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他可一點兒也不想叫陸景明近水樓臺先得月。 若陸景明得償所愿,他的數(shù)年籌謀與心血,豈不全都白費。 所以那本就是一箭雙雕的計策——陸景明懷揣著目的去接近人家姑娘,還指望人家給他好臉子嗎? 然而之后這半年時間里,事情的發(fā)展,有些不受他控制。 他知道溫長青和陸景明都派人去過福建,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也曉得,溫桃蹊每每見他,看似沒什么,也不像是那時遇見陸景明的抵觸,可這樣才更棘手。 小姑娘家照理說城府沒多深,這種十四歲的小女孩兒,心里想什么,他一眼能看透的,偏偏他看不透—— 林月泉略抿唇:“三姑娘怎么會來杭州?” 還裝? 溫桃蹊對抄著手:“林jiejie要回家了,我在歙州待了十幾年,就跟著她來杭州小住一陣子,游玩散心,哦對了——” 她盯著林月泉,不多時,又高高的挑眉:“陸掌柜和我們一道的?!?/br> 林月泉早知道。 可面上仍舊做出詫異狀來:“子楚和三姑娘一起上的路?” 溫桃蹊瞇眼:“是半道偶遇,就像,林掌柜這樣?!?/br> 她大抵猜出來,今日相見,絕非偶遇。 這姑娘好聰慧,忒難騙了。 林月泉訕笑:“那還真是挺巧的?!?/br> 溫桃蹊喃喃了兩聲是啊,轉(zhuǎn)而又提起那香料鋪子:“說了這么半天話,倒忘了恭喜林掌柜——林掌柜生意興隆,這手上的產(chǎn)業(yè)營生,遍布四海,除了歙州城中的香料鋪和茶莊,竟在杭州還有這么一個香料鋪子。 我才從那鋪子出來,瞧著生意實在不錯,又見鋪面里一應(yīng)陳設(shè),皆是精心布置,又處處透著華貴,實在該是林掌柜這大半年沒少掙銀子的緣故?!?/br> 她一面說,又把尾音往上一挑,哦了兩聲:“不過這樣子,倒辛苦些,林掌柜無父母兄弟可倚仗,全都要靠自己,忙不大過來吧?” 她跟林月泉生活了十幾年,太知道這個人心里最避諱的,是什么了。 他的出身,他的家世。 后來那幾年,林月泉得了勢,同官場上的大老爺們交情也不錯,她私下里打聽過,林月泉大抵是沒少送銀子到那些老爺?shù)募依?,她勸過,起初林月泉不聽,再往后,她說得多了,也生過兩場氣,他那時候什么都順著她,哄著她,便說再不敢那樣的事兒,現(xiàn)而今想來,大概是陽奉陰違,背地里沒斷了行賄事。 要不然溫家出事的時候,也不至于連家里人的面兒,她都見不著。 那會兒傻乎乎的不明白,現(xiàn)在還有什么不懂?還不就是林月泉從中作梗的。 不過那都是后話。 林月泉其實性情乖張,以前做的乖順狀,都是蒙騙人的,等他真正得勢了,就越發(fā)表露出來。 有些事情,她不追問,不追究,卻不代表不知道。 溫家出事前兩年,聽說是從汾陽那里來的一個皮貨商人,手頭上有些稀罕物,林月泉看上了,但后來生意沒談攏,具體因為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曉得,生意談崩了之后,那皮貨商人出言奚落,說的就是林月泉的出身,嘲諷他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一個孤兒,如今搖身一變,也敢頤指氣使,諸如此類的話。 溫桃蹊知道的是,那個皮貨商人,在離開歙州之前,染上了惡疾,抱病身亡。 剛知道的時候,她就有那么一股子直覺,此事同林月泉脫不了干系。 可她不敢多問,怕給林月泉惹禍上身,且彼時林月泉在她面前實在是太溫雅了,她也是真的不敢相信,林月泉會為了這種事情,就殺人報復(fù)。 現(xiàn)如今嘛。 想都不用想,那皮貨商人,定然是死于林月泉之手的。 他這種人,心狠手辣,斷情絕愛,是根本毫無人性可言的。 果不其然。 溫桃蹊仔細去打量他面色時,他眼中一閃而過,極不易被察覺的狠戾,被她敏銳的捕捉到。 要不是還要騙她,哄她,報復(fù)溫家,他這會兒怕就要翻臉了。 林月泉壓了壓心中怒火:“倒也還好,至多是兩頭奔波,來回跑,我是想著,等再過些日子,成了家,歙州那頭的生意,有人幫忙看管著,我隔三差五到杭州來瞧一瞧,便松泛許多?!?/br> 還真是沒臉沒皮的。 林蘅有些聽不下去,上前半步,拉了溫桃蹊一把:“咱們回去吧?中午時候沒吃幾口飯,這會兒有些餓了。” 溫桃蹊說好,甚至都沒有再去多看林月泉一眼,只不過匆匆的做了個禮,繞過了他,就徑直回客棧去。 林月泉盯著她兩個背影看了許久,面沉如水,須臾又輕聲譏笑,后話一概不提。 他們方才所站之處的左手邊兒,有個三層高的小樓,開門做生意,二樓的雅座,開了側(cè)窗,就正對著街下頭。 謝喻白坐在窗邊兒,把林月泉的舉止盡收眼底。 他手上的茶杯重重一放,沉悶一聲響:“隨安?!?/br> 容長臉兒灰白長衫的小廝貓著腰近前去:“您說。” “這個林月泉……”他瞇起眼來,把這個名字在唇畔又品過兩回,“是個什么來路?” 隨安略一怔:“我也不大清楚,公子您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這旁的……也沒怎么打聽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