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程醒言想要敲打?qū)Ψ揭环」肥撬脕懋敻綦x墻的,又不是他送的禮物,亂摸什么呢。但褚晏清已經(jīng)倚靠著那側(cè)的玻璃窗睡著,眼睫在顛簸中緊皺著,比方才等車時更要困倦,仿佛一架能耗徹底燒光的機械。 褚晏身形比一般人更要高挑。料想這樣縮著睡覺怎么都不舒適,程醒言決定將那只占地盤的玩偶再次挪走。 玩偶的絨毛是淡金色的,上邊沾的幾處深色痕跡就格外扎眼了些,程醒言用紙巾抹過一道,痕跡在紙巾里暈染開,又化為零星的紅。 他終于想起握住褚晏清的手腕,將對方掌心翻轉(zhuǎn)朝上。雖沒與傷口正面撞上,但血跡已將覆在掌心的紗布完全浸透了,鮮紅色的,依然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滋味。 程醒言心底刺了刺。而他這樣明目張膽的舉動,褚晏清竟也沒能醒過來。他懷疑對方熬過幾個通宵,能補補覺都是奢侈,于是悄然收回了手。 導航位置一點點蠶食向終點。 車輛從高架橋底下穿行,忽而有列車從頭頂碾過鐵軌,降下如同雷鳴般的轟隆聲響。程醒言眼見導航離終點只剩不到二百米距離,正準備將褚晏清喚醒,對方卻在那串轟鳴聲中本能地瑟縮一下,緩緩睜了眼。 褚晏清驚醒后的瞳仁有些渙散,呢喃著問:“到地方了?” 程醒言用力地看著褚晏清。他想不明白受傷的原因,而他想不明白的事遠不止這一件,總覺這人只要逃離他視線就會鬧出事故,所以他要用視線將對方圈著保護起來,“你還挺敏銳的……確實到了。” 聰子提供的地址確實在地鐵站附近,但程醒言沒想到會離得這樣近。 居民樓有一面墻壁幾乎緊貼著地上部分的鐵軌,列車經(jīng)過時整棟上了年頭的建筑都跟著晃,好像染了舊癆病的患者在咳。站點每隔三到八分鐘發(fā)一趟車,那也是咳嗽發(fā)生的頻率。 程醒言早就做好了無人開門的打算。他打算一直等到夜間,如果運氣實在欠佳,他就給對方留張字條。 等待期間他也沒閑著。劇組今天租了套安裝船型云臺的arri alexa 65,市價夠買他幾條狗命的。但排班的攝影組人員里他溜號了,另倆同事聽說了劇組缺資金,也不知上哪去賺外快了,剩下個李校然只會使大學常用的mini版arri,慌得跟被派去抓唐僧師徒的奔波霸差不多,只得向他緊急線上求救。 李校然聽不懂他的語音講解,還得跟他連線視頻。程醒言倍感焦頭爛額,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感受給孩子輔導作業(yè)的煩惱,二十幾年的死同性戀是白當了。 他先費了點功夫解釋為什么他家的狗生孩子一定要他請假陪產(chǎn),以及為什么寵物醫(yī)院里沒有狗叫只有車鳴,然后從錄制鍵開始教對方cao作。好在李校然態(tài)度還算端正,照他的指示起草了份筆記,又反復研讀幾遍,終于敢觸碰那臺設備了。 他和李校然通話之時,褚晏清沒有入鏡,倚在樓道盡頭的窗邊,又開始抽那種很嗆的煙提神,“你回去上點班吧,我替汪導求求你了。” 程醒言剛掛斷電話,正煩得抓狂:“少命令我。劇組是為什么停擺你比我更清楚,跟我翹班可沒關(guān)系?!?/br> 褚晏清佯裝無知:“我只知道今天是因為攝影組缺人,你補上總比不補要好。你盡早回去吧?!?/br> “你閉嘴吧,我恨死你了?!彼鷮Ψ降呐f帳還沒結(jié)清,越想越憋火,“你想讓我來我就得來,想讓我走我就得走,什么都是你說了算,憑什么?以后你說什么我都得跟你對著干?!?/br> 褚晏清笑起來:“恨我?那是好事啊,我就想讓你恨我。別跟我對著干,就多多恨我吧?!?/br> 程醒言感到匪夷所思:“你腦子里的毛病又嚴重了,我都懶得罵你。” 褚晏清大抵意識到已無法勸退他,明智地選擇閉嘴。兩人回歸到車內(nèi)的狀態(tài),各自劃了處地盤待著,沉默無言。 李校然是不敢再給他打視頻了,又用文字消息向他拋出一系列的蠢問題。程醒言在答復間隙下單兩份外賣,等全部送到時他才開口: “你過來?!?/br> 褚晏清還算聽話,沒讓他呼喚第二聲,便慢吞吞地湊過來了。 程醒言已拆開其中一只包裝袋,碘酒、棉簽、紗布和藥膏依次排開,他則向褚晏清伸出一只手。 褚晏清仍舊反應很鈍,好像需要特別努力才能理解他的行為。目光先在藥膏和碘酒中間游離幾遍,才將受傷的那只手掌心向下,輕輕落在他手心里。 程醒言無奈道:“你在猶豫什么,不該抓緊機會賣賣慘嗎?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br> “但是不怎么疼?!瘪谊糖逋耆鸱撬鶈枺拔以缟咸幚磉^了,不用管它?!?/br> “我叫你少命令我?!?/br> 程醒言將那層染血的紗布剝離下來,他雖做過心理準備,內(nèi)里的傷口朝他迎面撲來時,他照舊呼吸斷了半截,堵在心臟的位置,抽抽搭搭地痛。 傷口應該來源于銳器割裂,中間是深不見底的赤色血河,兩側(cè)的皮rou輕微外翻著,也有發(fā)炎泛紅的跡象,看起來受傷已有段時間,但絲毫未能愈合。他幾乎浪費了一整包紗布,傷口才堪堪止血。 褚晏清不叫痛,也不反抗,提線木偶似的順從他。他用棉簽清理血污時難免碰到未愈合的皮rou,想讓褚晏清覺得疼就告訴他別忍著,對方照樣半點反應都無,就這樣異常順利地完成了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