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成片的混亂中，唯有李好問目標(biāo)很明確，他借助那雙可以跑酷的云頭履，飛快地趕到了大青面出現(xiàn)的地方，并且毫不手軟地甩出手中的流星錘，讓那只表面布滿尖刺的沉重金屬球轟然一聲，砸在那張已有一丈長的大青面臉上。

    流星錘落下，不知名的粘稠液體飛濺而出。

    嗷

    怪物發(fā)出一聲狼嚎般的慘叫。

    李好問心中剛剛生出得意，馬上看見危險降臨這一次他看到一張青色面孔像是一張巨大的布幔，兜頭蓋臉地向他席卷而來。

    與此同時，他莫名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人生所有的希望盡數(shù)消失的絕望感。

    李好問腳下一滯，心道完蛋。

    誰知被他腳下的云頭履一帶，李好問堪堪轉(zhuǎn)了一個圈他的動作是最標(biāo)準(zhǔn)的胡旋，干凈利落，漂亮的轉(zhuǎn)身，堪堪錯過了席卷而至的青色面孔。

    絕妙的運(yùn)氣!

    耳邊響起兩聲響亮的喝彩李好問于百忙之中看了一眼，一個來自屈突宜，這位詭務(wù)司主簿給自己在階梯欄桿上找了個位置，不管這整座倚云樓如何翻滾，他都緊緊地抱著欄桿，讓自己的身體固定著。

    另一聲喝彩來自樂師羅景，這名異域打扮的樂師十分瀟灑，他一手抱著自己那柄二十三弦箜篌，另一只手不知從哪里拖來一張四腳胡椅，隨意用這張椅子作為支撐，不管哪一面變?yōu)榈孛?，他都能像雜耍藝人一般，將自己的身體輕巧撐住，懸浮在空中，遠(yuǎn)離墻壁與地面。

    李好問躲過席卷而至的那張面孔，舞臺正中的大青面緊閉著受了傷的右眼，滿懷憤恨，隱入了地面(此時已是墻面)。

    這時倚云樓中盡是鬼哭狼嚎，人們抱在一起，被狠狠地摔向一處墻壁，隨著倚云樓內(nèi)的翻滾又摔向另一邊。空氣里彌漫著驚恐、絕望和不知所措。那些繳了高昂纏頭金的看客早已悔青了腸子，而倚云樓的舞姬與小廝們在驚嚇之余，也紛紛哭喊著：倚云樓完蛋了!我們完了!

    突然，錚錚兩聲箜篌弦響，倚云樓中的人們開始感覺困意彌漫，不可抵擋。盡管還在樓中隨著地面和墻面的變化跌撞、翻滾，人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逃避著心中的極度驚恐，漸漸沉入夢鄉(xiāng)。

    漸漸地，倚云樓的空間停止了顛倒變幻，所有人都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

    余下還清醒的只有李好問、葉小樓、屈突宜和羅景。

    劫后的倚云樓內(nèi)一片混亂狼藉。樓內(nèi)絕大部分陳設(shè)都已被毀去了。地面上橫七豎八的都是昏睡著的軀體，隨意堆疊著。一擲千金的豪客和身份低微的小廝，正彼此頭枕著腿，腳抵著腰，沒有區(qū)別。

    這些人體像是水邊一蓬蓬倒伏在水邊的蘆葦，又像是一捆捆田野里收割后的秸稈，在大青面強(qiáng)悍的妖力跟前，人類沒有抵御恐懼的能力，唯有陷入沉眠可以暫供逃避。

    第 24 章

    李好問可以在倚云樓里無所顧忌地肆意跑酷。

    他擁有兩個優(yōu)勢：一是腳上那對紅色的云頭履, 讓他在任何地方如履平地，墻上、天花板上、欄桿上、階梯上除了每跑百步左右就要轉(zhuǎn)個圈子，跳一記胡旋之外, 沒有別的缺點(diǎn);

    二是能夠看見未來的特殊預(yù)感，讓他每次都擁有先見之明, 利用那寶貴的一彈指, 指點(diǎn)屈突宜和葉小樓埋伏在大青面會出現(xiàn)的位置附近，發(fā)動攻擊。而他自己, 每次都能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候，順利逃開。

    這令大青面異常惱怒，在一片混亂的倚云樓內(nèi)，它似乎獨(dú)獨(dú)恨上了李好問，對他窮追不舍。

    隨著每一次消失和再出現(xiàn)，這張面孔變得越來越龐大, 呼出的濁氣也越發(fā)寒冷與腥臭。連屈突宜都受不了，一再提醒李好問與葉小樓：再不結(jié)果了它, 我們就真的麻煩了。

    而葉小樓則表達(dá)著對李好問的不服氣：那雙鞋子憑什么給他用他太弱了, 那流星錘使得真是寒磣, 如果換了是爺爺我, 早就將妖物干掉了!

    此刻的葉小樓，也和屈突宜一樣，抱住了倚云樓里的階梯欄桿以固定身體。他的言語里明顯地透著一股子酸味兒：爺爺?shù)恼系对缇偷鹊貌荒蜔?

    然后屈突宜語氣幽幽地開口：你又不是我詭務(wù)司中人, 憑什么給你用詭務(wù)司的法器?

    葉小樓：

    再說了, 你又不似李郎君那般目光如炬，能夠預(yù)見危機(jī)。如果換了你, 我怕司里的法器連同你的雙腳一起，直接被那大青面一口吞掉。

    葉小樓似是在自行想象大青面將自己的雙腳連鞋帶腳一口吞掉的情景?然后他就打了一個寒噤, 暫時住口。

    李好問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對屈突宜的信任十分感激，但他又在心里琢磨起來：

    按說，葉小樓武藝精熟，身體強(qiáng)悍，而屈突宜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付妖物很有經(jīng)驗(yàn)。

    但剛才自己幾次設(shè)法將大青面引到他們附近，由他們兩人出手，卻都讓那張大青面躲過去了。

    難道說，那張大青面雖然是妖物，但擁有類似人的智慧，因此察覺了他在依靠預(yù)判給它設(shè)埋伏，才讓葉小樓和屈突宜徒勞無功的?

    大青面預(yù)判了他的預(yù)判?

    李好問回想著剛才與大青面的纏斗，回想起那張靛青色的面孔上流露出的各種表情：右眼受傷引起的痛苦、憤恨，和那些飽含惡毒意味的刁鉆、促狹、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