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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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琴音不斷加快,越發(fā)鏗鏘,李歸玉聽著那琴聲,便覺琴聲如刃,一刀一刀切割在他和他記憶中洛婉清身上。 將他凌遲碎尸,把洛婉清一刀一刀打磨成他眼前模樣。 那琴聲中明明殺意,可他卻聽出疼。 洛婉清是那么怕疼一個人。 每次破了皮臉色都會白幾分,她喝藥嫌苦要吃糖,她連水都喝不了稍微燙一點的。 她其實是那么嬌氣的小姐。 她…… 李歸玉不敢多想。 眾人聽著琴音殺伐,逐漸聽著王韻之身后琴音一個個中斷,心志不堅者早已經斷了節(jié)奏,根本彈不下去。 眼看人一個個走下去,鄭璧月突然起身,抱琴而下,坐在了王韻之面前。 她抬手一拂長琴,起聲,卻是古琴中技藝最難的《瀟湘水云》。 王韻之和她對視一眼,便降了音,開始配合鄭璧月。 《瀟湘水云》描繪的是瀟、湘合流之處,望九凝山為云水所蔽,水云翻涌,大氣磅礴。 這一曲暗喻山河殘缺,時勢飄零。不僅要求的技法高于廣陵散,家國意境也會高上幾分。 鄭璧月一加入,洛婉清琴音頓時被壓上幾分。 洛婉清睜開眼睛,迎上鄭璧月冰冷的目光。 一瞬之間,她突然很想問。 洛家的案子,到底是誰提出來? 她做過什么,她應當受到怎樣的懲罰。 她盯著鄭璧月,鄭璧月也沒有半分回避,殺意在鄭璧月眼中流淌。 如果起初不過是想讓這個小司使難堪,此刻她就是真的動了殺意。 一個死囚爬上來的女人,同洛婉清一樣卑賤的女子,不過就是有了張臉——憑什么,和她搶? 李歸玉乃王家子嗣,又有盛名在身,身為皇室榮耀深得盛寵,如今再得她鄭氏扶持,未來高坐指日可待。 她不在乎李歸玉,她也不愛任何男人,她只是要這世上女子最尊貴的位置。 她愿意垂憐李歸玉,那是李歸玉的福分,他竟然還敢看其他女人? 那她就把他所在意的人都毀了。 鄭璧月心中又冷又怒,只想著。 他愛一個她毀一個,直到他乖乖成為她的傀儡。 洛婉清如是。 這個柳惜娘亦如是。 鄭璧月殺意藏在琴中,云水崩騰而下,九凝山巍峨破云。 山河展卷,一瞬廣陵散那些一人恩怨,顯得如此渺茫卑微。 論琴技,鄭璧月一直是東都一絕,除謝恒外無人出其左右。 洛婉清勉力跟了一段,便知繼續(xù)下去,她無勝算。 她只有一首曲子有此技藝。 想到這首曲子,她不由得看了李歸玉一眼。 李歸玉靜靜端望她,似乎早已知是這樣的結果。 對視片刻,她收回目光,撥響了音調。 什么都不如趕緊離開去找星靈完成任務重要。 不過是一首曲子。 她冷靜想著,奏響了她在江南,同那倚欄女子特意學會的《越王劍》。 這首曲子鮮少人知,但技藝極難,她曾無數次為李歸玉演奏,一遍一遍打磨。 這五年她不知彈奏多少次。 這音調一響,李歸玉便笑起來。 他仰望著臺上女子,熟悉的曲調,完全不同的曲風。 但她撥弦剎那,他便確定。 是她。 一定是她。 他眼里帶了水色,死死盯著臺上人。 洛婉清低頭撥弦。 當年她不懂《越王劍》。 她不懂什么是滅國之恨,什么是臥薪嘗膽,是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那時候她只是因為他喜歡,她就學。 如今她終于懂了。 國恨家仇,殺伐不休,馬蹄踩過瀟湘江水,長槍斬破云水長河。 不同于聶政匹夫一怒血濺三尺,越王劍以王道劍指江山,金戈鐵馬,不死不休。 她知道李歸玉在看她,卻不敢回視,只閉上眼睛,手指撥弄飛快。 曲調越發(fā)激昂,她在這被壓抑著的絕望琴聲之中,突然理解了李歸玉。 仇人帳下羞辱十余年,還有什么不可舍? 最初定下之事已經付出這么多,哪里還有回頭可言? 她一路扒皮塑骨走至今日,未來無論付出多少,能達到目的才不枉費過去。 而當年的李歸玉,又何不是如此? 無事不可為。 無人不可舍。 洛婉清呼吸漸急,一時竟是什么都忘了。 只放縱琴聲中的千軍萬馬覆國而下。 然后呢? 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山河破碎的城墻之上,茫然看著天地。 她該去哪里? 不顧一切報仇,拼盡一生,等到此刻,她該去哪里? 她慌亂不知,走投無路。 琴聲越發(fā)狂亂,李歸玉靜靜凝望著她,心弦隨她一起拉緊。 他救不了,他們都是溺水中人,誰都救不了誰。 她來了,她終于也還是走上和他一樣的路,他不孤單。 李歸玉在這琴聲里有些瘋癲笑著盯著臺上之人,他想沖上去,想擁抱她,想歡慶這一剎的殉葬,想問她為什么來。 他笑著看著高處,謝恒亦是靜靜端望她,聽著琴音,喚了旁邊青崖:“取我的琴來?!?/br> 洛婉清琵琶聲徹底壓住全場,王韻之琴聲率先亂下,抬手放在琴上止聲。 鄭璧月神色也難看起來,她勉力跟了片刻,然而洛婉清琴聲卻是完全沒有了束縛,殺伐之意壓頂而來,鄭璧月琴聲一亂,難以為繼,她撐著顏面勉力收音,而這時,高臺之處,卻是一首江南小調傳來。 再簡單不過的調子,卻一瞬將人帶到江南春日,泛舟湖上,楊柳依依。 所有人抬頭看去,卻見謝恒坐在高臺,橫琴于膝。 夏日陽光從窗戶外落下,公子神色溫和,陽光落在白凈如玉的手指,似是帶了溫度。 琴音裊裊,外間賓客也都起身。 “是謝靈殊嗎?” 有擅琴者驚訝開口,謝毓書正端著酒杯閉眼聽音,聽到這話,立刻睜了眼,趕了回去,片刻后趕緊又跑回來,激動道:“是七郎!是他!” “六年了?!庇腥苏痼@,“他終于碰琴了?” “還廢什么話,趕緊去看?。 ?/br> 其他院子的人聞得消息,紛紛趕來。 而高處謝恒什么都沒想。 他撥弄琴弦,用那夜長廊倚欄用琵琶曲相贈的畫面壓住滿眼血色。 時隔六年,他再撫琴。 他只想,他要接住她。 她不是勾踐,更不是夫差。 天地不渡,神佛不親,哪怕窮途末路,謝恒都會踩出路來,接她回到正途。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恒:“要賣慘是吧,我也來!司使我好慘你心疼心疼我吧……” 洛婉清:“好的我心疼?!?/br> 謝恒(臉紅):“算了……好像有點拉不下臉,這條路不適合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