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人群中，依舊孤零零的。

    橋面風(fēng)很大，何野擋開面前的人，擠進最內(nèi)圈，看到大風(fēng)吹過，姜山的衣擺被吹起，露出白皙的腰部。姜山？姜山！

    何野一瞬間大腦宕機，腦子里只有那年冬天，灰暗的天空，姜山站在天橋上，再走一步就是死亡。

    “不要——”何野吼道。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尋找聲音的來源，紛紛為何野讓路。

    何野甩開消防員阻擋的手臂，就要抓住姜山的手，但這個時候，姜山卻冷聲道：“別過來?！?/br>
    姜山盯著何野，目光從何野肩膀跳躍到何野身后扛著攝像機的媒體上，說著早就準備好的臺詞。

    他說他的人生黑暗，是沒有意義的，被霸凌后的人生一團糟，他原本可以做一個幸福的人，卻被毀了人生。

    姜山言辭懇切，聞?wù)邆?，聽者落淚，何野卻不為所動，他瞪大眼睛，一步步試探向前，向姜山張開手：“你下來，你先下來?！?/br>
    “小野哥，當初你救了我一命，但是我比較倒霉，后來遇上了一個混蛋，他毀了我的生活。”

    姜山說完，后腳跟挪了一步，一半懸空在欄桿上。

    人群頓時爆發(fā)出不同頻率的驚呼聲，消防員慌了，每個人都在放低姿態(tài)，勸他想開，世界美好。

    姜山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深深地看了何野一眼，就像九歲時在天橋上那樣，一眼定終生。

    “我靠跳了！”尖利的聲音震耳欲聾。

    “跳江了！救命??！快點去救援??！”

    時間像按下了減速鍵，在姜山往后仰的同時，何野猛地撲出去，他以為可以抓住，卻不想連姜山的衣角都沒有抓到，就像一只自由的白鳥兒，被風(fēng)吹走了，直沖著江面飛去。

    一如當年救下姜山后，在夜里做過的反向的夢，他沒有抓住姜山，姜山從高處墜落，粉身碎骨。

    “啊啊啊啊啊啊姜山——”何野控制不住地吼出聲，在空曠的橋面上不斷回響，撕心裂肺，驚心動魄。

    現(xiàn)場的人，看群眾直播的人，所有的人無一不為此擔(dān)心落淚。

    他的身體撲出去欄桿一半，被眼疾手快的消防員死死抓住大腿，然后肩膀，拖了回來。

    “救援呢？沒有打撈的嗎？快點去救人！”何野掙脫消防員的鉗制，獨自一人奔跑在大橋上。

    姜山，傻瓜，姜山，傻瓜。

    “野哥，俞孟源俯首認罪，并同意錄制道歉視頻，懇求你代他去葉柏的墓前倒一杯酒。”

    “視頻我已經(jīng)發(fā)送到你的郵箱了，有原件，還有我簡單處理過的，去掉了一部分他抓狂的前調(diào)，看你需要?！?/br>
    “葉柏的尸體可以進行火化，我通過中國警方聯(lián)絡(luò)到了葉柏的父母，他們在去往英國的路上。”

    ——來自張凱的電話留言。

    “對于之前賈群指控的，關(guān)于何大軍貪污受賄、挪用公款一案，我的解釋到此為止，還有任何問題，歡迎提出。”

    “禾苗基金會致力于守護貧困兒童入學(xué)計劃，我們將繼續(xù)擴展守護對象?！?/br>
    何野協(xié)同各大資方，端正坐在敞亮的新聞發(fā)布會的主席臺上，一絲不茍地回答媒體的問題。

    有媒體記者舉手，站起來，十分嚴謹?shù)貑柕溃骸奥犝f本次墜江的主人公姜山，曾經(jīng)是禾苗基金會的被資助對象，可是禾苗基金會有明文規(guī)定，禁止管理人員私下與被資助人接觸，請問您對此有何解釋呢？”

    “一開始我并不清楚他是被資助人?！焙我盎卮鸬?，“你的質(zhì)疑是正確的，但是我在知曉前就和他有了感情?！?/br>
    現(xiàn)場所有人都噤聲了，但是直播間中，無數(shù)的民眾開始刷屏，驚訝何野竟然當眾承認出柜。

    “所以基金會商議后決定，取消我對禾苗基金會的最高管理權(quán)?！焙我耙蛔忠痪涞匦?，“接下來總負責(zé)人會由談頌音繼任?！?/br>
    基金會總負責(zé)人變更是大事，在新聞發(fā)布會上宣布是最好的。

    何野將告別他兢兢業(yè)業(yè)十多年的崗位，擁抱他接下來的人生。

    最后在發(fā)布會的結(jié)尾，何野和資方們一同站起來，向大家公開了俞孟源的道歉視頻。

    俞孟源坐在監(jiān)禁室中，淚如雨下地承認了自己當年的惡行，一一宣讀了道歉詞。

    他口中的每一個被他欺負過的人，在這個世界的不同角落，用遺憾、憤怒、悲哀，同時又釋然的眼神看著。

    何野看完，紅了眼眶，往下瞥一眼媒體人員，大家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有的神情嚴肅，有的在默默流淚。

    俞孟源念完了他的詞，眼神空洞，像是真正了卻心事，對大家說：“霸凌者終將受到懲罰，對不起大家，對不起曾經(jīng)對我寄予厚望的人，更對不起......葉柏。”

    何野表示，關(guān)于這十六名成員，將遵循姜山的意愿，妥善安排工作和孩子的入學(xué)計劃。

    杜如玉手術(shù)引產(chǎn)，杜瑞陪護。

    江聿寒正在復(fù)健，已經(jīng)可以在機械輔助下行走。

    俞高卓因賄賂罪、監(jiān)禁他人罪被捕，賈群涉嫌誹謗罪被警方帶走取證，賈群父母因賄賂政府官員被停職調(diào)查。

    杭科集團執(zhí)行總裁辭職，由副總裁接任其位置。

    何野放棄中國國籍，正式成為英國公民。

    所有人都迎來了新的階段，除了一個人，靜靜躺在醫(yī)院，心跳平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