” 瞿老夫人回想了那一圈白花花的肌rou,再看了眼顯金身后,頭發(fā)絲都透露著狡猾勁頭的七七七,隨即冷笑一聲,“若需用人,也不用勞煩誰了,你自己為自己準(zhǔn)備得很是完善?!?/br> 顯金謙遜斂眉,“過獎過獎?!?/br> 過獎,過你個頭啊! 并沒有在贊揚(yáng)你! 瞿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做事情既無需瞻前顧后,更不要優(yōu)柔寡斷,但也要凡事以陳家為先,不可逐小利而失大本,更不可壞名聲而獲私利,我們陳家不只是商賈,更有個要科舉的學(xué)生,凡事多站在二郎的立場想想,錢要賺,但名聲更要好?!?/br> 瞿老夫人很怕顯金走奇招險(xiǎn)招,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再著重強(qiáng)調(diào),“最要緊的一點(diǎn),不可與官府交惡!” 顯金“嗯嗯啊啊哼哼唧唧”如唱搖籃曲。 瞿老夫人看到她這幅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余光瞥見畏畏縮縮跟在她身后的二子陳猜,更生氣了。 “你!” 瞿老夫人點(diǎn)名。 陳猜低著頭認(rèn)命地向前一個跨步,算作答到。 “你領(lǐng)著顯金好好做?!?/br> 瞿老夫人語氣強(qiáng)硬,透露出一絲如若顯金膽敢說不,她就算不要這夾畫的紙,也要叫停這個項(xiàng)目的強(qiáng)勢。 出乎她所料,顯金未有一絲猶豫地點(diǎn)頭,“原也需要二伯幫忙?!?/br> 陳猜表情驚恐:總有種雙雄斗法,犧牲炮灰的即視感。 瞿老夫人松了口氣,卻深看了顯金兩眼,想撂幾句狠話,卻又極怕這狠話成真——面對顯金,她沒由來地多了幾分投鼠忌器的懼憚。 當(dāng)耗子脫離了貓的五指山,貓會怎么做?是一口把耗子咬死,還是玩味地拭目以待,這耗子到底能跑多遠(yuǎn)?自然是后者,若一口咬死了,又怎會有狩獵的樂趣? 瞿老夫人以這個理由十分阿q地說服了自己,再看顯金低眉順目、很是溫馴的樣子,卻升起一股莫名的奇異感——到底誰是耗子?還是貓? 瞿老夫人暗自甩頭,她一輩子吃過的鹽比這丫頭吃過的飯還多,就算天道輪回瞎了眼,她占著長輩的名頭,怎么著也不可能是那只耗子! 瞿老夫人沉吟片刻后,終究臉色鐵青地甩開袖子往出走。 深秋的宣城,雨霧蒙蒙,來時晴天,去時間雨,瞿老夫人一出績溪作坊就被噼里啪啦的大雨珠子砸得個暈頭轉(zhuǎn)向。 “沒眼力見的東西!”瞿老夫人抬頭惡狠狠地罵了句天。 瞿二嬸忙攙過老夫人,連聲先給老天爺賠罪,緊跟著嗔怪道,“您被氣昏頭啦!這可不興罵!呸呸呸!” 又苦口婆心地勸道,“您何必同她苦苦置氣?您前頭不是花大力氣查了她的賬嗎?比起六老爺、五老爺在家時,賬本子更干凈、賬上的錢更多不是?她腳踏實(shí)地幫著陳家干,有什么不好……” 瞿老夫人重重地杵了一下拐杖,“她忤逆!老五老六再壞,見到我這個嫂嫂,何時吹眉瞪眼過?你且看她,為了老三同我講條件、冷言冷語,何時有過好臉色?” 瞿二嬸聳聳肩:老六老五見你恭敬,卻暗地里掏陳家的底子;金姐兒雖未卑躬屈膝,賬面上卻干干凈凈……這就很難評啊! 瞿老夫人拐杖杵地,站在廊間,看雨嘩啦啦傾盆而下,等待小丫頭折返取傘,嘆了口氣,“還有與芒兒那樁婚事。若能成,該有多好。偏偏二人如今一個南一個北,芒兒甚至因此匆匆定親,躲到了外鎮(zhèn)……這證明什么?” 瞿二嬸點(diǎn)頭:這題她會,證明芒兒和金姐兒不投緣! 誰知瞿老夫人給了她一個跳出五行之外的答案——“不就證明了這丫頭與陳家無緣嗎?!” 瞿二嬸覺得瞿老夫人對顯金的愛恨情仇來得非常天外飛仙。 一開始兩個人隔得遠(yuǎn),通過書信聯(lián)絡(luò),最多半年見一次,倒還相得益彰,主歡客敬; 這顯金一回宣城,幾個招子一放下,連續(xù)拒絕老夫人好幾次后,老夫人就很有些成見了,這次聽說顯金要比試撈紙,甚至特意將李三順調(diào)開,只給她留了個周二狗湊人頭…… 今天兩個人不對付抵達(dá)頂峰。 他們家老夫人這么十來年還真沒受過這種閑氣——誰敢在老夫人說話時候,脖子一扭看窗外的鳥兒啊! 瞿二嬸慫慫勸道,“有緣無緣,也都在陳家了,小姑娘不懂事,自她娘死了,卻如同開了關(guān)竅似的,帶著陳家的生意攀芝麻桿,您說您,輕易與她計(jì)較什么?她不氣,你倒把自己氣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