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成想,阿娘和她的一念之差,善心大發(fā),竟縱得孫mama無法無天。 白翹其實(shí)說起這些是情緒很激動的,可她看溫桃蹊面色不佳,便縮了縮脖子,怯生生的叫姑娘。 溫桃蹊勉力緩了緩面色,可是一開口,聲兒還是沉悶的:“你既撞見了她,當(dāng)時就該拿了她到我面前來說話,這都小半年過去了,你還縱著她?要不是這次我的小金冠丟了,你要縱著她到什么時候?” 她看起來很生氣,話說的也不大留情面。 白翹心里沒底兒,方才她說孫mama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要真是這樣,那就真的是下了狠心要懲治人的,這樣算下來,自己替孫mama隱瞞了小半年…… 丫頭心里沒著落,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眼底閃過慌亂,語氣變得急切起來:“孫mama素日行事作派都是那樣的,奴婢哪里敢拉了她到姑娘面前來分說。當(dāng)日撞見她,她真是光明正大走出小庫房的,后來奴婢也幾次留心過,她從沒有遮掩過什么,每每從小庫房偷去的,都是些姑娘不常用的,或是壓根兒就收起來,想不起來的,奴婢……奴婢雖然陪著姑娘長大的,但孫mama奶大姑娘,怎么不比奴婢在主子們面前得臉嗎?奴婢真的是不敢……” 白翹就是這么個性子,溫桃蹊心里是清楚的,遇上事兒,還沒怎么樣,自己就打心眼兒里先怕了,這個性子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雖然行事低調(diào),前世從未曾給她招惹什么是非,但作為她身邊兒第一得臉的大丫頭,也委實(shí)沒能給她爭什么氣。 念及此,溫桃蹊不免一聲長嘆:“你也知道你同我是一起長大的,整個小雅院里,也就是你了,哪怕是連翹,都比你到我身邊晚了兩年多,你是怎么想的?孫mama素日行事就不招人待見,你要是早告訴了,她早就該離開溫家了。你是我身邊兒最得臉的人,怎么說話做事總這樣唯唯諾諾呢?” 她一面說,一面不住的搖頭,開導(dǎo)著白翹,帶著循循善誘的意味:“打小就是這么個性子,多少年了也改不了,我原先想著,你也只是沒遇上事兒,人家講泥人還有三分氣兒,何況是你活生生的一個人呢?誰知道你真遇上事兒了,還是這個樣子,真是氣死我了?!?/br> 這語調(diào)聽來倒不像是在生氣,更不像是指責(zé)她,白翹的性子是軟弱了些,但人不糊涂,聽完了,咦了聲兒:“那姑娘的意思,往后遇上什么事兒,奴婢總該硬氣些?” 溫桃蹊咬著牙說是:“你瞧大jiejie她們身邊兒的人,哪一個是像你這樣的?都這么大個人了,總得要改一改了吧?經(jīng)此一事,還不夠你長記性的?” 白翹忙不迭的說著夠,小臉兒上便布滿了笑意,眉眼彎彎的:“不過話說回來,姑娘可真聰明?!?/br> 倒也不算是她聰明,只是這事兒細(xì)想起來,前世阿娘攆走孫mama,也只能是為這件事而已,至于別的…… 白翹的古怪和欲言又止,在小雅院中,能叫她這樣心生懼怕的,只有孫mama一個罷了。 不過她倒是奇怪,按陸景明告訴大哥的,到當(dāng)鋪去行當(dāng)?shù)?,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孫mama的丈夫年紀(jì)倒是吻合,可一直都帶著孩子們住在鄉(xiāng)下老家,很少到歙州城中走動,大約也不能為了這事專門跑到歙州城中來,那孫mama每日待在溫家內(nèi)宅中,又是從何處結(jié)實(shí)這樣的男人?十有八九,還得是家里頭當(dāng)差的奴才。 白翹見她不言聲,秀眉又蹙攏到了一起去,咬了咬唇:“姑娘在想什么?” 溫桃蹊哦了聲兒:“沒想明白,她偷了我的東西,是怎么送出府的,大哥說,陸記的人說了,拿著東西去典當(dāng)?shù)模莻€四十出頭的男人,她從哪里認(rèn)識的呢?阿娘叮囑了不許把事情鬧大,但這個男人,總歸也是個禍害?!?/br> 豈料她話音落下,白翹臉色一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驚一乍的:“怕跟周全家的脫不了干系!” 溫桃蹊叫她的話說愣住了,轉(zhuǎn)過頭來,側(cè)目過去,眼底寫滿了疑惑:“你說誰?” “周全家的呀!”白翹咬重了話音,說著還啐了兩口,“姑娘忘了嗎?就是三房那個周全!” 溫桃蹊啊的一聲,后知后覺,想起這么個人來。 周全從前是跟在她三叔身邊當(dāng)差的,跟著她三叔東奔西跑的。 三年前陪著她爹和三叔一起到揚(yáng)州去辦事兒,路上遇上了暴雨天氣,山上滾石滑落,驚了馬。 是周全忠心,護(hù)了她爹和三叔無虞,自個兒卻為此搭上了一雙腿。 命是保下了,但從此成了廢人,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 爹和三叔體念他忠心護(hù)主,回了家,就在城中替他置辦了一處宅子,買了三五個丫頭過去伺候,就連他一家子老小,也都被格外厚待。 周全的兩個兒子,全放到了柜上去學(xué)本事,大女兒撥到了大jiejie屋里去當(dāng)差,小一點(diǎn)的那個女兒,擱到了她六弟房里去,是個什么意思,宅子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而白翹口中說的這個周全家的…… 周全那個媳婦,從前不過是在花房當(dāng)差的,花房的差事又苦又累,雖說是個管事兒的,但在主子們跟前說不上話,也沒什么油水可撈,委實(shí)算不上好差事。 打從出了這事之后,三嬸唯恐委屈了她,就把她調(diào)到了自己屋里去當(dāng)差,里里外外的,她也能說上話,日子久了,耀武揚(yáng)威的,三嬸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與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