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雨聽到這話蹙了蹙眉：“雖然我們都清楚你確實是為了彭稚檀才去謝氏實習(xí)的，但也不一定是他走了，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br>
    “那去做還有什么意義呢，反正他現(xiàn)在也不在我身邊，我就算掙得了所有人的認可好像也沒什么用?！敝x柏珊悶悶喝下一杯酒。

    虞清雨連忙去擋：“你別喝這么快，今天就我們兩個人，若是出什么意外，我沒辦法跟你哥交代?！?/br>
    說著心下真的不太放心，拿出手機給聞琳發(fā)了條消息。

    謝柏珊是真的一肚子苦水，絮絮叨叨了許久，又哭又鬧說個沒完。

    虞清雨默默嘆了口氣：“其實認可的過程也是一個積累的過程，很多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不可能說讓他們認可就認可，也不可能認可了一半先暫停，等他回來，你再去爭取剩下一半認可?！?/br>
    她原本覺得自己不該對謝柏珊說這些的，似乎過了界。謝柏珊性格確實如謝柏彥所說那般天真，但好像若是她不提，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人跟她說這些。

    謝柏珊聽了她的話，果然懵怔了許久，面上閃過幾分茫然，恍惚意識到這大概才是父母哥哥或者其他家人反對的根本原因。

    嘟了嘟唇，謝柏珊忽然幾分委屈上頭，踉踉蹌蹌地起身：“我去趟兒衛(wèi)生間?！?/br>
    想尋個安靜的地方清醒一下。

    衛(wèi)生間就在他們桌子背后幾步遠，虞清雨便沒陪著她，只是視線追著她的身影。低頭喝水一眨眼的功夫，謝柏珊身影就消失了。

    心下一驚，虞清雨連忙去尋她的身影：“珊珊！”

    正是餐廳人潮擁擠的時候，她探頭四處尋著，卻被人影擋著看不清晰。

    “嫂子……”微弱的聲音，被不遠處高大遒勁的男人擋在身后，虞清雨看不仔細。

    聽到聲音，男人向后望了望，輕易捕捉到虞清雨的身影，手里還攥著謝柏珊的手腕：“喲，一個還帶著另一個呢？”

    隔著幾步遠，卻被服務(wù)生推車當擋住，虞清雨眉宇間繞著幾分擔憂：“我替她向您道歉好嗎，不知她剛剛頂撞了您什么，總之很對不起，能先松開她嗎？”

    謝柏珊酒意上頭，聽到虞清雨這般禮貌地請求，更是煩躁，她胡亂揮著手臂：“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勸你現(xiàn)在趕緊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br>
    男人揚眉邪笑：“怎么了？剛剛不是你往我懷里鉆的嗎？”

    謝柏珊咬牙，只覺得頭腦昏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虞清雨剛從人群中擠出來，試圖想要上前護著酒醉的謝柏珊，卻被男人推了一把：“少來多管小爺?shù)拈e事?！?/br>
    身形微晃，踉蹌了幾步，忽地被一只手攙扶。

    熟悉的薄荷香，虞清雨沒回頭已經(jīng)知曉身后的男人。

    上前一步，橫擋在她的身前，宋執(zhí)銳凜然冷聲：“放手！”

    攥著謝柏珊的男人幾分不耐：“今天多管閑事的人，還真的多?！?/br>
    推推搡搡，裝模作樣揮出的拳頭，不止是恐嚇挑釁，還有試圖橫掃過來的腿。

    所有不安分止于卻被宋執(zhí)銳扯住的手臂，向下掰折的弧度，還有撕心裂肺的驚叫。

    一切都很混亂。

    直到坐在警察局里，所有紛擾才終于平息。

    宋執(zhí)銳捂了捂自己紅腫的嘴角，望向和他隔了三個座位遠的虞清雨，心平氣和的語氣：“你的謝先生呢？”

    唇瓣微扯，牽引著疼痛的傷口，宋執(zhí)銳齜牙咧嘴地痛呼一聲。

    虞清雨不好置之不理，畢竟宋執(zhí)銳是為了她和珊珊出頭的，輕輕嘆氣，她遠遠遞出一張方巾。

    淡紫色的方巾垂在宋執(zhí)銳面前，上面還印了一個錦鯉戲水的形狀。

    是被印上虞清雨名字的方巾，還繚繞著幾分百合清香。

    他不由怔住，愣了幾秒沒接。

    記不清上一次過這只方巾是什么時候，總之很久很久，久到他默然想起很多過往，宋執(zhí)銳一時沒回過神。

    虞清雨摸不清他的意思，見他不接，便悻悻收了手，只說：“他出差去了，我們有各自的工作，也不可能時時綁在一起?！?/br>
    我們。

    虞清雨和謝柏彥。

    聽在宋執(zhí)銳耳中，刺痛又心酸。

    久久沒聽到回音，虞清雨望過去，上下掃著他的身形，掂量著宋執(zhí)銳是否受傷嚴重，問道：“你沒事吧？”

    宋執(zhí)銳并不是這般少話的人。

    “沒什么大事?！彼螆?zhí)銳低垂著眉眼，忽然又換了說辭，“可能也算有事吧，我的襯衫被劃破了?！?/br>
    他的襯衫在撕扯中被表帶劃了道口子，扣子也被扯掉了幾顆，看上去很是狼狽。

    “你——”虞清雨面上劃過幾分為難，不想和他過分牽扯，但也不想相互虧欠，“那我轉(zhuǎn)錢給你吧，就當賠償你的襯衫錢。”

    這當然不是宋執(zhí)銳想要聽到的答案，一抹苦笑浮上嘴角。

    “清雨，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jīng)把我拉黑了?！?/br>
    虞清雨紅唇微張，忽然被他提起這件事，似乎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回話。

    宋執(zhí)銳偏過頭去望他，他們中間隔了三個座位，刻意避嫌的距離，心頭涌上幾分苦澀。

    從親密無間的青梅竹馬，到現(xiàn)在需要隔著距離才能說上一句話，不由唏噓。

    “聽說，前陣子你們?nèi)シ▏?，他為你擋刀受傷了?！?/br>
    明明說起也是心酸，他卻依然要說，在那道傷口上不斷撒著鹽。

    痛，然后更痛。

    “你從小心腸就軟，馮黛青討你嫌，可是你從樹上掉下來，他為了去接你骨折了，你便不忍心推開他。”視線悠悠，其中暗藏著幾分只有他知道的期待。

    “大概這次也是一樣的吧？”

    虞清雨擰眉，他們相處十數(shù)年的情誼，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換了認真的神情，虞清雨直起肩背：“這次不是……”

    她和謝柏彥之間當然不只是心軟。

    可宋執(zhí)銳想聽的并不是這些，他不想聽那句話這樣落下，苦笑著打斷：“可是你怎么就對我這么狠心呢？”

    清俊的面容上染上幾分惆悵，濃云籠下，幾分陰郁。

    “明明你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我也去接你了，是因為沒接到你嗎，所以你只對我這樣狠心？”

    只是一次，他們便徹底分開。

    他好像總是差了些時機，虞清雨從樹上掉落也突然，那時他隔著幾十米遠，飛奔過來也趕不及。

    而現(xiàn)在似乎也是。

    一切終結(jié)在那個雨夜。

    許多回憶不斷在記憶里閃現(xiàn)，明明她腿摔斷打石膏的每一天，他都彎起腰，背著她下樓。

    他們那時最好，可是散得也最快。

    指尖捻在嘴角的傷口處，壓得很痛，痛得清醒。

    他清眸上覆上一層水霧：“那這次，你可以心軟一點嗎？”

    “宋執(zhí)銳，你別這樣，我——”虞清雨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怔怔看著他紅透的眼圈。

    他指尖上沾滿了血跡，嘴角扯起，還是原本那個不羈的弧度，可很多事情好像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還是因為我沒像他那樣受傷？”他問。

    虞清雨是不愿意再回想謝柏彥受傷的那個畫面的。

    垂下眼簾，一聲嘆息，她別無他說，只有一句：“你別太偏執(zhí)?！?/br>
    她平靜無波的語氣讓他心緒染上幾分慌亂，還有荒涼。

    宋執(zhí)銳放下手，指尖劃過襯衫，留下斑駁的痕跡，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清：“就真的不準備再跟我見面了？”

    虞清雨皺著眉，似乎很是糾結(jié)，指尖攥著手機，緩緩收緊，骨節(jié)處隱隱發(fā)白。

    “清雨，你皺起眉頭不好看，像個小老太太一樣。”是句玩笑話，但虞清雨笑不出來。

    她松開手機，站起身，迎著門外一點涼風(fēng)，傳過她清軟的聲線：“宋執(zhí)銳，你別做傻事了?！?/br>
    那已經(jīng)是她的態(tài)度。

    可也有人固執(zhí)地選擇不聽。

    “再苦再難都熬過來了，我怎么會現(xiàn)在做傻事呢?！彼螆?zhí)銳也起身，跟了兩步，卻停在禮貌距離之外，“我只是想把失去的找回來而已?！?/br>
    虞清雨沒有回頭，身后細碎的聲音她聽得清晰，但并不想將許多事情挑得那么直白。

    “其實你東山再起，我是為你高興的，今天你可以將頤園佳景那套別墅再買回來，也可以把之前抵押欠款的藝術(shù)品贖回，但人走散了就真的散了?！?/br>
    在那個雨夜，或者更早的時候，他獨自一個人離開的時候。

    他們就已經(jīng)散了。

    她說：“我以為在你發(fā)現(xiàn)我拉黑你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br>
    “我很在乎謝柏彥的感受，就當是未雨綢繆吧，雖然他現(xiàn)在沒說什么，那也只是因為他的修養(yǎng)并不允許他說這些，但并不意味著我可以繼續(xù)這樣做?！?/br>
    大概謝柏彥真的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縱容她，寵溺她，卻也知道她心中那道界限分明，不會逾距，不會越界。

    恃寵，卻也只對他一個人嬌縱。

    一片靜謐，只有疾風(fēng)吹過玻璃窗，落下鼓震的低聲。

    良久良久，一道淡聲落下：“清雨，有些傷人了，我也不過只是想要你賠我一件襯衫而已?！?/br>
    想笑，卻笑不太出來：“謝氏總裁太太，連個襯衫都不愿意賠嗎？”

    做完筆錄回來的謝柏珊，遙遙望著兩個人，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

    酒意消散了許久，她連忙跑過去，擠進兩個人之間。

    “宋先生是吧，你救的人是我，哦不對不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敝x柏珊微笑，“襯衫當然應(yīng)該由我賠?！?/br>
    “走走走，我?guī)ブ匦沦I一件襯衫?！?/br>
    宋執(zhí)銳沒動，卻望向身前沒有轉(zhuǎn)身的虞清雨。

    “真的不一起嗎？”幾分隱隱的哀求滲入其中，聲線低了又低。

    可惜，那道背影紋絲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