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他走?后?，底下的士兵們并未安靜下來，反而竊竊私語的聲音愈發(fā)高?漲。

    “聽?說南邊士兵的待遇好，武器甲胄都是新的，女帝更是下令，所有軍備三年一換，軍餉也?沒聽?說落下過?！崩媳鴫旱吐曇簦壑械牧w慕擋也?擋不住。

    “南邊經(jīng)濟繁榮，沱東一帶都是富饒之地。煬州和瀝州臨近海口，聽?說正在和洋人做生意呢，光是關(guān)稅就能收一大筆，當兵的待遇肯定不差，不像咱們這樣?！绷硪粋€士兵接過話茬，語氣中滿是向往。

    “哎，你們說，咱們能不能想?辦法投靠南軍去?？畢竟女帝是先帝之女，大魏先祖的后?人，大家同宗同源，咱們投誠也?不算叛軍?！?/br>
    “可是女帝并未派兵渡江，咱們就算有心投誠，也?不知該往何處去?。”

    “你們說，都這個時候了?，女帝為何遲遲沒有動靜？難道真的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祖宗的江山被蠻人奪去?嗎？”

    這時，一個看似頗有見識的老兵開口道：“你們不懂，女帝這是在等京都各世家妥協(xié)?！?/br>
    “妥協(xié)？什么?意思嘛？”

    “就是等世家們主動低頭去?求她，承認她的統(tǒng)治地位，支持她的政令?！崩媳忉尩馈?/br>
    “這……這女帝也?太小心眼了?吧，眼下國家都要滅亡了?，她還?在計較那點子事?？”有人不滿地嘟囔道。

    “錯，女帝并非小心眼，而是有遠見?！币粋€士兵反駁道，“她這時候不把?握機會拿下世家，后?面就容易被吃得死?死?的。”

    “且不說女帝，都這個時候了?，各世家卻為什么?死?咬著嘴邊利益不放，不愿意妥協(xié)？”

    “就是，女帝不發(fā)兵你們說她不好，明明世家一低頭就能成?的事?，你們不怪世家卻怪女帝，這也?太不公平了?！”

    “哎，想?讓世家大族低頭，難咯?！?/br>
    “叔，為什么?世家不愿意低頭？”有個年輕的小子忍不住出聲。

    “還?能為了?什么?？利益唄。”老兵嘆了?口氣，“女帝在南方推行均田制和官紳納糧制，這對世家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他們?nèi)f頃良田，怎么?可能舍得把?田地分出去?？”

    那老兵又繼續(xù)道：“他們不僅不舍得，他們連田稅都不愿意交。剛剛副將不是說了?嗎，宮里胭脂錢一年就得四?十萬兩，世家不納糧不交稅，那這些銀子從哪里來？還?不是從咱們小老百姓身上搜刮?！?/br>
    “哦，我明白了?。所以女帝這是在逼世家低頭，好把?他們的財富分出來給老百姓?！蹦贻p的小子恍然大悟道。

    老兵嘆了?口氣：“是啊，這么?一來，世家哪里愿意妥協(xié)。咬牙硬撐著，就指盼著咱們這些當兵的，能幫他們守住昭平關(guān)，把?蠻人打出去?，他們好在關(guān)內(nèi)繼續(xù)享福?！?/br>
    其他士兵聽?了?這番話，個個義憤填膺。

    “老子在邊關(guān)流血流汗，就是為了?保護這些臭蟲，真是不值當。”

    “叔，你這么?一說，我就更想?去?投奔女帝了??！蹦贻p的小子說道。

    “老叔，你說女帝不渡江，萬一北邊守不住了?，被蠻人奪了?去?，對她也?不好吧？”一個士兵擔憂地問道。

    老兵沉思片刻后?說道：“我估摸著，女帝也?不愿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但若是世家還?是冥頑不靈的話，她可能也?會狠下心來不發(fā)兵。等到蠻人真的占領(lǐng)了?北邊之后?，她再以收復山河為名，遣兵渡江，將蠻人驅(qū)除出去?，再把?領(lǐng)地和財富從蠻人手中奪回來，重?新分配?！?/br>
    小年輕突然笑道：“這不相當于把?財富洗白了?的意思？”

    老兵笑了?：“可不是嘛，不過咱們北邊的這些兵蛋子和老百姓可就慘了??！?/br>
    說完深深嘆了?口氣，“女帝這招是狠了?，只是北蠻軍如此驍勇，到時候北方淪陷，她想?要奪回來，怕是難咯?！?/br>
    小年輕忙道：“聽?說南邊出了?個女將軍，很是厲害?！?/br>
    老兵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一個女娃娃，細胳膊細腿的，能厲害到哪里去?。

    ……

    當夜，夜色如濃墨般厚重?，狂風呼嘯。

    昭平關(guān)大營內(nèi)，燈火如豆，稀疏而黯淡。

    士兵沉浸在睡夢之中，卻不知死?亡的陰影已近在咫尺。

    西營一名士兵半夜起?來放水，迷迷糊糊之間，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

    睡意在一瞬間被驅(qū)散得無影無蹤，他驚恐地張嘴欲呼，但短促的呼喊聲還?未完全發(fā)出，喉嚨便已被冰冷的刀刃割破，最后?瞪大雙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尖銳的號角聲刺破了?夜的寂靜。

    這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如同驚雷一般，瞬間將整個營地從沉睡中驚醒。

    “敵襲——！”

    “敵襲——！”

    “列陣——！列陣——！”

    呼喊聲此起?彼伏，打破了?夜的寧靜。

    秦歡從夢中驚醒，聽?到外面雜亂的腳步聲，一股寒意從脊背直竄上心頭，渾身一震，瞬間坐起?。

    眨眼之間，長刀已然握在手中。

    身上的甲胄，睡前并未解下，隨著他站起?身來，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將軍，是羯族人夜襲，大約五千多?人，目標直指西營?！眰髁畋掖亿s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