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議論紛紛，看傅知越年輕，有的上了年紀(jì)的老醫(yī)生還對孩子豎起了大拇指。

    那楚淮你要不送他回家唄?他這樣自己也開不了車。

    不知道誰這么說了一句。

    溫楚淮望著傅知越，像透過九年后的傅知越，望見九年前那個孩子。

    溫楚淮說：去換衣服。

    嗯。

    溫楚淮回了辦公室。

    關(guān)上門掏出手機，就看到號碼已經(jīng)被打爆了。

    溫楚淮閉了閉眼睛，順著那個號碼撥了回去。

    對面只響了一聲等待音就被接起，趙梅的聲音帶著討好，楚淮，你愿意接mama的電話就好，不然mama擔(dān)心

    你又去搞傳銷了?溫楚淮開門見山。

    沒、沒有，就是跟她們出去學(xué)習(xí)一趟

    多少錢?

    溫楚淮輕呵一聲，語氣是連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平靜，我上次怎么跟你說的?

    我說你再去搞傳銷，我就去死。

    不是，楚淮，孩子，你千萬別做傻事!趙梅驚叫，你聽mama跟你講!

    溫楚淮還是那三個字，多少錢?

    趙梅無法，說出的話中氣不足，沒有你爸說的那么多也就、也就是一萬塊錢

    這就等于變相承認(rèn)還是回頭趟進(jìn)傳銷的泥潭里了。

    另一頭傳來溫宏勝的怒罵，大意是絕對不止這一萬塊。

    趙梅的腔調(diào)里帶著祈求，楚淮，你聽話，你別讓mama擔(dān)心。你是mama的命，你出了什么事，mama可怎么辦

    虛偽地讓溫楚淮直犯惡心。

    溫楚淮捏緊了手邊的玻璃杯，把你的賬戶密碼給我。

    楚淮

    就現(xiàn)在。

    好。

    打定主意的溫楚淮是改變不了的。

    趙梅只能磨磨蹭蹭地把銀行卡密碼發(fā)過來。

    溫楚淮登錄了趙梅的微信，看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趙梅活躍得過分，一天幾十條朋友圈發(fā)著，宣傳自己的產(chǎn)品，分享著自己用了產(chǎn)品以后的生活，在群里保存一看就是電腦合成的交易記錄，偽造著產(chǎn)品暴賣的虛假繁榮。

    而這一切，溫楚淮都沒有察覺

    趙梅不知什么時候?qū)W會了朋友圈分組，把他屏蔽了。

    翻到后來，溫楚淮手都在抖。

    這就是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母親。

    他那么明確地把話撂下。

    他的命，和那些人的花言巧語，他的母親選了后者。

    玻璃杯里的水灑出來，淋了滿手。

    溫楚淮似是沒有感覺。

    他又登錄了趙梅的銀行賬戶，查看了交易記錄。

    最后的信任大概是如趙梅所說，這次只扔出去一萬。

    即便知道希望渺茫。

    可看到屏幕上圓圈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跳出來白紙黑字轉(zhuǎn)出的五萬塊，溫楚淮還是一陣目眩。

    他把那些交易記錄截了屏，扔給趙梅。

    這是一萬?

    趙梅久久沒有回復(fù)。

    溫楚淮也不需要回復(fù)。

    心臟一陣一陣地抽搐，脖子上的領(lǐng)帶勒得他喘不過氣，大腦也有被重?fù)糁蟮目彰！?/br>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知道。

    但不可遏制的，是覺得他是不是應(yīng)該履行自己的諾言，現(xiàn)在就去死。

    對于這個附骨之蛆一般的家庭，他似乎已經(jīng)沒有別的辦法了。

    思想滑入深淵之際，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傅知越沉沉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jìn)來，哥，我換好衣服了，我們走嗎?

    溫楚淮松開了手上的玻璃杯。

    他掐滅了手上的煙頭，穿上外套。

    像穿上了一層光鮮亮麗的皮。

    溫楚淮拉開辦公室的門，門外，站著傅知越。

    病號服已經(jīng)換成了自己的衣服。

    襯衫到底比不上病號服柔軟，磨得傷口又痛又癢，傅知越也不敢說。

    溫楚淮鎖上了辦公室的門，走。

    不知道是讓他自己走，還是真的愿意送他回去。

    他試探著跟溫楚淮走了兩步，溫楚淮停下來他就立馬停下來。

    像一只被主人拋棄了又想跟著回家的犬。

    但溫楚淮沒驅(qū)趕他。

    傅知越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一直跟到溫楚淮的車跟前。

    傅知越習(xí)慣去拉溫楚淮的副駕駛車門，卻聽見溫楚淮冷淡的一句，去后面。

    去拉副駕駛車門的手僵住了。

    半空中轉(zhuǎn)了個方向，從未覺得哪個車門這么難拉開。

    兩人一路無話。

    傅知越?jīng)]系安全帶，而溫楚淮今天開車異常平穩(wěn)。

    平穩(wěn)到讓傅知越覺得不太對勁。

    他覺得溫楚淮也不太對勁。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身上透著死氣。

    后座的傅知越無聲湊上前，輕輕抽了抽鼻子，聞到溫楚淮身上有一股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