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溫長青只當她是為了孫mama的事情心里不受用,長臂一抬,手掌落在她頭頂上,揉了兩把,帶著寬慰的溫度:“別想那么多了,孫mama是自作孽,一家子也沒有虧待她的,沒有不高看她的,你屋里的丫頭們,連白翹都看著她的臉色說話行事,她不知足,是她自己貪心,為老不尊,別難過,不值當。” 溫桃蹊甕聲甕氣的哦著:“那要是周全家里的人呢?” 她好似在這件事上很執(zhí)著,溫長青唇角揚一揚:“不一樣的。孫mama只是奶大你,周全是對咱們家里有恩,能一樣嗎?” 溫桃蹊好看的小臉兒便垮了下去。 因為有恩于他們溫家,便能夠在內(nèi)宅中無法無天,肆意妄為嗎?那周全家的敢伙同孫mama來變賣她屋里的東西,是不是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這般不知收斂呢? 她垂下眼皮,眼神暗下去,閃過一絲厭惡與嫌棄,只是沒叫溫長青瞧見罷了。 第11章 相見 見到陸景明時,溫桃蹊才想起來,原來,當日她心下覺得的那個好似,是這般的—— 《洛神賦》中說,其行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后還有一句,是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陸景明背著手站在那里,她跟著兄長立于門外,不遠不近,正好瞧見他的背影,那樣挺拔的,頎長的,讓人止不住想要,靠近的。 她兄長噙著笑,開口叫了他一聲,屋里的人聽見了聲音便回過神來,目光也從墻上掛著的那幅畫上挪開,定睛看來,二人一時間四目相對。 他在笑。 那張臉入了眼,叫溫桃蹊的腦海中,一下子清明起來。 她并不是不記得,畢竟這張臉,一眼萬年,哪里是輕易能夠忘卻的。 如果說林月泉生來精致,一如謫仙,那陸景明,便該是生了這人世間,最有滋味的一張臉了,怕古人所說潘安宋玉,也不過如此,甚至比之不及。 陸景明的眉眼間是染了俗世煙火氣的,人情味兒十足,沒說話時,便先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一雙桃花眼又微微瞇縫起來,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害,越發(fā)的叫人想要親近他。 溫桃蹊一時想起,前世她為林月泉生下長子,兒子滿月的宴上,她匆匆見過陸景明的那一面——那時陸景明的身邊兒跟了個俏麗的丫頭,年紀十六七歲而已,活潑的,明艷的,跟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遠遠地看著,都覺得那姑娘實在叫人頭疼,可陸景明耐心似乎很好,始終瞇著眼睛笑,帶著她東看看,西逛逛,十足的好性子。 溫長青覺得氣氛有一絲尷尬,畢竟進門也有一會兒了,可他這個寶貝meimei盯著人家不說話,陸景明倒是沒覺得不好意思,可他的眼睛,也始終盯在桃蹊的身上,也不說話…… “子楚,做什么呢?”他嘗試著打破這尷尬,不動聲色的那手肘戳了溫桃蹊一把,往旁邊兒坐過去,又指了對面空著的官帽椅,“叫你久等了。” 陸景明回過神來,也不遮遮掩掩,端的一派坦然,順著溫長青手指方向步過去,把月白色長衫下擺略一攏,往官帽椅上坐下來,臨落座時,眼角的余光仍舊是掃過了溫桃蹊的身上。 他發(fā)覺這姑娘很有趣,自打進了門,就一直在打量他,目光灼灼,偏偏又是最清澈干凈的。 他在歙州經(jīng)營數(shù)年,在外奔波行走也有很久,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他們總愛打量他,可要么遮遮掩掩,要么不懷好意,便是偶爾到誰家去赴宴,遇上些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為著他這張臉,還有他周身不俗的氣度,略有動了心思的,多也是懷著嬌羞姿態(tài),眼波含魅風流,一個眼神沒落到他身上時,便已然匆匆收回一半去,矯揉造作,實在沒意思極了。 眼前這一個…… “你對我很感興趣?” 他話一出了口,溫長青臉色騰地就變了,側(cè)目去看溫桃蹊,拉下臉來:“三娘!” 兄長的語氣中帶著細微難以察覺的警告意味,溫桃蹊訕訕的收回目光來,坦坦蕩蕩的站起身,朝著陸景明端一禮來:“兄長說,是陸掌柜將我的小金冠送回來的,我從前沒見過陸掌柜,一時好奇,陸掌柜別見怪?!?/br> 陸景明發(fā)覺這姑娘扯謊的功力也不俗,那樣肆無忌憚的打量,目光飄飄然,穿過了他這個人,又不知看向的,究竟是何方,到她嘴里,便只有好奇二字? “我與你大哥私交甚篤,你一口一個陸掌柜,未免也太生分了點兒吧?”陸景明仍舊笑著,轉(zhuǎn)而瞥了溫長青一眼,“我怎么記得,去年我見過你這個meimei呢?” 這個人,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人留。 溫桃蹊在心里啐他,面上卻不動聲色,理所當然的撒著謊:“我年紀小,貪玩,每日見的新奇事物太多了,實在不記得曾見過陸……我不記得你了?!?/br> 陸景明的笑意愈發(fā)濃了:“你這個meimei倒是有趣,也是個活潑性子,就是說起話來,這樣直白,若不是我與你私交不錯,她這樣直截了當?shù)恼f不記得我,多傷人啊?!?/br> 溫長青曉得他是在開玩笑,溫桃蹊也聽得出來,便鬧了個大紅臉,訕訕的坐下去,低下頭去撇撇嘴,懶得再理會他。 “你別逗她了,這會兒你瞧著她怪好說話的,了不起是直白了些,一會兒把人惹急了,使起性子,你撒手跑了,我得替你收拾?”溫長青附和著玩笑了兩句,把這個話揭過去不愿再提,“聽奴才們說你來了,我想著叫三娘見一見你,總歸是她的東西,當面與你道個謝,是我們的禮數(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