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沉迷 第43節(jié)
第26章 chapter 26 謝柏彥有事晚上先行回港,剛回別墅他接了一通電話后,便加急安排申請歸港航線。 虞清雨見他面色凝重,猜測著應(yīng)抵不是什么小事,很快讓陳姨替他收好了行李。 大概是一連快半個月待在一起,也有了些牽掛。 臨走前,謝柏彥在門前頓住腳步,他慢條斯理系著紐扣,動作間忽而回頭望向站在原處的虞清雨、 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熟,那日婚禮后他有公事需要緊急離開時,大概也是類似的。 虞清雨站在不遠處,只是望著他的背影,直升飛機葉片旋轉(zhuǎn)帶起的風(fēng)沙陣陣模糊了她的表情,什么都看不仔細。 心念起,謝柏彥轉(zhuǎn)身又踱回來,頗為貼心交代了句:“這次時間緊,你也可以在京城多待一段時期,陪陪親友。” 虞清雨確實是這樣想的,她乖順地點點頭,這次回來也匆忙,她都還未和蘇倪聊過幾句。 其實她是無所謂在哪里住的,不過在港城她確實沒什么朋友陪同。 有些事情似乎也不太方便。 只是翌日被匆忙叫回老宅的時候,這個念頭便立即被打消。 虞逢澤坐在書桌后,面色肅厲,淡淡覷她一眼,忽而抬手就將今日馮黛青父親送來的賠禮揮開。 是一方硯臺,猛地落在地板上,即時碎成了一片。 細細碎碎的石片散落一地,其中混著幾顆微小的砂粒,無意間劃破光潔的腳踝。 虞清雨蹙著眉低頭看著滲出血珠的腳腕,垂了垂眼皮,莫名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 如同過去他們父女之間的那些爭執(zhí)一般。 或者,還不如昨晚同謝柏彥一起回港城。 “我平時就這是這樣教你的?”手邊的鋼筆被他扔得很遠,在地板上滾落了幾圈,停在她的腳邊,“一個破石雕罷了,你至于鬧成這樣?” 聲音夾著火氣,虞逢澤橫眉怒對:“你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和馮家之間有點齟齬,是不是?” 在練舞中的蘇倪聽到動靜,匆匆忙忙跑來,看著一地狼藉,她不由皺眉:“這是在鬧什么呢?哎——” 她忽然瞥見虞清雨流血的腳腕,心疼地扯著她去一旁沙發(fā)坐下,橫了虞逢澤一眼:“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天天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有話能不能好好說?” 溫?zé)岬恼菩妮p柔地覆在她的腳腕上,虞清雨緩緩回神,定在蘇倪緊張擔心的面上,咬了咬唇,咽下所有情緒。 她輕輕嗯了一聲,是回應(yīng)虞逢澤的那句話的。 “至于的。” 她揚起嬌面,一雙含水眸中流淌著堅定的執(zhí)拗,聲聲入耳,語調(diào)清晰:“馮黛青弄壞了我的石雕,賠償不是應(yīng)該的嗎? 扯開唇角,冷笑帶出幾分譏誚:“難道他貫上了一個馮姓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虞清雨與父親之間的矛盾根源,并不在于什么激烈對峙的幾句話,而是虞逢澤總喜歡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強壓給她所謂正確的觀點。 可那些究竟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其他的理由,他們沒有談及此,但也心知肚明。 虞逢澤聲聲指責(zé),絲毫未留情面:“你還頂嘴,一個石雕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給你買多少,虞家有缺你這點錢嗎?你呢,律師函直接送去馮家,他馮黛青是踢了你的石雕,還是踢了你的腦子?” “你告訴我,有必要為了這個破石雕鬧崩兩家關(guān)系嗎?”虞逢澤站起身,捂著胸口,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我從小教你要做人圓滑,有棱有角剛正不阿這一說法并不適合我們這種家庭?!?/br> 他的視線忽然瞥向隔壁那幢已經(jīng)久無人居住過的別墅,哼笑一聲:“不然你以為宋家怎么敗落的?” 蘇倪眼睛登時瞠圓,出聲喝道:“說事就說事,別天天扯些有的沒的?!?/br> 已經(jīng)離開的人又被再次提及,傷疤結(jié)了痂又被反復(fù)掀開,對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還年輕的虞清雨。 虞清雨是煩躁的,但不是為了什么宋家又或是宋執(zhí)銳,她從記事開始和父親關(guān)系便不太好,大小爭執(zhí)已是日常。 若是就事論事倒也好,可明明在講著損物賠償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椋瑓s總有什么人情面子或者棱角耿直來混淆視聽。 她不想回憶宋家的破產(chǎn)敗落,又或者她和宋執(zhí)銳的分崩離析,對于眼前毫無意義的事情。 虞清雨只是搖頭,無力再與他爭執(zhí):“你從來就不懂我的生活,有些物品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有錢也買不到的,有的人犯錯了就必須要道歉?!?/br> “還有——”她同樣望向隔壁的那棟空了許久的別墅,神色慢慢冷了下去,“也別跟我提什么宋家,你們那些商場上的事和我沒關(guān)系,我就一句話,馮黛青他必須給我道歉?!?/br> “馮黛青道歉?”虞逢澤忽然抓住手旁的鎮(zhèn)紙,“你大概是說反了,你馮叔叔今天上門親自致意給夠我們面子了,你一會兒就去馮家給我道歉去!” 虞清雨氣極反笑:“我去道歉?” 她重重呼一口氣:“憑什么我去道歉,做錯事的到底是誰?打壓自己的女兒對你來說有什么好處嗎?或者說把我的尊嚴我的需求全部往后放,為你自己的利益服務(wù),是會讓你更有成就感一點嗎?” 鎮(zhèn)紙猛地被扔出,一點黑影在她視線中放大,虞清雨瞳孔縮緊,下意識偏頭閃過,卻還是被蹭過面頰。 她捂著臉,清眸蒙上一層霧色,不可思議地望向虞逢澤。 “混賬,難道我叫你圓滑是害你嗎?我讓你嫁給謝柏彥是害你嗎?” “閉嘴吧?!碧K倪直直擋在她身前,聲音不由揚高,“是不是我們不說,你就可以相安無事當做所有都是最好的安排?。俊?/br> 虞逢澤看向女兒半捂著的面頰,眼底劃過一絲不忍。 眼下被蹭出一道紅印,沒破皮,只是微腫,只是對上虞清雨水漾般楚楚動人的眸子,蘇倪面色登時難看,轉(zhuǎn)向虞逢澤,毫不留情地斥責(zé):“我的女兒沒必要圓滑,她只需要有自己的堅持,道德底線高又不是她的錯,你認不認可又有什么關(guān)系,自有我蘇家來給她撐腰?!?/br> “你和馮老頭都是一丘之貉,至少姓馮的還會護著自己兒子,你呢?” 蘇倪冷睨過去:“你連保護女兒的膽量都沒有?!?/br> “蘇姨?!庇萸逵晡宋亲?,拉了拉她的手。 蘇倪平常最是溫柔的性子,從未和虞逢澤起過沖突。 第一次,便是為了她。 “就他馮黛青腰板直?不會道歉,那好啊,我來替他父母教他一課?!?/br> 虞逢澤扶著書桌,重重呼氣:“蘇倪,你別胡鬧?!?/br> 蘇倪眉目冷禁:“到底誰在胡鬧?” “虞逢澤,你是在家逞威風(fēng)很驕傲嗎?女兒受了委屈,你反倒窩里橫?”她嗤笑一聲,“可真是有本事?!?/br> 虞逢澤拍著桌子:“還不是都是你慣的!清雨被你慣出一身臭脾氣!” “我樂意慣,起碼清雨是我養(yǎng)大的,我忙于演出都沒忘記她,你呢?當個總裁還真以為自己是幾根蔥了?”蘇倪也毫不示弱,冷聲冷氣,一句比一句犀利。 “看清楚,她姓虞,我才是她的親生父親!你算什么?”虞逢澤很快住了嘴,將那句“繼母而已”咽了回去。 但那個口型,他們都看得懂。 忽然的冷寂,蘇倪突??嚲o的下顎,帶著僵持的緊張。 是虞清雨開口打破沉寂的,她放下手,臉頰上蹭出的那道紅痕在瓷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掀開眼皮,她神色怠倦,幾分漠然:“其實我也可以不姓虞的?!?/br> “你說什么!”虞逢澤壓著火氣,聲音瀕臨失控。 虞清雨聳了聳肩,輕輕握了握蘇倪的手,微笑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br> “看來京城不歡迎我,那我回港城了,省的討人嫌,別最后還要把身體不好的鍋也甩給我?!?/br> 她定了最早一趟航班回港城,東西也沒收拾,只帶著手機和證件便上了飛機。 周圍俱是空位,空姐的問候服務(wù)她也沒太聽清。 虞清雨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眸,眼睛干得發(fā)澀,只是靜靜盯著腳腕上被劃傷的點點痕跡。 好像,巴黎不太順,回京城也不太順。 三個小時的航程,落地匆忙,也沒來得及通知管家,虞清雨直接打了車回去。 司機聽到那片別墅區(qū)的時候,還不太敢相信,再三確認后,將信將疑地啟動車子。 虞清雨懶懶望向窗戶,潮熱濕濘的空氣帶著熟悉的味道而來,微微耳生的粵語廣播在耳畔響起,她深深吐了口濁氣,再回神時才察覺到手機在震。 是她的律師打來的電話,原以為是為馮黛青的事情而來的,沒想到還有更讓人煩悶的事情。 虞清雨看著聊天框里發(fā)來了那張截圖,正是她半小時前在機場的照片,口罩高高掛上,遮掩了面上那道紅痕,可是眼神里擋不住的疲憊,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港媒的標題一向很不留情面——【謝太深夜口罩獨自歸港,無人接送,新妻秒變棄婦為哪般?】 看圖說話,好像倒真有幾分棄婦的樣子。 虞清雨揉了揉額角,心生煩躁:“能起訴嗎?我真的煩透這些標題黨港媒了?!?/br> 只是回港一件小事,她不想這個時候再收到虞逢澤的問責(zé)電話了,更是疲于去發(fā)圖秀恩愛了。 很煩。 “可以的,虞小姐,我現(xiàn)在給您擬寫律師函?!?/br> 車廂里空調(diào)不倦吹著冷風(fēng),正打在她的頭頂,連呼吸間都是錐錐頭疼。 她移下一點車窗,潮氣的熱息撲面,街角嘈雜的鬧聲,霓虹之下的煙火氣,帶著久久懸著的心落下。 她的手機里躺著一條謝柏彥三分鐘前發(fā)來的消息。 xby:【到哪了?】 虞清雨定定看了許久,直到眼底涌上熱潮,充溢的情緒似乎即將涌出,她閉了閉眼,慌亂退出那個聊天界面。 律師的電話再度響起,她對著屏幕調(diào)試了下口罩的角度,揉著眼睛掩下所有水汽。 “虞小姐。”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點啞意:“律師函發(fā)了嗎?” “律師函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不過報刊剛剛已經(jīng)發(fā)布道歉聲明,對于侵犯您的肖像權(quán)及揣測性夸大其實言論進行誠摯道歉?!?/br> 虞清雨眉尖一跳。 “應(yīng)是謝先生出手了?!?/br> 同虞清雨所猜測的那般。 手指撥動著裙角流蘇,亂晃的金絲線在空中扭轉(zhuǎn)打結(jié),又被重新理順。 良久良久,她才在一陣放大的心跳悸動中找回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