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背粝愕溃骸斑@里不是永夜，或許它看起來是一片黑暗，但是它蘊含著?希望。它不是永恒的夜晚，它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黎明終將會到來。

    夏初兒道：“若這希望終會消亡，那?么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只?要它存在過?，就是有意義的?！背粝銏远ǖ馈?/br>
    夏初兒一愣。

    她似乎不明白楚留香為何會這般熱愛這些毫無意義的生命，她微微抿唇，更加堅定了她一定要向他證明些什么。

    她拉著?他道：“跟我來?！?/br>
    她牽著?楚留香的手?，他們在奔跑。

    在時間的隧道里。

    楚留香緊緊的拉著?女孩的手?，看著?她的背影，跟隨著?她的腳步。

    他的眼神變得溫柔。

    他曾經(jīng)很多次，也?是這樣，拉著?初兒一起奔跑。他們在藏劍閣中奔跑，他們在王總管的密室中奔跑，他拉著?她的手?，她跟在他身?后。

    那?時候她是不是，也?是這樣專注而溫柔的凝視著?他？

    他想，一定是的。

    因為她愛他。

    他聽過?她講很多次愛他，在永夜降臨之前，她是全世界最愛他的人。此時此刻，他卻相?信，這份愛，依然存在。

    就算到宇宙的盡頭，唯有愛，永恒不變。

    他的初兒，只?是暫時忘記了而已。

    他當然會包容她，他總是在包容她。

    他們來到了，戰(zhàn)爭。

    他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流血，看到屠殺，看到堅船利炮，看到人類的痛哭，他看到死亡。

    “從你的視角來看，很殘忍，對不對？”夏初兒輕聲道。

    “我的視角？“楚留香緩緩道：“那?你呢？你有什么感受？”

    “我沒有感受?！跋某鮾旱溃骸拔覜]有任何感受。但是通過?我曾經(jīng)身?為人類的記憶來看，我猜我應(yīng)該會覺得這很殘忍?！?/br>
    “那?不是記憶?！背粝愦驍嗟溃骸澳?是你的內(nèi)心，而它一直在這里，在你的身?體里?！?/br>
    他輕聲道：“你會記起來的?！?/br>
    “這些生命的一生都毫無意義，他們互相?毀滅，還是互相?團結(jié)，都不會對永夜有任何影響。楚留香，這才是永恒?！?/br>
    楚留香默然。

    可?他的沉默，并不意味著?默認。

    而夏初兒偏偏是全世界最理解他的人。

    夏初兒繼續(xù)道：“如果你沒有辦法從宏觀上理解我的話，我可?以從個體的角度證明給你?！?/br>
    “如何證明？”楚留香道。

    “他們都說你是一只?鳥，你有沒有做過?真正的鳥？”

    “什么？”

    “楚留香，閉上眼睛?！?/br>
    楚留香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自己正在天空高處，他一時之間愣住了，只?覺得自己在迅速下墜。

    然后他落在了一棵樹上。

    那?棵樹，用寬大的枝葉，接住了他，就如同一張柔軟的床。

    他落在地上，看向自己的倒影。

    他是一只?鳥。

    一只?淺藍色的，很是漂亮的小鳥。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長長的羽毛，頭頂還有一縷柔軟的白色絨毛。

    他歪了歪腦袋，那?水池里的倒影也?跟著?歪了歪腦袋。

    他忍不住一笑。

    “初兒……”他輕聲道。

    那?棵樹晃了晃它的枝葉，無聲的回應(yīng)著?他。

    楚留香沒有再講話。

    他扇動著?翅膀，重新飛起來。這種感覺和輕功很像，他很快便適應(yīng)了這樣的感受，他落在那?棵樹的樹枝上，溫柔的俯瞰著?下方森林的景色。

    “我們可?以是這世間的一切。不一定是楚留香和夏初兒?！边@棵樹開口道：“我們可?以是一只?鳥和一棵樹，而這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我們的存在也?是沒有意義的?！?/br>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你為什么接住我？”

    “什么？”夏初兒一愣。

    楚留香道：“我方才掉下來的時候，你為什么要接住我？其實你本來不是一棵樹的，對不對？”

    夏初兒默然。

    她當然不是一棵樹。

    她原本也?該是一只?鳥的?？?是就在她看到楚留香因為不了解發(fā)生了什么而墜落的一瞬間，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思考，就頃刻間，變成?了一棵樹。

    “你在救我，初兒。”楚留香溫柔道：“是我們的愛，給了我們生命意義。就算你忘記了你愛我這件事，但是你的潛意識，依然記得。”

    夏初兒一愣。

    她似乎沒有辦法反駁這個問題，于是她沒有反駁。

    她只?是安靜的站在風里，任憑那?些風撫過?她的枝葉，留下沙沙的聲音。

    “你方才說，我們可?以成?為一只?鳥和一棵樹，這證明了我們自己原本的人生毫無意義。”楚留香溫柔道：“但我不這么想，我看到的是愛，初兒。”

    “你救了我，因為你愛我?！背粝爿p聲道。

    夏初兒沒有講話。

    愛嗎？

    好?遙遠的一個字，明明應(yīng)該是如同她上輩子的事情一樣，可?是現(xiàn)在，她卻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真實感。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內(nèi)心。

    她能感受到，那?個真實的自己，正在蔓延好?奇，悄悄地觀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