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人家這樣熱情,她總不好拿冷臉去待人。 只是她心下又不免要犯嘀咕。 前世從沒聽林蘅提起過,她還有什么同母異父的兄長,還有個出身如此高貴的嫂嫂。 如果林蘅前世就認回了齊明遠這個哥哥,那她又是怎么會遠嫁到歙州去的呢? 就算是李家太太做主,齊明遠就同意了? 她不知道林蘅到底在婆家過得怎么樣,但后來的那些日子,到她臨死前,林蘅都沒能再踏進她的小院兒半步。 倘或林蘅背后是有齊明遠和徐月如這對兒兄嫂替她撐腰的,放眼歙州城中,誰又敢拿捏她? 難道是她的重生,在無意之中,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嗎? 還是說…… 還是說,徐月如并不似表面看起來這般柔婉和善,實則是她在齊明遠認回了林蘅之后,容不下林蘅呢? 溫桃蹊心下一沉,不動聲色的快走兩步,到了那廂房門口,終于把手從徐月如手里抽出來,請了他們夫婦進門去。 徐月如也是人精里長大的姑娘,察覺得到她的疏遠和淡漠,也不放在心上。 等進了門,溫桃蹊果然不叫白翹跟進去,反叫她去打發(fā)人上茶水來,又叫她在外頭守著,但卻連她也不許靠的太近了。 她是主,自然主位落座,可齊明遠是官,徐月如是官家女,要是他們沒扯謊,那就還是林蘅兄嫂,是以落座時,溫桃蹊十分有分寸的往偏位坐了下去。 徐月如眼底的欣賞便越發(fā)濃郁。 溫桃蹊沒有太在意那些,略低眉:“郎君說是林jiejie的兄長?” 齊明遠點頭:“我是蘇州齊家的六郎,我母親原是我父親續(xù)弦再娶的太太,姓白,杭州人。” 那這位白太太,按照齊明遠的說法,就應(yīng)該是林蘅的親生母親了。 她擰眉,倒不言語,只等著齊明遠的后話。 “我母親與蘅兒的父親,原是青梅竹馬,奈何我外祖家家道中落,林家便不肯再認從前口頭上定下的婚事。后來林老爺另娶張氏為妻,而我母親,為了給我外祖父治病,答應(yīng)了給我父親做填房太太,嫁去了蘇州城?!?/br> 齊明遠眼神晦澀,藏在袖下的手捏緊了,聲也陡然冷肅下來:“我三歲那年,父親過身,家中長兄將我母親趕去了城外的莊子上,從那之后,我便再也沒見過我的母親?!?/br> “郎君的母親是……如何過身的?” 這是照著人家心窩上戳,往人家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溫桃蹊不是聽不出他語氣森然,只不過是在盡力克制而已。 齊明遠略合眼。 徐月如按了他胳膊一把,把話接過來,替他開了口:“婆母身邊有個陪嫁的mama,姓沈,這些事情,我們也是前些時日才知道。當年婆母被趕去莊子上,身邊沒有伺候的人,只有沈mama一個陪著,那齊家雖不是什么積善人家,但也富貴慣了,婆母過門時候家境不濟,嫁妝便不入齊家人的眼,是以都叫婆母帶了去?!?/br> 溫桃蹊倒聽的有趣,挑眉去看齊明遠,卻見他神色淡然,仿佛徐月如說的,不是他家里似的。 看樣子,齊明遠和齊家,說是勢同水火也不為過了,不然也不會縱著自己的發(fā)妻,當著她這個外人的面兒,說齊家如何不堪。 徐月如察覺到她的審視,低嘆一聲:“林老爺就是在那個時候,在婆母被趕去莊子的半年后,找上門去的?!?/br> 溫桃蹊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她本來以為—— 她顫著聲兒:“所以,林jiejie,是林老爺和……” 她話沒說完,徐月如點頭說是:“再后來,婆母就有了身孕。照沈mama說,林老爺是在莊子上住了快一年,后來不知出了什么要緊的事,只說著急,辦了事情就回去陪婆母,便匆匆走了,又留下婆母一個人,苦守在莊子里。他走后不久,婆母就有了蘅兒,可林老爺,再沒回去過。沈mama說,婆母終日以淚洗面,月子里傷了元氣,養(yǎng)不回來了,生下蘅兒三個月,便撒手人寰……” 溫桃蹊登時只覺毛骨悚然。 林志鴻怎么能這樣! 拋棄青梅,另娶嬌妻,他也得了如花美眷,也有兒有女,卻還要去撩撥白氏! 白氏固然也有錯,既已嫁做人婦,便是為夫家所不容,也不該再與旁的男子有染,這是……這是通jian!甚至還有了骨rou。 但林志鴻才最不要臉—— 溫桃蹊白著一張小臉兒。 她突然之間,就明白了:“所以,張氏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當初林志鴻要把蘅兒抱回家去,說要給她林家嫡女的名分,要她一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絕不叫她再受半分委屈,才哄過了沈mama,帶走了蘅兒??蓮埵鲜莻€不容人的,不與她把事情說清楚,蘅兒哪里那么容易回林家去?!?/br> 齊明遠咬著牙說這話:“沈mama十幾年不登門,不露面,就是怕泄露了蘅兒的身世秘密,倘或鬧的盡人皆知,蘅兒是個私生的孩子,她往后就沒法子做人了?!?/br> 這世道,對女子總嚴苛些。 于林志鴻而言,不過一樁風(fēng)流韻事。 可對白氏來說,便是反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有這樣一個娘,生出的女兒,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們不會想著林蘅素日里的為人秉性,只會覺得,龍生龍,鳳生鳳,白氏的女兒,便一定像極了白氏,骨子里帶著,血液里管著,一輩子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