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樓理直氣壯地道：當(dāng)然見過!上元節(jié)時長安縣各處扎花燈，我身為不良帥都是要一個個檢查有沒有安全隱患的。龍燈肚子里當(dāng)然進(jìn)過!

    李好問：哦!

    其實葉小樓說得也沒錯，龍燈大多用竹篾扎成骨架，外面再覆上一層彩綢。人若是鉆進(jìn)龍燈里看，大約確實與眼前的景象類似。四周一格一格突出的，都是竹篾扎制的骨架。

    二十步外，溪洞神婆嫌棄地切了一聲，道：龍這種東西也就是男人說出來騙騙你們的。他們只是不肯承認(rèn)，蛇才是真正的神物，才臆想出了龍。

    李好問默然，覺得這種說法有些道理。

    但是已抬杠成精的葉小樓當(dāng)然要開口反駁：那不對，我們司丞可是斬過龍的。

    李好問：那伽其實也是一種蛇，只是譯者將它的名字翻譯成漢語的時候譯成了龍而已。

    葉小樓：

    這時，李好問一伸手，手中復(fù)現(xiàn)了溪洞神婆手中的長明燈，讓整條通道內(nèi)出現(xiàn)兩個光源。兩盞長明燈在隧洞內(nèi)相隔二十步的兩個地點(diǎn)分明照明，頓時照見了這一整片的模樣。

    溪洞神婆見了，也哦的一聲，道：看起來我們是在蛇腹里。

    李好問點(diǎn)頭：確實

    葉小樓一縮脖子沒敢說話，眼中出現(xiàn)畏懼之色。

    他也看出自己像是置身蛇腹中，兩邊墻壁上那被他說成是一愣一愣的凸起，像極了蛇的環(huán)狀肋骨。

    他們就像是行走在一條巨大蟒蛇的腹腔中，只不過這條蟒蛇被埋藏在地下多年，血rou與骨骼全都化成了塵土與骨骼。

    李好問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收了手中復(fù)現(xiàn)的燈火，加快腳步與溪洞會合。

    葉小樓也快步趕上，道：依我看，這說到底還是一條龍。大明宮一旁不就是龍首原嗎?之所以叫龍首原，就是因為這里曾經(jīng)藏了一條龍。沒準(zhǔn)大明宮當(dāng)初就是建在龍口的位置上，仗院那只石榴樹下，正對著龍口。所以咱們才從石榴樹那里進(jìn)了龍肚子。

    唉，李六郎，你說，咱們會不會就這么沿著龍身，一路走到龍首原山下去

    葉小樓喋喋不休，李好問全當(dāng)他是以此掩飾心中的恐懼。

    三人又行出數(shù)百步，溪洞神婆忽然嘆了一口氣，向地面伸出手，同時道：確實如此，我們又回到了原處。

    她手背上，一條小蛇迅速攀上，與它的同伴們一起會合。

    雖然眼花繚亂，但還是可以數(shù)清，八條此前溪洞帶著的八條小蛇，此刻聚于一堂。

    他們又回到了原地。

    葉小樓總是不敢，也還是向溪洞神婆的方向靠近兩步，盡量讓自己置身于光線籠罩之中。而遠(yuǎn)處光線不及的黑暗中，似乎是危險與恐懼的源頭。葉小樓嘴上說著不怕不怕，身體卻很誠實。

    而李好問思索了片刻，忽然道：銜尾蛇。

    溪洞與葉小樓同時重復(fù)：銜尾蛇?

    李好問點(diǎn)頭：相傳上古時有一種怪蛇，身體向內(nèi)彎曲，以頭銜尾，直至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它首尾相接，無始無終，無窮無盡，因此象征著無窮無盡的宇宙。

    想象一下，如果這種怪蛇沉入地下，經(jīng)過成百上千年的歲月沉淀，豈不便是我們?nèi)缃褚姷降倪@副樣子。

    他這么一說，溪洞與葉小樓恍然大悟。

    但溪洞馬上就開始為難：若是如此，我等又怎能找到那枚太歲呢?

    李好問想了想，笑道：這個倒不用為難。

    他說著舉起右手，讓兩名同伴看清他右手掌心中的紅斑：既然我擁有這個標(biāo)記，理應(yīng)是能找到的。只不過，可能不能憑借我們的五感。

    不能憑借五感?

    溪洞這次倒是與葉小樓相互看了一眼，同步露出疑惑。

    來吧，兩位請將手搭在我肩上，李好問說著，高舉起右手，閉上眼睛，不要出聲，盡管隨我來!

    說著，他嘗試收束五感，并向前方伸出手，任由手心中那個心臟形狀的標(biāo)記指引著自己。

    溪洞對李好問幾乎是無條件的服從，當(dāng)下緊緊地閉上了眼，連伏在她肩上頸中的那些小蛇，一時也竟閉上了幽光閃爍的綠豆小眼。

    葉小樓則有些遲疑，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閉上眼，但偶爾還是會睜開，向外界偷瞄一兩眼。

    很快，李好問便決定了方向，他的腳步異常堅定，一步一步向前邁出。

    然而葉小樓悄咪咪地睜開眼，便眼睜睜地看著李好問向一枚張大的蛇口中走去，兩枚巨大向內(nèi)鉤的蛇牙高高懸在他們頭頂上方。

    葉小樓險些喊了出來，嚇得閉上了眼。

    但隨即他能感到自己似乎穿過了某種介質(zhì)，鼻端那種潮濕的泥土腥氣瞬間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甜膩類似花香的氣味。

    葉小樓再睜開眼時，由蛇骨構(gòu)成巨大隧洞已經(jīng)消失，出現(xiàn)在眼前的，只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土洞。

    葉小樓長舒了一口氣，剛要出聲，忽聽李好問驚道：這不對!

    李好問話音還未落，葉小樓耳邊也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土洞深處變得明亮，那光線迅速蓋過了溪洞手中的長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