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忽而聽見房卡刷開門鎖的提示音。接著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叫他的名字,而他是已沉入水底的人,怎么也聽不真切。 聲音漸漸湊近了,一點點洗得清晰起來,“褚晏清,你知不知道酒店隔音很差,我在隔壁聽見你一整晚上都在擾民?!?/br> 褚晏清仍處于迷蒙中,剛啟齒便嘗到喉間刺痛的甜腥氣息,發(fā)不出聲來。 “我看過新聞,如果把醉鬼一個人扔下,醉鬼出事了那陪他喝酒的一桌人都逃不開責(zé)任?!背绦蜒运涣艘宦暎孟裨诩毤毭魉砩系谋蝗?,接觸感將他的意志往軀體里拽了拽,“你后背全都濕透了,跟上次在劇組里一樣……又開始胃疼了嗎?” 褚晏清終于啞聲道:“沒有。你先出去吧,我現(xiàn)在需要睡覺?!?/br> 他緩慢翻身過去,背對著程醒言將自己裹得嚴實,只有這樣才感覺安全。沒有人能看見才是安全。 但程醒言這次非就不聽,從他身后將手臂探進了被褥里,觸/碰到他的肩頭時先是一怔,接著往他上腹間摸/索過來。褚晏清渾身僵硬著,只感覺有某種干燥的溫暖將上腹裹起來,對方還在循著掌心下的痙攣慢慢揉著,想要將他胃底的絞痛點完全覆蓋在那片溫暖里。 褚晏清幾乎要產(chǎn)生時間倒流的錯覺,仿佛兩人從沒因為他這精神問題分開過。直到聽見程醒言問:“很疼嗎,你一直在發(fā)抖。難受就應(yīng)該少喝酒為妙?!?/br> 褚晏清這才發(fā)覺自己左半邊肩胛骨正莫名地顫抖著,但無關(guān)疼痛,其實是與混亂的心跳節(jié)律相連通的。他想要停下來,卻怎么也無法控制這種駭人的軀體反應(yīng),甚至想到要吞幾粒已戒斷的藥片應(yīng)急,最終也只能有些驚慌地搖頭否認。 程醒言總算離他遠了幾步,好像是去燒熱水,他在一陣咕咚咕咚的聲音里稍覺松懈,對方又再次折返回來。 程醒言這次嘗試想把他半抱起來喂水,褚晏清幾乎全身心地抗拒著,一番搖搖晃晃的折騰令他腦仁里暈得更狠了些,胃脘連通著咽喉一并劇烈收縮起來,他必須將對方抵擋在半只手臂外的距離,沖著床邊的垃圾桶急促嘔吐起來。 經(jīng)過前幾輪的折磨,上腹里已徹底清空,盡管他費力聳動著脊背,也什么都沒能再倒騰出來,只徒勞地窩在床頭干嘔。 他能想象到這場面看起來又臟又狼狽,但程醒言似乎完全不介意,只稍稍愣了愣,便收緊手臂,將他越發(fā)穩(wěn)當(dāng)?shù)乇г诹藨牙铩?/br> 程醒言開始哄他喝些溫水緩一緩,褚晏清吞咽困難,在昏沉中斷續(xù)喝下小半杯。抵著程醒言肩頭時他有些擔(dān)憂會吐在對方身上,而程醒言在給他有規(guī)律地順著胸口,胃里抽動的尖刺被熨得妥帖,連折磨許久的惡心欲也緩慢消停下去,所以他擔(dān)憂的事并沒有發(fā)生。 “你心跳很快。”程醒言輕聲道。 “是嗎?是因為有你在吧。”褚晏清佯裝無知,含糊答道。 程醒言見他神情清明些了,才弓身去拿他放在床尾的鞋,“你先穿鞋,我?guī)闳メt(yī)院?!?/br> 褚晏清心臟猛然一窒,在這時的恐慌感涌到了頂峰。去醫(yī)院?怎么可以去醫(yī)院?會不會收到和前些年一樣過分樂觀的檢查單?然后再重演一遍分手? “我不去。” 褚晏清艱澀地掙脫開對方的擁抱,將身軀重新陷進被褥里。 程醒言仍堅持想將他撈起來,“你不去也得去。你最近總是胃疼,現(xiàn)在可能還在痙攣,得去檢查檢查是什么情況?!?/br> “都跟喝酒沒有關(guān)系,你不需要對我負責(zé)。你走吧?!?/br> “我沒說是為了對你負責(zé)?!?/br> 左胸口突突跳動著,漲痛難當(dāng),褚晏清又忍不住懷疑心臟里的血脈會破裂開,渾身抖了抖,“那你就別再給我提沒用的意見?!?/br> 程醒言被嗆得莫名其妙,斟酌片刻,才試探性問他:“褚晏清,你到底怎么了?” “我去不了?!瘪谊糖暹@句沒有撒謊,“我明早要回公司向董事會述職,沒時間去醫(yī)院?!?/br> “你現(xiàn)在是能工作的樣子嗎?” “也別再找我回答沒用的問題。議程就擺在那里,要么你代替我參加,要么你就不要管我。” 程醒言并不服從他的命令,繼續(xù)質(zhì)問他:“是你要回來纏著我復(fù)合,你現(xiàn)在又叫我別管你?什么都得照你說的算是嗎?你這臭毛病真就一點不改?。俊?/br> 褚晏清從容道:“但你從沒同意過跟我復(fù)合。除非你也腦子有問題,否則費不著對前男友太上心。” “你最好不是成心想折磨我。”程醒言終于有些泄氣,“所以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一個人待著,比較清靜?!?/br> 【作者有話說】 哼哼再努努力就真的變成沒人要的小狗還是下周四更新~ 第24章 第21條 成事者不翻舊賬 天將亮?xí)r,褚晏清從焦慮的地獄里活過來了,神經(jīng)脈絡(luò)像被收割過幾遭的雜草叢,木楞,毛躁,只剩下綿延的頭疼。 他鏡中自照,仿佛面對著一縷慘淡的鬼魂,身上只剩對比度分明的黑白兩色,不論唇間還是脖頸,都見不著半分血色。饒是傳媒公司大多民風(fēng)開放,不會約束著裝,他也沒敢穿這身往董事會中間坐,保不好要被不知情的老東西當(dāng)成十八線小藝人,以為他是來檢討不該在酒吧飛/葉/子的。于是折返回家,用花灑將酒精盡可能沖刷干凈了,又重新?lián)Q了身正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