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可以幫忙解決。

    但是——

    “霍老板欸！我是商人，并非巫女，總不能我胡亂舞兩下，您就信了吧？”

    顯金笑得舒朗，“您兩萬刀素宣的生意，您不愿跟我談，我不強求，只是我有個主意，您倒是可以聽一聽?！?/br>
    做生意，絕對不可能讓對方占據(jù)主動。

    強老板干巴巴地咂了咂嘴，心情很復(fù)雜：咋說呢？一般來說，三個人里通常有一個是蠢貨——這屋里，霍老板不是，賀老板不是……那誰是？

    霍大餅?zāi)樕系男λ矔r凝了凝，若非仔細(xì)觀察，誰都看不出。

    “您但說無妨?！?/br>
    “就算我保證給您最好的價格，但宣紙剛剛被選為貢紙，任誰也不可能自降身價和您做生意。”顯金語聲平緩，“您印刷出一本書來，若不漲價，對不起自己；若漲價了，對不起寒窗苦讀的書生，此虧彼盈，您這里讓步了成本、虧損了盈利，就需另外的地方補上?！?/br>
    “您為何不分十分之一或更少的預(yù)算，買一部分品質(zhì)更好的紙做售價更高的書本？”

    顯金眸光沉穩(wěn)，如未起波瀾的湖面，平靜且寬容，“這種品質(zhì)的書冊，您可以加以熏香、蠟封、在封面畫上精美的圖樣——您可以毫無負(fù)擔(dān)地將這類書賣出高價?！?/br>
    “嗯……我愿意稱這類書冊為‘精裝版’。“

    霍大餅眼神動了又動，表情漸漸嚴(yán)肅起來，完全看不出剛剛憨厚的樣子。

    顯金繼續(xù)說道，“用素宣印刷的書冊，咱們可以稱為‘平裝版’?！?/br>
    “有錢人家的少爺，一定會選擇‘精裝版’書冊；而囊中羞澀的書生購買‘平裝版’也可以享受到宣紙的快樂?！憋@金雙手一攤，“至于貴店，也可以在兩種書不同售價中平衡掉成本的參差，豈不是雙贏？”

    霍大餅一聽就知道這個辦法可行！

    不僅可行，甚至可以套用在很多書冊上！

    “雙贏嘛，是我們與書生都贏了——那您怎么獲利？”霍大餅rou嘟嘟的臉不笑時，眼睛倒是很明顯。

    顯金莞爾一笑：“有句話，您剛剛說得很對——”

    “以我目前的規(guī)模，是沒辦法吃下兩萬刀的單子?！?/br>
    “以后我就算擴大到三百畝地的規(guī)模，我也不一定會吃先您素宣的單子?！?/br>
    “我要做最好的紙，整個宣城府最好的紙！”

    “做精不做糙！做質(zhì)不做量！”

    顯金笑容穩(wěn)沉，“我或許吃您兩萬刀的單子比較困難，但為您的精裝版書冊供紙，我們卻很游刃有余?！?/br>
    霍大餅眨了眨眼皮，隔了半晌方道，“一樁生意，最好不找兩家人做?！?/br>
    顯金頷首，“您可以和我簽精裝版的供紙，和宣城紙業(yè)商會簽訂平裝版素宣的供紙——我保證以每刀二兩八錢銀子的素宣價格給您?！?/br>
    市場價，素宣一刀三兩銀子。

    霍大餅瞇了瞇眼，“恒記的牌匾上寫著他們是‘宣城紙業(yè)商會會長’。”

    顯金笑得很開心：“您若湊近了看，便可發(fā)現(xiàn)他那個牌匾上‘會長’兩個字之前刻了個很小很小的‘副’字——這事我沒必要哄騙您，您隨便問誰都知道我賀顯金才是宣城紙業(yè)商會的會長；”

    “您也可以去打聽打聽，被選中的貢紙究竟是誰做出來的？到底是他恬不知恥的恒簾，還是我賀顯金?！?/br>
    霍大餅余光看向強老板。

    強老板惡狠狠地點頭。

    霍大餅眼珠子一轉(zhuǎn)，“若是您拿不到這價格，或是交不出貨怎么辦？”

    顯金右手一抬，掌心朝外，“契約中可以對違約有嚴(yán)苛規(guī)定?！?/br>
    霍大餅埋頭沉吟半天，眼珠子?xùn)|看看西看看，不知在想些什么，隔了一會才道，“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

    “現(xiàn)在付定金，才有二兩八錢的價格。”顯金笑得依舊很開心，“這是早鳥價，等明天的朝陽升起來，這個價格就只能再議了哦？”

    霍大餅蹙眉道，“做生意怎這么迫人？”

    顯金“哎喲”一聲，柔聲笑著搖頭，“絕非逼迫！您今日只需隨便付個十兩二十兩作為付精裝版供紙的定金！大頭的素宣，待您仔細(xì)考慮之后再做決斷也不遲！“

    霍大餅一聽此言，神色稍霽：這還差不多，精裝版書冊終究只是小頭，共發(fā)五千本書，其中最多分二百本給精裝本——這個決斷，用不著太過謹(jǐn)慎。

    顯金瞅著霍大餅的臉色，又笑道，語氣著重強調(diào)：“且，就算是那二十兩定金，您明日覺出不妥，您大可以來退！我不給您退，我是小狗！都白紙黑字寫在單據(jù)里！”

    下了還能退?。?/br>
    還有這等好事？！

    霍大餅掏了二十兩下定，稀里糊涂走出橘院，才反應(yīng)過來：他為啥掏二十兩做定金？！

    有這么緊迫嗎？

    他根本還沒想好做不做精裝版?。?/br>
    也還沒去其他地方碰一碰呢！

    他怎么就掏銀子出去了啊！

    霍大餅在風(fēng)中凌亂，反省半天，只好總結(jié)為他被“二兩八錢一刀”的素宣價格啄瞎了眼睛！

    顯金和強老板將霍大餅送到門口。

    強老板沖顯金比了個大拇哥，跟著便道，“您不該答應(yīng)他能退定金！定金為啥叫定金！就是因為不能退啊!萬一他明天清醒過來，非得來找您退這二十兩咋整？”

    顯金輕輕搖頭，“他不會。”

    在商業(yè)理論里，給了定金再找來退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并且，就像剛剛那位霍老板所說：一樁生意，最好不要分成兩家做。他既然已經(jīng)和她下了精裝版的定金，那么素宣的生意，她占盡了談判的起手。

    強老板想了想又問，“那兩萬刀單子，您……”

    顯金平靜地?fù)u搖頭，“我做不出來?！?/br>
    “那您咋辦?！”

    顯金回過頭，往里走，“又不是我簽的契約。是宣城紙業(yè)商會簽的，我做不出來，你強老板做不出來嗎？你強老板一家做不出來，多加幾家還做不出來嗎？“

    強老板目瞪口呆，瞠目結(jié)舌地追了上去，“您……您想用這筆單子拉攏剩下的小作坊，在商會里和恒記抗衡！”

    顯金腳下一頓，笑了笑，“雙贏？呵呵。”

    雙贏，不就是她贏兩次嗎？

    第306章 都跟著你

    夜幕降臨，百香閣掌柜從送菜的窗口探出個腦袋，嘴里叼根牙簽，一邊敲鈴鐺把熱菜遞給跑堂，一邊跟不遠處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中年男子扯著嗓門說話，“有時候我都羨慕你的運道！”

    意氣風(fēng)發(fā)陳大敷抹了把油光锃亮的頭皮，“嘿！羨慕啥??！”

    “年輕時有老娘頂著，老了老了，天外飛了個厲害閨女！”百香閣掌柜跟陳敷幾十年兄弟，炒完最后一個菜，從檔口出來，開了壺酒給陳敷倒了杯，朝二樓努努嘴，“這么老多大男人，愣是奉你閨女上座呢！”

    陳敷樂呵呵，“好說好說。”

    百香閣掌柜姓奉，奉老板湊攏，“瞧著城東頭的馬老頭，城西頭的牛老板，城北的朱老板……七八家呢！都來了呢！這是在干啥呢！”

    牛馬豬，咋？大型家畜聚會？

    陳敷掏掏后槽牙，“我咋知道！”

    奉老板“嘖”一聲，“你咋不上去坐著？“

    陳敷驚恐：“你自己炒菜累就算了！你還催我干活兒！”

    奉老板：……

    人運道好，也確實有這命。

    看恒記那老頭兒，就害怕親閨女能干，找準(zhǔn)機會就把閨女關(guān)家里，自己出來拋頭露面——享福都享不來，天天鬧著干活，真不知道咋想的。

    奉老板看了眼老友，怎么看怎么不順眼：跟他差不多的年紀(jì)，咋臉皮光潤這么多？頭發(fā)也黑！眼睛也亮！一看就沒經(jīng)歷過賺錢的毒打！

    真是不爽。

    奉老板想了想，突兀道，“我孫子下下個月周歲，你記得來哦?！?/br>
    陳敷：？下下個月的事，就下下個月再說啊……

    隔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老友換了個賽道拼兒女呢！

    陳敷一聲冷笑，看老友的眼神充滿了勝券在握的松弛：等我說出我那女婿是誰，嚇不死你！

    嗯……但現(xiàn)在我不說。

    我女兒好像還不知道我即將多個女婿呢。

    ……

    約莫一個時辰，二樓雅廂挨個散去，顯金叫了輛騾車送陳敷回橘院，自己送完幾位老板，帶上鐘大娘和七七七折身去了城東。

    再從窄巷里出來時，月色正當(dāng)空，彎月如鉤。

    顯金神色平緩，將手中厚厚一沓牛皮紙袋遞給七七七，“送到山東霍老板下榻的驛館去，請他即刻簽字，蓋上霍記印刷坊的紅章，先交兩萬刀素宣第一期三千刀的定金，第一期如果買賣順利，那么之后第二期、第三期仍以一刀二兩八錢的價格成交——三年之內(nèi)，素宣不會漲價，這是我給他的承諾?！?/br>
    七七七接過牛皮紙袋，轉(zhuǎn)頭看了眼掛著兩只寂寥紅燈籠的宅邸，壓低聲音，“她……也愿意？”

    顯金唇角彎了彎，“她不愿意，她……愿意?！?/br>
    七七七愣了愣，隨即了然。

    鐘大娘沒聽懂，但并不耽誤她在她擅長的事里閃閃發(fā)光，“……這兩日，那霍老板先去了恒記，再去了白記，云柳兩家也沒耽誤去，多半是去摸價格了，兩萬刀紙不是筆小單子，萬一他跟別家簽了契書，咱們很難收場——在那幾家小作坊跟前，咱們可謂是名譽掃地了?！?/br>
    顯金笑了笑，“這幾日，霍老板每天大約什么時候回驛站？”

    鐘大娘低聲，“酉時前，申時三刻左右?！?/br>
    下午五點以前。

    顯金又問：“回去可清醒？有無醉醺醺的樣子？”

    鐘大娘搖搖頭，“清醒的，沒撞見過他喝酒?！?/br>
    顯金莞爾，語氣篤定，“那他必定沒有和任何一家成功簽約?！?/br>
    鐘大娘反應(yīng)了半刻鐘才明白過來：男人談生意，談成后最喜歡擺宴喝酒了！

    顯金抬步往出走，口吻淡淡的，有種成竹在胸的隨意，“兩萬刀聽起來是個大單子，按照三兩一刀來算，利潤大概在四千余兩，按照霍老板的要求，歷時需三年。一年的利潤千百兩，需要套住你所有的人力來賺這筆錢——恒記絕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