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問走路時幾乎不發(fā)出聲音，就像是一片幽影，飄浮著尾隨卓來家去。

    咚、咚、咚

    長安城中，催更鼓沉緩而有力地敲著。一旦六百聲更鼓敲完，各坊坊門便將關(guān)閉，各人不得在坊間行動。

    總算沒晚!

    卓來好不容易在更鼓敲盡之前將李好問帶進了敦義坊的坊門，上氣不接下氣地放慢腳步。

    在他身后，李好問也同樣放慢了腳步，大氣不喘，面無表情。

    卓來回頭瞅瞅自家主人，覺得這一路有些不大對勁，忙問：郎君，您還好嗎?

    李好問點點頭。

    卓來見狀立即放了心，很理解地笑笑：郎君今日第一天去詭務(wù)司幫忙，就一直忙到敲更鼓，一定很累了吧?

    李好問又點點頭。

    卓來自己也很累了，于是打著呵欠帶著主人直奔李宅，將李好問送至北堂，直白問了一句：郎君，卓來能去睡了嗎?

    李好問依舊沒說話，點了點頭。

    卓來微覺奇怪：主人今日這么累，累得連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嗎?

    一陣?yán)б馍嫌?，呵欠連天的卓來自覺接受了自己給出的解釋，轉(zhuǎn)身就回東廂。

    他沒走出兩步，就聽身后噗的一聲輕響，北堂里的燈火已經(jīng)被熄滅。李好問的居所成為一座黑黢黢沉寂的宅院。

    第 16 章

    詭務(wù)司機要室內(nèi)，李好問指尖輕觸泛黃的紙箋，飛快地閱讀。

    他大略掃過林嬙筆下用話癆方式記錄著的宮廷與朝堂，專注于尋找有關(guān)時間和穿越有關(guān)的內(nèi)容。

    很快他就如愿以償林嬙在筆記里專門用大段篇幅詳細記錄了她一點點探索這種能力的全過程。

    身為穿越者，我剛抵達的時候，只恨自己竟被困在這個世界里我懷念親人與朋友，懷念現(xiàn)代生活的各種便利。我很想逆轉(zhuǎn)時間，讓自己再穿回去

    李好問掩卷嘆息：太有同感了。

    但我很快發(fā)覺了穿越者自帶的能力包我能夠極其短暫前往指定的時間點，或者說，我能夠進行時間跳躍。到那里，然后再跳回來。

    完成時間跳躍有前提條件：它必須有非常明確的指向。

    舉個栗子，我可以很容易地跳去今晨我剛醒來睜眼的那一刻因為那是有明確時間坐標(biāo)的，可以具體到某天某小時某分某秒。

    但如果把時間指向換成女皇陛下掌握權(quán)力的時刻，或者我對女皇心生崇敬的一剎那就不會成功。

    因為女皇掌權(quán)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真心實意地尊崇這位手腕高超的封建社會統(tǒng)治者的。

    主要還是因為個人魅力

    李好問：這很可以理解。從歷史書上讀到的人物和面對面相處的感受肯定不一樣。

    基于這個原因，時間跳躍返回過去，比跳躍去將來要更容易。因為已經(jīng)過去的時間擁有已知的明確坐標(biāo)。而將來是不確定的，很難定位，除非是極近的下一瞬、幾秒以后。

    這種能力還有一個限制條件：跳躍去的時間點距離當(dāng)下的時間坐標(biāo)不能太過遙遠。一兩天之內(nèi)對我來說非常輕松，一個月之外就有點困難。如果是一年以前的時間點，即使可以準(zhǔn)確定位，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也實在太困難了。

    至于反向穿越回我最熟悉的未來我目前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我的能力尚不足以支持我跳過千年的時光。

    這種能力還有一個弊端，就是過程太短，短得就像是心念電轉(zhuǎn)，我刷地抵達了目標(biāo)時間，又刷地返回當(dāng)下。這就是我最初將這種時間跳躍誤認(rèn)為記憶的原因。

    或許將來我把這種能力掌握到得心應(yīng)手了，就能做到更多。畢竟我的探索只是開了個頭

    李好問心想，那他早先在長安縣中見到鄭興朋死亡時的場景，應(yīng)該就是這種時間跳躍。

    林嬙這一大段剖析寫完之后，便是宮廷、政治等內(nèi)容若干頁，另有她在尚膳監(jiān)改良菜品和飲料的事跡若干。作為一名資深吃貨，李好問在這一段也同樣放緩了閱讀的速度，認(rèn)真讀了一遍，讀得饑火上升，于是去存放食物的柜子里掰了一塊胡餅充饑。

    六月初六，今天我陪伴女皇一道前往大福先寺，于譯場召見高僧義凈1。嗯，唐代的和尚里有很多素質(zhì)高富有才華的，比如這位執(zhí)著于西行取經(jīng)譯經(jīng)的義凈師父。聽聞幾十年前故世的玄奘弟子辯機也是才華橫溢的高僧，至于那些假和尚們，馮小寶薛懷義什么的，就還是算了吧!

    義凈、玄奘、辯機、薛懷義嗯，的確，著名的和尚各有各的著名之處。

    李好問的手指離開紙面，好笑地揉了揉太陽xue，心思也隨著前輩的思緒小小地發(fā)散了一下。

    義凈大師一見到我，便顯得很驚訝，似乎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