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一面說著就站起了身來,眼神一瞥,又觸及那塊玉,頭皮一緊:“我meimei送來的玉石料子,你隨手雕個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樣,再反手送給我,就算我的新婚之禮了?你想的未免也太好,這禮你送了,我可是不收,趁早別費這個工夫,正經想想給我備下一份大禮吧你。” 陸景明聽完就笑了,卻不起身送他,反而催了他兩句:“你可快走吧。黑著一張臉到我家里來興師問罪一樣,說完了話便又同我討禮物,我不罵你,那是我修養(yǎng)好,你別蹬鼻子上臉啊,趕緊走趕緊走,我連送都不會送你一步的?!?/br> 溫長青知道是玩笑話,背著手隨著他笑了兩聲,才邁開長腿走遠了不提。 陸景明把那玉佩又摸了一把,眼神倏爾沉下去。 好一個林月泉,竟是要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 陳年舊事是再難查到蹤跡,可他忍不了被人從頭騙到了尾——他真心實意拿林月泉當朋友,年少時為他出過不少的頭,被父兄責罵,甚至挨過好幾頓的打,結果林月泉還真是帶著目的接近他,一騙就是快十年,再相見,一封書信,又將他狠狠利用一頓。 笑話,他可不是溫家人,有那么好的脾氣。 陸景明咬著后槽牙叫了聲明禮。 明禮像是一直都躲在遠遠的暗處,不露面而已,這會兒聽了他叫,才現身出來。 陸景明也不看他,只是吩咐:“你派些人到福建去,打聽打聽十六年前鬧饑荒的時候,情形是什么樣的。我記得林月泉說過,他家原先在泉州的平潭縣,縣里有個長樂街,我倒想知道,那長樂街上姓林的人戶,究竟是不是一家子在荒年都死絕了,只留下一個五歲的兒子,艱難長大!” 明禮看他面露兇狠,實在少見,猶豫了下:“您剛才怎么不把這些告訴溫家大爺呢?這事兒既是溫家起的頭,您也并沒意替林公子隱瞞,攤開了說,倒也該叫溫家派人去查探一番才好,萬一回頭再叫溫家大爺從旁處知道,您今日實則對他有所隱瞞,怕人家心里要生出隔閡來的?!?/br> “他不是那種人,即便將來知道了,也不會說什么,我對他有所隱瞞,他也對我有所隱瞞,你真以為事無巨細,無話不說,才是真朋友?”陸景明掀了眼皮斜過去一眼,“等真有一天什么秘密都沒有,那也就處不下去了,非要有所保留,這交情才能長久。” 明禮不懂,他只是覺得,既然真心相交了,這樣的事情何苦隱瞞呢? 人家來問林公子的祖籍,八成還為了別的事兒,就是他主子口中說的仇家,然而那是溫家家事,人家不說,無可厚非,可林公子家住何方……他主子分明一清二楚的,卻只含糊其詞的說了個福建一帶。 明禮低嘆:“您雖這樣說,可我瞧溫家大爺那樣,這事兒是很要緊的……” “就是因為看他那樣緊張,我才叫你派人到平潭縣去打聽。”陸景明站起身來,把那玉佩揣進了袖口里,“林月泉當年如果沒騙我,自然不必再跟澤川提起這些,他若真是騙了我,我查清了,再去告訴澤川,也是一樣的。我現在告訴他,也只不過是叫他派了人與我一同去查問林月泉底細,有什么區(qū)別嗎?” 他一面走,一面又說:“溫家像是多事之秋,我今日才知他家內宅還住了個這樣厲害的姑娘,只怕有的鬧呢,我查跟他查既沒區(qū)別,告訴他叫他煩心?” 明禮啊了一聲,拍了拍腦門兒:“我剛才也聽著,梁家那位八姑娘……溫家大爺不是說,都是誤會一場嗎?” 陸景明腳步一頓,恨鐵不成鋼的回頭看他,又嘖聲,想了半天,啐了他一口:“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原以為你大有長進,結果你跟我說這個?” 明禮叫他說愣住了:“那不是溫家大爺說……” “這誤會真是巧,梁八姑娘小小的年紀,身邊伺候的人未免太不小心。她在湖州梁家是受萬千寵愛的,住進了溫家三房,在她親姑媽的手下,卻出了這樣的岔子,連她的清譽都險些連累了,她還真是可憐,竟也不知是底下的丫頭怠慢了她,還是她嫡親的姑媽沒拿她當回事兒——” 陸景明娓娓道來,話說的很慢,人也走的極慢:“澤川提起她,眼中分明閃過嫌惡,這誤會多半是有心為之,你且瞧著吧,熱鬧的還在后頭呢。” 這里頭彎彎繞繞的,明禮聽的一愣一愣的。 他這么多年跟在他主子身邊兒,真是學了不少的本事,心眼子也漸長了,可要說內宅里的這些事,他實在不行。 陸景明別的沒有再多說,明禮自然也不會追著他問,聽過了,放在心上了,也就過去了。 橫豎那都是人家溫家宅門里的事,同他們并不相干,且主子既說不妨事兒,那大約就是真不怕溫家大爺知道了會同他翻臉,是以收了聲,也不再提了。 卻說溫長青那頭一路回了家去,把幾次與林月泉見面的點點滴滴又細想一番,實在找不出蛛絲馬跡來。 陸景明有一番話說得很是不錯,這種事情不可能拿去問,問了人家也勢必不會承認,傻子才會坦白說,就是在你家里安插了眼線。 只能暗中查了…… 可他又不免心驚。 明面兒上看著,林月泉是初來歙州,也處處都透著客氣和善,可他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在溫家宅門里安插人,且那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