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人心險惡
馬車在龍華別院前停下。重英和蕭子玉兩人正站在門外,焦急地舉目張望。 見我回來,重英先是一喜。見到拂香,又不由得一驚。 “雪兒,”重英奇怪地道:“你不是去看你那位朋友嗎?怎地卻和拂香姑娘一起回來?——拂香姑娘怎么了,臉色這么蒼白?” 蕭子玉沒有說話,眼中卻也露出驚詫之色。 我已沒有多少力氣,拂香更是疲憊已極,仿佛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我喘了口氣道:“咱們進去說吧?!?/br> 這時竹影、玉痕也從門內(nèi)迎了出來,伸手幫我扶住拂香。重英授意將拂香安置在我隔壁的房間。 待拂香在床上躺下,我這才開口道:“夜川沒有告訴你們么?” 重英看了看斜對面夜川的房間,忿忿然道:“那家伙什么也沒說!我和師兄見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以為他把你弄丟了,要找他算賬。他方才不耐煩地說了句,‘一會兒送那狐貍的馬車就回來’。我和師兄不放心,這才在門口等著你……你卻為何和拂香姑娘在一起?” 我將前事大略敘過,又道:“至于拂香如何被那伙歹人所劫,我就不清楚了?!?/br> 這時拂香在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不勝虛弱地道:“蕭公子,三殿下——那日,承蒙你們夜贈百金,我方敢從吳府中逃出。本以為從此后此身終得自主,哪里料到……咳咳……” 拂香咳得說不下去。眾人擔憂地望著她,正要叫她休息好了再說。她卻又接著道:“拂香天生命苦之人……剛離吳府不久,所贈百金便被洗劫一空。拂香只身逃得性命,沿著出城的道路一直向前走。饑寒交迫之際,昏倒在俠隱村外。幸被一位婆婆所救……那婆婆亦是貧苦之人,待我卻猶如親生女兒……” 說到這里,拂香又是一陣咳嗽,不得不再次停止了說話。 竹影、玉痕從門外進來,帶來了茶水和湯藥。 “你既然錢財被劫,為何不重回吳府?”竹影、玉痕服侍拂香服藥之際,重英忍不住問。 拂香喝了幾口藥,又喘了口氣道:“……既然已經(jīng)出來,斷無再回去之理。在吳府時,但覺得此生已然如此,只要有一口飯活下去,其他又有什么要緊……可是離了吳府,卻覺得即使死在外面,也比那樣與人做玩物的日子好受得多……” 蕭子玉嘆道:“弱女子在外生存不易……其實你可以來找我們?!?/br> 拂香道:“已承大恩,如何敢再連累公子與殿下?!?/br> 蕭子玉道:“咱們不怕連累。” 重英道:“是啊,拂香姑娘,你就在龍華別院安心住下。大不了,我叫人去吳府將你的賣身契約贖出,你以后便不再是吳府的人了?!?/br> 拂香眼中流出淚道:“多謝三殿下與蕭公子大恩大德?!?/br> 重英柔聲道:“拂香姑娘不必客氣……你適才說,你被俠隱村婆婆所救,后來卻又怎么樣了?” 拂香嘆了口氣,凄然道:“我與婆婆相依為命過了一段日子,雖然生活清苦,卻覺得十分快樂。哪知前幾天,俠隱村忽然來了伙躲避官府搜查的強盜。他們看到我后,為首的說要娶我為妻。我自然寧死不肯……” “哪料今夜他們離去之時,竟強行將我擄走……婆婆為了救我,被他們亂刀砍死……”說到這里,拂香泣不成聲。 眾人聽得怒氣填膺,一個個恨不得將強盜千刀萬剮。然而強盜已死于夜川劍下,眾人只能各各嘆息。 好一會兒,拂香方止了眼淚道:“拂香無論如何不會與那歹人為妻,本已抱定必死之心。俠隱村外,若非那位黑衣公子與雪顏姑娘相救,拂香此時早已不知葬身何處……” “這個——”我慚愧又自責地道:“救你的并不是我。我不知道那黑布里包裹著的是你……我原意是要救那伙歹人的,不料竟差點害死了你。救你的人是夜川,你只感激他便是?!?/br> “夜川?人族第一勇士?”拂香訝然道。 我點點頭:“是他?!?/br> 聽到夜川的名字,床畔侍立的玉痕臉色微微一變,瞬間又若無其事。 蕭子玉道:“雪顏姑娘,你不必自責,你只是不知道人心險惡罷了?!?/br> 我感激地看了看蕭子玉,卻仍為自己差點犯下的錯內(nèi)疚不已。 拂香抬起了眼睛,四下里看了看道:“不知夜川公子現(xiàn)在何處?” 重英指了指斜對面:“他在那里——本來不會讓他住在這院子里,無奈他自己往那里一住便不肯出來。不過此人雖然冷酷討厭,為人卻不失光明磊落。你們不必在意,亦不必害怕?!?/br> 我知道夜川只是想與媚雅的魂魄近一些罷了,心中并不十分介意。 拂香道:“夜川公子救了我的命,我心中感激他還來不及,又哪里會在意?三殿下,你為何說他冷酷討厭?” 重英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你身子虛弱,今晚還是早些休息吧。” 拂香雖一臉疑惑,卻也并不多問,只點了點頭。竹影、玉痕扶她慢慢躺下。 眾人出了拂香的房間,走進院子里。 重英就著月光,擔憂地看了看我的臉色道:“雪兒,我看你回來后身子也不大好。你這樣離開,實在叫我放心不下。不如過幾天,等你身子將養(yǎng)好了再走?!?/br> 我想了一下,點點頭:“也好,我先前還不覺得怎樣,今日幾乎連飛花遁影也施展不出,方知自己確實需要休息?!?/br> 重英高興地握住了我的手:“這便對了——” 重英蕭子玉離去后,我獨自回到房中打坐。 月光照著窗欞,窗子上透進來對面夜川房里的燈光。 我想,我本是不想見到這個人才要離開的。現(xiàn)在看來,他其實也還可以忍受。 何況,他既打定了主意要跟著我,我的身體沒有復原之前,也定然甩他不脫。既然如此,倒不如在這里再休養(yǎng)幾日。 重英每日送來千年人參、千年靈芝等珍奇藥物供我和拂香服用。不久之后,我們的身體都已漸漸復原。 重英早已派人到俠隱村安葬了被強盜害死的婆婆。拂香自第二天起,便換下綠衣,著一襲麻布白衣,說要為婆婆守孝。 養(yǎng)病的日子里,拂香天天過來看我,有時陪我喝茶,有時為我唱歌,有時與我聊天談心。 拂香的歌清冽、純凈,如幽谷深處不曾照過人影的泉水,還帶著一絲絲甘甜。 我想,能有這樣歌聲的女子,心地必定也是純凈無染的——可是我竟差點害死了她。(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