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停腳，驅(qū)車去了林家見了宜君。她被迷暈扔在房間關(guān)了一兩天，補(bǔ)了營養(yǎng)劑之后就沒什么大礙了。

    林少川入獄后孟策舟清算過林氏一次，林氏沒有根基輕輕一撥搖搖欲墜，林懷信直接氣到腦梗住院，沒多久撐不下去了。

    林家只剩宜君一個，孟氏也算既往不咎，期間孟策舟出手收購分給宜君不少股權(quán)，不過僅僅在她活著的時候罷了。

    宜君上了年紀(jì)，林家也沒有什么人，早年一病人也糊涂了不少，拽著林景年的手一個勁“少川、小景”的叫，后來護(hù)工提醒。

    “夫人，這是小少爺?！?/br>
    宜君眼神微動，混沌的瞳孔也恢復(fù)了一些清明，目光微頓。

    她抓著林景年的手緩緩松開，道：“是你啊，景年，這三年你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br>
    宜君道：“那有沒有不開心？有沒有人欺負(fù)你？”

    林景年搖頭：

    “醫(yī)生說要靜養(yǎng)，很抱歉這次讓您受了牽連，萬幸你沒事。以后得空，我會常來看您，還希望您保重身體?！?/br>
    “我沒事，”宜君點(diǎn)點(diǎn)頭，年紀(jì)大了，她眼尾已經(jīng)有了細(xì)紋。對視時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愿意來探望我，我心里很高興，也很盼望你能常來，不過——”

    林景年離近了一點(diǎn)。

    “我的小兒子，小景，他還會回來嗎？”

    “……”

    林景年臉上露出了驚詫，退后了兩步。

    他試圖透過宜君的眼睛來證明她已經(jīng)病糊涂了，可那雙溫柔似水的眼廓里，分明是一片清明，仿佛靜靜的，就能透過rou.體將他看穿。

    他聽到了自己干啞的聲音：“什么時候知道的？”

    宜君斂眼，露出一個干笑：“哪有mama認(rèn)不出自家兒子的道理？少川都能將你一眼識破，而我這個mama，確實(shí)在得知你綠豆過敏之后?！?/br>
    “是嗎……”

    林景年也不知道想到了哪，憋了半天的情緒瞬間涌上酸熱的鼻尖。

    “少川只是鉆了牛角尖，他心里并沒想要傷害我們母子，他雖然對你……我代他道歉，但不論如何小景沒有壞心思，還請你不要遷怒他?！?/br>
    宜君遲疑了一會，從躺椅起身拒絕了攙扶，一把抓住林景年的手，滿眼悲戚：“你告訴我，我是要請大師還是拜菩薩？不管什么我都能做，我想在臨死前再見一眼他，就一眼，看完就走絕不多留。”

    林景年抿嘴，低下了頭，“他……回不來了，尸體已經(jīng)涼了。抱歉，我沒有辦法救他回來?！?/br>
    “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沒有。”

    “用我的身體也不行？”

    “……抱歉?！?/br>
    “……”

    他出了門，已經(jīng)是夜晚了。天際昏暗，整個城市都攏著一層黯淡的銹光。

    方才的護(hù)工一路追過來，叫停了他。

    見了他，護(hù)工支支吾吾道：“夫人說，以后、以后您不用來了，她誰也不見了?！?/br>
    護(hù)工搓手，“她說見了您，可能會更難過?！?/br>
    “然后呢？”

    “沒了?！?/br>
    交代完這些，護(hù)工一路小跑回去了，林景年站在草坪外，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刮了很久的涼風(fēng)。

    不過時間來不及他傷感，一路驅(qū)車去花店，買了一束桔梗，開著車去了墓園。他倒是第一回來這，被人帶著才堪堪摸到許執(zhí)的位置。

    這是他第一次來見許執(zhí)，待得時間很久，一直到深夜實(shí)在太冷，他擔(dān)心明天耽誤上課就匆匆出來了。

    “墓園，能帶吃的進(jìn)來嗎？”

    “可以啊，有的那些守舊的家庭，回回祭祖都帶著貢品呢。”

    林景年點(diǎn)點(diǎn)頭，擦了一下眼角。

    下次等雞蛋花開了，他要做雞蛋花羹和炸一些帶來。

    第二天，他就回小鎮(zhèn)上課了。放了暑假，興趣班也會進(jìn)行一個月的休假期，林景年心事重重的上完了最后一節(jié)課，去崗位和幾個老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

    江倦沒來，林景年猜測應(yīng)該還在傷心鹿青源的事，畢竟從小長大的好兄弟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暴露本性，而江倦的性子最不能容忍這種人。

    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糾結(jié)吧。

    他幫忙一塊收拾了給人送去，然后才回了自己公寓。

    鄉(xiāng)下小鎮(zhèn)沒那么多規(guī)束，他在樓下公園挖坑種了一棵塔樹，在他住的地方剛好一眼能望的到。他回到家照例望了一眼。

    那棵塔樹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買錯了樹苗，枝葉旺盛拔節(jié)，可這三年來沒開過一次花。今年是第四年，還是枝葉瘋漲不見花苞。

    他無精打采的趴在窗沿，露在外邊的半張臉被陽光曬得緋紅，長長的眼睫垂落，打在手背一排陰影。

    “景年！這兒！”

    江眠再樓下叫他，一邊沖他揮手。林景年從椅子跳下來連忙跑下樓。

    江眠跟他一樣，被曬得兩頰通紅，一看到他，好像更紅了一點(diǎn)。

    林景年微微喘著氣：“江眠哥？你怎么在這?！?/br>
    “今天周末，我來看你。”江眠笑道：“去海邊走走吧！”

    日光如灼。

    車太田一臉生無可戀的站在樹底下，曬得冒泡，見他們來立馬有精神：“行啊你小子，這地方找的好啊，有山有水的，我都不想走了。”

    他拉著林景年，迫不及待的就想吃瓜：“哎哎哎，我跟你說，那邊那個小賣鋪老板，叫萬橋南的你知道吧，前兒在海邊撿的那個外國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