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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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什么西北狼。 他只能算一只撿牛糞的找不到媳婦的藏狐。 …… 之后幾日,如同唐記金銀鋪一事煙消云散、從未發(fā)生,喬徽已啟程至京師指揮使司十日有余。 顯金縮在房中靜靜等待了兩日,未有動靜,便重新出門置辦新鋪相關(guān)事宜。 ——顯金心態(tài)穩(wěn)如老狗。 既然她與賀艾娘真正艱難的十幾年,這些人都未曾出現(xiàn),那么現(xiàn)在出不出現(xiàn),意義也并不大了。 且,她并不是真正的顯金。 真正的顯金已在陳家無形的搓摩和威逼下,早就一命嗚呼了。 顯金仍將那枚小巧精致的鼠相翡翠玉墜仔細(xì)藏進(jìn)了地面活動的磚縫里——她認(rèn)認(rèn)真真、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后得到的細(xì)節(jié),讓她已經(jīng)對“賀顯金”這一身份非常篤定了。 顯金忙活得風(fēng)生水起,每每到家都已天黑。 七月二十八,顯金繞過直廊,腦子盤算著貨架的擺放順序,腳步匆匆向里走。 在分岔路口,喬放之身側(cè)的老叟顫顫巍巍道:“……山長腿又有些疼,一點(diǎn)不肯吃東西,您千萬去勸一勸吧?!?/br> 顯金立刻掉頭,看了眼天:“星星挺多啊……沒變天,怎么腿會痛?可是近日又喝酒了?還是改律例又熬了大夜?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不省心……” 顯金嘟嘟囔囔推開湖畔之中,喬放之的書房大門。 不大的閣內(nèi),點(diǎn)亮了十二盞油燈,事無巨細(xì)地照亮所有細(xì)節(jié)。 百安大長公主半側(cè)身立于窗欞之前,喬放之坐在輪椅上眉目莫辨地微微垂首,身后的書架中還有兩處黑影。 不知是侍衛(wèi),還是旁人。 顯金嘟囔的話語卡在喉嚨中,立刻低頭問安:“草民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百安大長公主喉間微動,下巴抖了抖,似是好不容易將情緒平復(fù)下來:“坐吧——” 又轉(zhuǎn)頭對喬放之道:“夜深了,山長好好吃藥,先去歇息吧,等后兩日本宮再來看您?!?/br> 喬放之眸光擔(dān)憂地從顯金臉上一掃而過,踟躕片刻后意有所指地開口道:“老臣這腿能救回來已是不易,若要強(qiáng)求恢復(fù)如初,未免太過強(qiáng)人所難。世間是非皆是因果,老身淺薄無知,于這一點(diǎn),倒是很想得開?!?/br> 百安大長公主身后的影子動了動。 單從這個微小的動作,喬放之竟看出幾分不甘。 喬放之在心里長長嘆口氣。 有何不甘呢? 顯金如此聰明,且又有如此一副殺天偷地的狗脾氣…… 那枚玉墜已現(xiàn)行,顯金卻能忍下一字不提——對他,都從未說過此事! 這足以證明一些事情吧? 喬放之目光掠過黑影,看向百安大長公主,目帶懇求:“您這服藥,老臣好好吃,若沒效用,您也莫怪?!?/br> 百安大長公主平靜地抬起下頜,看向喬放之。 喬放之向來只稱自己為“學(xué)生”,如今自稱“老臣”。 一個“老”字,便是用此生朝廷對他所有的虧欠和他對朝廷長久的貢獻(xiàn),來換顯金一條退路。 百安大長公主輕輕眨眼,并未回答,仍是舊話:“喬卿先去歇吧?!?/br> 喬放之再嘆一聲,終是離開了湖畔書房。 一個不大的房間,三面四壁皆是書架。 顯金沉穩(wěn)端坐。 百安大長公主抽身落座,親給顯金斟了一壺茶,聲音帶有悵然若失的喟嘆:“……嘗嘗看,把白桃厚片熏干,與新芽一起炒制,吃起來既然果木香又有蜜桃味——我特意放了三塊冰,聽說你是愛喝冷茶的?!?/br> 顯金雙手捧起茶盅,小口小口啜飲,笑道:“好喝的,又甜又香,也并不澀口,不愧是宮中之物?!?/br> 百安大長公主看顯金笑得舒朗,亦展唇笑:“宮中之物,也并非全都是最好的,前些年宣紙沒做貢品,宮里的水墨畫都少幾幅?!?/br> 顯金看百安大長公主眼神閃爍明亮,終是將目光緩緩移開——她一直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百安大長公主。 她重生而來的第一滴淚,便是為在寶禪多寺萍水相逢的百安大長公主而落。 不知怎么的。 顯金鼻尖又有些發(fā)酸。 百安大長公主一低頭,眼角氤濕,終于語聲哽咽:“……當(dāng)時你還那么??!我從西北回京,你就拽著我盔甲叫我姑母,姑字難發(fā)音,你就一口一個母——母媽——” “太后抱著你吃西瓜,你嫌沙瓤的不好吃,非要吃脆瓜!——哪里一下子就能找上脆瓜來啊!你又哭,太后又急,便只能把不甜的貼著瓜皮的rou剔下來給你吃,你反而吃得眉開眼笑……太后便笑話你明明是享福的命,卻總喜歡些便宜的玩意兒……” 百安大長公主用衣袖擦眼角,側(cè)過臉。 她已十余年,未在光亮處落淚了。 她沒生子,掉過一個,在戰(zhàn)場上沒保住,從此生育就艱難了。 她唯一的嫡親弟弟,也只有這一個血脈。 姑侄姑侄,打斷了骨頭,熱血還連著呢! 顯金低著頭,百安大長公主說的這些事,她根本不記得,或因非她本人親歷,也因年代久遠(yuǎn),她無從喚起記憶。 但聽完,她仍舊瞬時熱淚盈眶。 第361章 guntang涼淚 百安大長公主難得失態(tài),目藏晶瑩,看顯金的眸光溫柔婉和——她當(dāng)真是眼拙心瞎,六年前涇縣山中相遇,印象中的小姑娘長手長腳、身量高挑、身形纖細(xì),哪里有半分小時rou嘟嘟、圓乎乎的樣子? 侄女出生后,她在京師長住過三年,時值她的頭婚丈夫西北鎮(zhèn)撫司段鈺新喪。 這樁婚事是她自己尋的。 年少跟隨舅舅遠(yuǎn)赴西北,微服出訪,見邊境子民為韃子侵?jǐn)_所困,便暗下決心定要留守西北,平一方戰(zhàn)事、保萬民平安,太后連續(xù)快馬加鞭三封家書催她回京相看。 她便索性叫西北鎮(zhèn)撫司新進(jìn)的未婚青年郎站成一排,她蒙上眼睛,手里拿把匕首,隨手命中誰人身后的靶心,她就嫁給誰。 西北鎮(zhèn)撫司,統(tǒng)共三十八個未婚男子,敢站出來成排的,只有四個。 她飛身甩出匕首,恰好命中千戶段鈺身后的靶子。 她摘下眼罩,段鈺一臉平靜地托著掌心里的一只紅彤彤的蘋果向她走來。 “我以為,殿下會射中我的蘋果——話本子里都這么寫?!倍吴晫λf。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當(dāng)晚,她與段鈺成了親,她沒準(zhǔn)備婚服,只穿著深紅色的騎馬服和段鈺拜了堂。成親的消息傳回京師,太后震怒卻終究只是深宮婦人,當(dāng)權(quán)者又是她素來回護(hù)寵愛的弟弟。 小她兩歲的幼弟徐奉寅,也是文景帝,勸慰太后:“……別管過程,咱們只看最后的結(jié)果——jiejie不也成親了嗎?” 宗室便也捏著鼻子認(rèn)下了這樁親事。 只可惜,這樁親事持續(xù)不過一年半,她撞見段鈺手拿一個紅彤彤的蘋果進(jìn)入了軍中一名遠(yuǎn)近聞名的寡婦帳中,北疆局勢稍緩,她簽下和離書,起身回京,懷中便多了一個軟軟糯糯、又香又甜的親侄女。 涇縣枯山之中,這位小小瓜子臉、身上無二兩余rou的小姑娘南方口音,說她姓賀,來自宣城府涇縣。 而在侄女三歲那年,北云九城被攻陷,她翻身上馬重回北疆,便再也未曾見過這個世上血脈與她最近的后輩了。 再次回京,便是白墮之亂發(fā)生的兩個月以后。 她的幼弟紅著眼告訴她:“……逃亡之中,貴妃與翡翡被人沖散,皆身亡?!?/br> 她痛徹心扉,既憫幼弟永失所愛與所憐,又恨幼弟無能,固若金湯的京師城竟也能在他手上被沖破,她疼惜了三年的小侄女與她陰陽相隔,再不能相見。 恰逢其時,庶弟徐奉憲在忙亂灰燼中展現(xiàn)出的包容寬和、審慎內(nèi)斂,與胞弟惶然頹廢的窘迫,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反差。 而當(dāng)她查清高貴妃與翡翡究竟因何而亡時,她對胞弟的失望與怨懟,在一瞬間達(dá)到了頂峰。 在查清流民沖擊入京一事與庶弟毫無關(guān)系后,兩相權(quán)衡下,她忍痛做出決定——扶持庶弟上位為昭德帝,勸誡胞弟禪讓為逍王,交易代價,是胞弟務(wù)必好好活著,可以偏安一隅、可以蝸居避世,但請幫她保住這個不成器的弟弟一條命罷。 而后,她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將三名閣老入閣議事的傳統(tǒng)改為五人議事,加重內(nèi)閣話語權(quán),同時在朝中迅速暗中鋪開自己的力量,比如如今的戶部尚書胡秉直、鴻臚寺少卿羅聞弘、內(nèi)閣輔臣高士奇等等十余人,都是那時她在朝中埋下的釘子。 如果奉憲安分守成、謹(jǐn)遵承諾,這些釘子便會成長為大樹; 如果奉憲翻臉不認(rèn)人、撕破臉皮,這些釘子便會狠狠撬開她留給他的皇位。 做完所有,她將翡翡宮中的一只翡翠玉兔吊墜帶回了北疆。 或許,她與胞弟,此生是來償還徐家先祖奪取皇位時的殺戮罪孽的,他們無法留下后代,便是最明顯的詛咒——她在戰(zhàn)場上痛失腹中胎兒后,不止一次地這樣想過。 “翡翡……”百安大長公主眼眸閃爍,語聲凝噎:“你不叫賀顯金,你叫徐引翡?!?/br> 這一個月,她排出的秘衛(wèi)在青州、涇縣、宣城輾轉(zhuǎn)暗中調(diào)查,一旦有了引子,事實(shí)的真相便可以隨著繩索的牽引慢慢浮出水面了——顯金確實(shí)是她的侄女,孝成仁太后一脈唯一的后代。 顯金頭垂得低低的,輕聲道:“我知道。那只翡翠小鼠吊墜的背面,也印刻了……這三個字……” 結(jié)合喬徽所說,姓徐,遜帝對她有強(qiáng)烈的好奇與回護(hù)……不難猜出“賀顯金”的真正身世。 引(隱)翡-顯金,兩個名字相互牽連,但絕不會一猜就中,那么自然,她冠以的賀姓,絕對也不會輕易引發(fā)有心之人的猜想。 賀艾娘,是真的,想將她藏在蕓蕓眾生之中啊。 為什么? 為什么賀艾娘要這么做? 是因?yàn)楸粵_散后,賀艾娘流入難民之中,她害怕難以自證清白,再不能為皇家所容? 不,不可能。 百安大長公主在京師逗留的時間不會短,而作為當(dāng)時力挽狂瀾之人,她絕不會因女子貞潔而為難任何人。 賀艾娘為什么不回去? 為什么要處心積慮地藏起來? 顯金輕輕抬頭:“我……我有些記不得小時的事了,唯一的記憶就是跟隨我娘去了陳家。”顯金微微一頓:“我娘……她是我娘嗎?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百安大長公主喉頭一哽,微微側(cè)眸:“山東、山西兩地叛軍煽動流民向北逼進(jìn)京師,京師城被攻破,宗室退至灤平,就在此時,叛軍夜襲,你與高貴妃被……” “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