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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公然挑釁在線閱讀 - 第七章

第七章

    我看不見陸地,只能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的大西洋及其浪花。

    我一直跑到了島的另一側(cè),現(xiàn)在又回到了起點。這下我拿不準,我是否真是朝北走的、風是否從東邊吹來的啦。我同樣也可能是朝南去的,或是朝著任意一個方向。

    我老遠就看到了那棵被大海沖泡白了的樹于。一看見它幾乎在我心里喚醒一種回家的感覺。而我內(nèi)心卻抗拒著。實在很可笑。

    這島上沒有什么像家的。

    可是,也許這正是托里尼及其爪牙們的目的所在。

    他們想跟我玩游戲,因此沒有馬上殺死我。

    他們將我?guī)У揭粋€我必死無疑的地方,好慢慢折磨我。

    這正是托里尼的意圖。

    從他的角度看是可以理解的。但也僅僅是從他的角度看而已。

    從我的角度看這里簡直就是好萊塢。

    這也沒啥好奇怪的。自從那回馬龍-白蘭度的“教父”成了電影院的大熱門以來,銀幕上和電視里的黑社會影片簡直難以計數(shù)。

    如今黑社會早已躋身于“黑幫”這個大概念下了,這是“有組織犯罪”一詞的縮寫詞。但自從“教父”公演以來有一點沒有變:真正的黑幫成員們最喜歡看的莫過于黑幫或黑社會影片了。

    關(guān)在伊利諾斯州國家監(jiān)獄里的約翰-戈提也不例外。在記者采訪時,他向每個提問的人承認,他的獄室里放著一大堆黑社會的錄像帶。

    戈提最喜歡的影片當然是“戈提”那是有關(guān)他本人的電視片,由阿爾芒德-阿桑特主演。

    因此,有可能卡洛-托里尼為我的慢慢死亡親自撰寫好了劇本。我也能想象到,他會將它拍成電影,翻成錄像,好在以后放給他的朋友們看。

    我想坐到那棵樹干上去喘一會兒氣。

    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對手對特殊效果很拿手。

    我剛走到距那棵大浮木不下十步時,那東西突然從浮木后面爬出來了!

    我愣住了。

    乍一看它像只烏龜。

    但烏龜發(fā)不出發(fā)動機聲音,也沒有內(nèi)裝的探照燈。

    閃爍的光柱照住了我,那東西加速前進。

    我眼睛被照花了。我瞇起眼睛,慢慢地習慣了刺眼的光線之后,終于看清了,那是一輛坦克,一輛跟炸藥貨車同樣尺寸的坦克模型。

    正如那輛貨車精確地復制了肯沃斯的“食蟻獸”一樣,我這里要對付的是阿布拉姆斯坦克的精確仿制品。海灣戰(zhàn)爭中,阿布拉姆斯坦克作為高科技戰(zhàn)爭機械倍受矚目。

    我感到被捉弄了。

    先是炸藥貨車,現(xiàn)在又是阿布拉姆斯坦克。

    cao縱這瘋狂表演的會不會不是托里尼,而是某位越獄逃出的玩具狂呢?

    那坦克停在樹干尾部。

    眼瞅著炮塔轉(zhuǎn)動、調(diào)整炮筒,我再也合不上嘴了。

    它瞄準我的雙腳!

    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個喇叭聲哪兒去了?還缺點什么??!

    正當我完全出自黑色幽默、想放聲大笑時,事情發(fā)生了。

    大炮移高一點,噴出一道紅色閃電。炮聲細細的,像是發(fā)自一把玩具手槍。

    我的褲管被扯了一下,仿佛一根鞭子抽中了我。

    我不信地低頭看。

    這門小炮在我左褲腿上撕開了一個洞。我感覺到血的溫熱。血正從我的腳踝上淌下來。

    真是活見鬼!

    坦克炮抬高。

    我轉(zhuǎn)身快跑。

    我身后又“轟”地一聲。

    喇叭放大的發(fā)動機聲轟隆隆地,像是一輛真坦克。這能殺人的玩具模型開始追趕我,在身后揚起一道沙塵。

    我順著樹干跑——跳過去。

    這樣我暫時擺脫了那輛微型坦克。它太矮了,無法從樹干上面射擊。

    不管是誰在遙控它,他一定在拿我開心。

    我又跑向樹尾,彎腰抱住這段被泡白的木頭,用盡全身力氣,把樹干立了起來。

    我比那棵樹干高出幾乎不到半米。我一秒鐘也不耽誤,右跨一步,讓樹干砸下。

    嘎嘎嘎、沙沙沙。

    探照燈火了,發(fā)動機死勁將坦克鏈埋進沙子里。

    然后一切歸于靜寂。

    我小心地在我這一側(cè)離開樹干,氣喘吁吁地聽著自己的心跳,直到它平靜下來。

    從壓碎的坦克里飄過來一股焦糊味。

    我打賭,坐在遙控器旁的那人此刻一定氣得臉色發(fā)紫。

    但我預感到,我幸災(zāi)樂禍不了多久。那個家伙或那些家伙肯定還準備了其他的鬼把戲。

    數(shù)秒鐘之后,他們讓我明白了我的處境多么絕望。

    又亮起一盞探照燈。這回是來自海上。

    光柱掃過海灘,沿著樹干向我掃來。

    這回我瞇上眼睛也一點用沒有了。光線實在是太強了,我再怎么努力也無法看清那只停在海岸附近的小船,而它一定是一直就停在那里的。

    又是一陣靜寂。

    只有探照燈照著我。我像是躺在一盞聚光燈下,海灘就是我的舞臺。

    我等著槍聲。

    又能是什么呢?

    一發(fā)子彈——伴隨著一聲我再也聽不到的唿哨?

    或者是沖鋒槍射出的一梭子彈?

    甚或是一架機關(guān)炮射出穿甲彈將我炸碎?

    我合上眼睛等待結(jié)果。

    “你看見那個邊門嗎?”那位兩性人說。他緊挨著菲爾,好像是抱著他的胳膊走路似的。事實上他是拿手槍頂著菲爾的腰。

    “對,我看見了?!狈茽柣卮稹?/br>
    “我們從那兒進去吧?!蹦莻€長得像男人卻穿著女人衣服的家伙嬌滴滴地說“門沒鎖,專為我倆留的。我們看到你來了,臭警察?!?/br>
    “算我倒霉?!狈茽柕吐曊f道“但你會見到,你也幸運不了的?!?/br>
    “哈,我們現(xiàn)在開始打啞迷還是怎么的?”那個兩性人高聲笑道。

    邊門位于“貓咪”酒館樓角不遠處的一個小門洞里,緊挨著相鄰的樓房。一扇漆成深綠色的薄鋼板門。

    “打開來嗎?”菲爾走上前去,尖酸地問道。

    “噢,我們現(xiàn)在聽起來可夠活潑的,對不?”兩性人喳喳道。

    菲爾點點頭,看都不看他。“這是因為我的哥兒們。”菲爾手抓住門把說。

    “什么?你還有很多同伙?噢!”

    “確切地說,是兩個?!?/br>
    “原來如此,你現(xiàn)在想給他們打電話嗎?”

    “不必了,他們已經(jīng)來了?!狈茽柎蜷_門。

    門是鋼門,很沉。雖然焊接得很好,在門軸里轉(zhuǎn)動自如,但不適合用它讓這家伙失去戰(zhàn)斗力。門太沉太重,無法將它從鉸鏈里拉斷。

    “哈,這下我可嚇壞了!”那位長腿假小姐耳語道?!八麄兛隙ㄒ呀?jīng)站在我身后了,只是我還覺察不到?!?/br>
    “你等著瞧吧?!狈茽栒f道“怎么做?要我現(xiàn)在進去嗎?”

    “當然了,快清吧。我希望,你現(xiàn)在別開始變得厚顏無恥?!?/br>
    “我就是這樣的?!狈茽柪湫χf道“我總是一認識就進入無恥階段?!?/br>
    他肯定史蒂夫和澤瑞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他現(xiàn)在急需他們幫忙。

    他沒料到奎奇-韋勃會有這么好的安全措施。

    也可能他們只是碰巧捉住了他。

    菲爾走進鋼門后面空空的走廊。霓虹燈亮著,墻壁上面刷成了米色,下面是褐色。那種發(fā)亮的顏色,污跡沾上去后一洗就掉。

    奎奇是個清潔狂,他身處一個完全墮落的環(huán)境里,卻喜歡醫(yī)院里一樣潔凈。

    那走廊估計是個緊急出口。大樓另一邊肯定還有一扇門通往樓梯間。地下室門,秘密通道,消防梯。誰知道還有什么。

    那個兩性人也走了進來,掩上門說:“好了,小家伙,我們廢話少說。要不然我就馬上一槍打死你。我們這不是在鬧著玩。”

    菲爾停下來,但沒有冒險轉(zhuǎn)身。

    “那我們干什么?”菲爾嘲弄地問。

    “我們玩‘停止亂打聽’?!?/br>
    那個裝扮成女人的家伙做作地笑笑?!澳阋遣焕^續(xù)往前走,我馬上就會不舒服的。”

    菲爾不理睬他?!澳銘?yīng)該鎖上門。當心我的哥兒們?!?/br>
    那家伙又笑了?!皼]人膽敢碰這門。你的哥兒們我認為是子虛烏有?!?/br>
    “那好吧?!狈茽柎致曊f道“夠了。我給你兩秒鐘時間考慮。收起武器,帶我去見奎奇-韋勃。這會省我的時間也省你一大堆麻煩?!?/br>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兩性人呼哧呼哧道“我對此該笑還是”

    “還有一秒鐘。”菲爾打斷他說。

    “聽著,你要是以為”

    “時間到?!?/br>
    “那又怎么樣?”那家伙喊道,但他還是有點緊張?!巴白?,否則”

    菲爾左肘出擊。

    快若閃電。

    兩性人的喊叫被槍聲淹沒了,子彈打空了,走廊里滾動著震耳欲聾的雷聲。

    菲爾一肘打在這個假女人的肋骨上,又轉(zhuǎn)過身來,一拳打在那家伙的下巴上,打得他突然昏厥過去。

    史蒂夫和澤瑞端著手槍沖進來。澤瑞關(guān)上門。

    菲爾托著那個昏迷的家伙。那家伙左手里還抓著手槍,槍口向下。

    菲爾合上保險,從那位假女人的手里將它取下來,然后讓這位失去知覺的家伙滑到地上。

    與此同時澤瑞在撥打手機,請求派一輛救護車來。

    “我們通知城中南警區(qū)的同事們?!笔返俜蛞贿呎f,一邊確認了這位兩件人的傷沒有生命危險。

    “這下警方會進行一場大搜捕了?!?/br>
    “我們本想避免的?!狈茽栢皣@一聲說。

    城中南警區(qū)是紐約最大的警區(qū),它位于第35街上,距此只有一步之遙。對于正在值勤的警區(qū)負責人,動用他的部下并沒有問題。三分鐘之內(nèi)他們就會包圍“貓咪”酒館了。

    這會引起菲爾不想要的轟動。大量地動用警察自然而然會招來大批新聞記者。

    卡洛-托里尼將會從電視上收看到令他怒氣沖沖的事。然后他就會隨心所欲地向杰瑞發(fā)泄他的怒火。

    這種想象令人沮喪。

    菲爾甩掉這個念頭。此時消沉和悲觀幫不了忙,也幫不了他的朋友杰瑞。

    三位探員迅速地就他們接下來的行動達成了一致意見。

    澤瑞留在昏迷的那家伙身邊,菲爾和史蒂夫開始行動。他們馬上就找到了通向樓梯間的過道。那里有一架電梯。菲爾乘電梯。史蒂夫走樓梯,從樓梯間的窗戶里監(jiān)視有沒有人使用消防梯。

    沒有槍聲。

    探照燈仍然打開著,但一槍也沒有開。

    我之所以獲得這一厚待,有可能只因為我一動不動。也許,如果我站起來想跑走,他們就會開槍射擊。

    我放棄嘗試。

    形勢太不明朗,不能冒險。

    我毋須等太久。探照燈光下,影子宛若幽靈。濤聲陣陣,什么也聽不到。

    開始我只看到似在波浪上起伏的影子,然后出現(xiàn)一只橡皮艇。

    艇上坐有三四個人。小艇很顯然是由一只舷外發(fā)動機推進的,在海浪上上下顛簸。艇上的人緊緊地抓牢艇身。

    小艇在起伏的浪峰中越來越近,終于滑到了岸邊。

    那些人跳上岸來,將小艇拖上海灘,以防浪頭將它沖走。

    他們是四個人,包括托里尼。

    我一眼就能認出這位黑幫老大。他的人工染的黑發(fā)是獨一無二的。我想,他怎么就找不到個理發(fā)師將頭發(fā)染得更自然些呢。顯然不是因為缺錢。也許是托里尼特地要的這種烏黑頭發(fā)。

    他跟他的隨從一樣穿著黃色海員服——防雨,防水,擋風,必要時可以將風帽翻過來。

    托里尼本人手里沒拿武器,但陪伴他的三個家伙膀大腰圓,腰部挎著沖鋒槍。

    他們一字排開,向海灘上走來,同時兩兩保持著距離,好讓足夠的探照燈光照在我身上。

    他們距我還有足足三十米。

    逆光中,黑幫老大托里尼及其手下像是清晰的輪廓圖。

    三十米

    這么遠的距離難以射中目標,就連沖鋒槍掃射也不一定會取得希望的結(jié)果。

    視線局限于光柱的寬度。在樹干的我的這一側(cè)光柱估計有六七米寬。

    重要的是朝向陸地的地帶。那要塞似的建筑,山丘,前面的沙堆。

    我肌rou繃緊,一毫米一毫米地悄悄收腿,并等待著最佳時機。

    但隨著托里尼及其爪牙們越走越近,這機會就越來越小。因為每前進一步,我的對手們打中目標的把握就越大。

    我突然站起身,迅速朝陸地方向跑去。

    托里尼的手下驚呆了,一時不知所措。

    托里尼怒吼一聲。

    等他的手下從驚惶中反應(yīng)過來時,我已經(jīng)跑出三米遠了。

    沖鋒槍噠噠噠響了。

    子彈掀起的沙塵尾隨著我。槍聲的回響被濤聲淹沒了。子彈打在海灘上,聽上去像是連續(xù)迅猛的錘擊聲。

    探照燈還沒有動。

    我躬身奔跑,躥來躥去,像只比獵人更狡猾的兔子。

    離光區(qū)邊緣只剩一米了。

    沖鋒槍憤怒地猛掃。子彈落地點越來越近。我已經(jīng)感覺到沙子打在我的膝彎里了。

    腿傷似乎不流血了。至少暫時不流了。

    我使盡全身的力氣飛快地奔跑著。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那好像是真的:船上無人留守,因此也沒有人在那里能調(diào)控探照燈光尾追我。

    我聽到托里尼惡毒的尖叫聲。

    “該死的混賬打斷他的腿瞄準腿打”

    太好了。他真的想要活捉我。

    我鉆進黑暗之中,又朝著陸地方向一個急轉(zhuǎn)彎,暫時藏身到一朵大云團后面。

    地形陡直升高,我腳下的沙子更軟了,

    我的速度減慢了。

    我竭盡全力,越爬越高。我向前仆倒,手腳并用。

    現(xiàn)在我抓住的不僅僅是沙子了。草莖從板結(jié)的地下長出,摸上去像刺。我擔心它們會劃破我的雙手,但它們沒有。

    我用勁抓住草莖,這樣我就又能前進得更快了。

    沖鋒槍仍在怒吼咆哮。

    一個人打著一只手電筒,可能是托里尼。細細的光束射向我最初跑去的方向。

    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沙地里我的腳印,匆忙中他們根本沒想到跟蹤它。我的逃跑來得實在是太意外了。

    我感到地面又往下了,我不假思索地滾下去,落進一個松軟的洼地。

    我回望一眼,發(fā)現(xiàn)這下在我和沖鋒槍手之間橫著一堵堅固的沙墻。

    我的眼睛這時已經(jīng)習慣了黑暗,沒有月光也能確認方向了。

    我來到了沙丘邊緣,這里的地形玩捉迷藏的游戲真是太理想了。洼地、低谷和長滿草的高坡相互交織。

    我不給自己長時間喘息的機會。

    當海灘上沖鋒槍的掃射越來越稀、托里尼停止了怒喊時,我繼續(xù)往前走。朝著托里尼肯定沒想到我會走的方向。

    我利用那些保護性的洼地,朝陸地方向拐了一個彎,跟海灘平行地跑回我來的方向。

    那座要塞似的廢墟出現(xiàn)在我的左側(cè),已經(jīng)近多了。

    我身在一座島上。前面那座陰森森的建筑有可能是什么呢?一座堡壘?從前的一座要塞?

    我聽說過長島邊有這種東西。

    但我沒有去那黑房里藏身。就我所知,只有電影英雄們才會作出這么愚蠢的舉動。

    沖鋒槍暫時停止了掃射。

    歹徒們看出來了,他們那么做只是白浪費彈藥。

    船上的探照燈仍然對著它照射的那段河岸的上方。我在朝陸地一側(cè)爬上一道坡,在那里躺下來,躺在密密的沙丘草叢中。

    我小心地分開草叢,向海灘上張望。

    什么也沒變。

    樹十橫在那輛被壓碎的模型坦克上。

    帶舷外發(fā)動機的橡皮艇還停在托里尼及其手下停放的位置上。

    探照燈在海浪中上下起伏,一直對著一個地點。

    托里尼及其歹徒們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向右偵察,看不到手電筒光,因此我毫不遲疑地躬身越過沙丘,向我熟悉的那段浮木跑下去。

    啥事也沒有。

    我速度不減,繼續(xù)奔跑,來到橡皮艇旁。

    我抓住前纜,后退著將橡皮艇拖下水,拖離岸,拖離探望燈光。海浪從后面拍打在我的腿上。

    當水漫到我的臀部時,我爬上船,迅速收進前纜,在起伏的橡皮艇里認清方向,然后放下舷外發(fā)動機。我打開起火器,檢查其他的開關(guān),拖起起動繩,發(fā)動了橡皮艇。

    我成功了!

    我斜對著海浪,駛出那只大船上射出的光柱。那是一艘改造的舊捕鯨船,探照燈裝在它的前甲板上。

    我要真能不受阻撓地到達那艘船,那才怪呢。

    電梯門剛打開一半,菲爾就看到有人正想迅速關(guān)上奎奇的豪華公寓的房門。

    某個一定有理由偷偷地向過道和電梯里窺望的人。

    菲爾沖出去,以破紀錄的速度跑過四米昂貴的地毯,同時撥出手槍,縱身一跳,雙腳同時踢中了門板。

    就聽“咔”的一聲,門后的那家伙沒來得及轉(zhuǎn)動鑰匙,門板嘩啦啦地從鎖和門軸里脫出。門后的那人大叫一聲,隨倒下的門一起跌在地上,半個身子被壓在門板下,疼得直喊。

    史蒂夫從樓梯間的一扇門里沖出,和菲爾一起將那個家伙從門板下拖出,拖進房間里。

    兩名聯(lián)邦探員將奎奇按在一張沙發(fā)上??孢B聲呻吟。當史蒂夫給他戴上手銬時,他也沒有住聲。

    “嘿,這是干什么?”矮小敦實的奎奇喊道。他穿著一身金黃色的真絲西服,向后梳得油光光的黑發(fā)有些蓬亂。

    “這是規(guī)定。”史蒂夫干巴巴地說,冷笑著直起身。

    奎奇不滿地叫道:“我這是被捕了嗎?”

    “一點不錯?!狈茽栒f著,從上衣口袋里取出逮捕令,拿到奎奇鼻子底下。

    “因為什么?”奎奇尖叫道“主要是——什么?參與?有組織的犯罪?”

    他靠回去,后腦靠在較靠背上。

    “你們先得證明給我看!”

    菲爾折起逮捕令,塞回上裝內(nèi)袋里。“你還想得起什么更粗俗的嗎?”

    “戈提被捕時也是這么胡說的?!笔返俜蚶湫χf“可后來呢?他吃驚地不得不看到,有一大堆證據(jù),他還蒙在鼓里?!?/br>
    奎奇-韋勃臉色發(fā)白了?!澳銈冞@些豬!”他喘著粗氣說“你們竊聽我!”

    “我們從早到晚都在竊聽,”菲爾說“區(qū)檢察官和預審法官聽得耳朵都發(fā)燙了?!?/br>
    “這是——這是”奎奇喘息道。

    “法律上是允許的,”菲爾幫他講下去。他坐到這位流氓前面的一張沙發(fā)椅扶手上。

    “你看看這個?!笔返俜蛞恢缸雷訉Ψ茽栒f。

    菲爾坐在其扶手上的那張沙發(fā)椅前面有只杯子,杯子里還有半杯液體,根據(jù)顏色判斷,杯中物是威士忌。

    奎奇面前放著另一只杯子。

    史蒂夫伸手罩住煙灰缸,小心地用手碰碰一根煙蒂。

    “剛剛摁熄的?!彼茽枺隙ǖ卣f。“沒人從消防梯逃走。但樓梯間頂上有梯子通到閣樓上去。那里有只從天窗放下來的梯子。梯子是放下來了的!”

    菲爾輕吹一聲口哨,又轉(zhuǎn)向奎奇?!斑?,我們要找的那人是誰?”他故作友好地問。

    奎奇撇著嘴,一副滿腔仇恨的神情?!拔也恢滥銈冞@些不要臉的家伙要找誰——我這兒沒別人?!?/br>
    菲爾沖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衣領(lǐng)??娴囊路皣W”的一聲撕破了。

    奎奇嚇得直抖嗦。

    “我警告你!”菲爾嚴厲地說道“你要再講一遍這個詞”

    “這——這不——不是對官員的傷——傷害,”奎奇語無倫次。“我——我對我所有的——朋友都講‘不要臉的家伙’!”

    “好極了,”菲爾冷笑著回答道?!澳谴蟾乓彩钦l都叫你‘不要臉的家伙’吧?!?/br>
    “是——是,當——當然!”奎奇連這幾個音節(jié)都講得結(jié)結(jié)巴巴。

    “好吧,不要臉的家伙”菲爾的手抓得更緊了?!凹热晃覀儸F(xiàn)在是朋友,請你告訴我一些可信的消息。明白了嗎?”

    “是——是,可——可是——我——我”奎奇透不過氣來。在他這一行里,他是個令人生畏的危險人物。但他眼下的樣子實在是可憐。

    史蒂夫警惕地靜觀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他完全能理解菲爾的反應(yīng),也能體會到他的激怒。

    但這根本不能改變,縱使心里再難過,一名聯(lián)邦探員也得遵守他的工作紀律。

    “菲爾——”史蒂夫低聲提醒,安慰他。

    菲爾不聽。

    “我想知道,我的同事在哪兒!”他沖那個流氓喊道。

    “難道我負責失蹤的臭警察嗎?”奎奇吼道。史蒂夫的干涉似乎又讓他取得了優(yōu)勢?!拔腋@有什么”

    菲爾將奎奇推到沙發(fā)上,他第二次像只橡皮球似的從墊子上跳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向奎奇撲去。

    眼見拳頭飛上身來,奎奇大聲喊叫——那拳頭錘子一樣硬,毫不留情。

    但拳頭沒有落下。

    史蒂夫及時插手了。他不得不用盡全氣才拉回菲爾,不讓他自找麻煩。

    “哎呀,”史蒂夫喘息道“別犯傻,菲爾。他沒有抵抗力,你這樣沖動會受處分的?!?/br>
    菲爾像頭瘋牛似地喘息著,又坐回沙發(fā)椅里。

    史蒂夫站在他近旁,掏出手機,呼叫科研部?!翱蒲胁俊笔羌~約警察局的中心實驗室,駐在布隆克斯。

    如果需要派痕跡偵查小組前來出事現(xiàn)場的話,各警區(qū)連同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各分局都向那里求援。

    奎奇-韋勃臉色通紅,粗氣直喘。

    當他終于又能呼吸了時,他沖菲爾大嚷:“我會找你算賬的,不要臉的家伙!這你可以放心!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馬上就打!我告訴你,到時候我們會找你算賬的!”他停下時呼呼喘氣。他又透不過氣來了。

    菲爾保持著鎮(zhèn)靜。他知道史蒂夫是對的,他現(xiàn)在又控制住自己了。

    對杰瑞的擔憂和這位矮小的皮條老大的厚顏無恥令他剛才忍無可忍,失去了控制。好在有史蒂夫在,還能及時收住了。

    史蒂夫向科研部報告了“貓咪”酒館的地址,然后關(guān)上了手機。

    “他們派人帶調(diào)制調(diào)解器和所有那些電子設(shè)備前來。”他說。

    “好得很,”菲爾回答道,目光沒有離開沙發(fā)上的那個矮小的家伙。“那我們20分鐘后就會知道,誰在這里喝過他的威士忌了。”

    奎奇臉上剛剛有了點顏色,又重新變蒼白了。

    “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他粗聲說道。

    “沒問題?!狈茽柨蜌獾鼗卮鹫f“他叫什么?”

    “誰?”奎奇盯著他。

    “你的律師?!狈茽柲托牡鼗卮稹?/br>
    “我記得號碼?!?/br>
    “這我相信,”菲爾冷冰冰地笑道“但我們還是需要他的名字?!?/br>
    “為什么這樣?”奎奇喊道“我就一點權(quán)利都沒有了嗎?你們這些該死的警察可以隨心所欲地逮捕人嗎?你們有沒有講一句話解釋我的權(quán)利?”

    “我們是不是忘記這個了?”菲爾假裝不知所措地望著史蒂夫。

    史蒂夫點點頭。這回是他警告地走向那位流氓,從桌子的另一側(cè)走過來。

    奎奇看上去嚇壞了,他像只落網(wǎng)的金魚似地張開嘴又閉上。

    “愛德華-韋勃先生,”史蒂夫說道,聽上去像是一聲威脅。“對嗎?”

    奎奇干咽一口,重新畢恭畢敬地抬頭望這位金發(fā)探員,低聲下氣地說“是我。”

    “很好,”史蒂夫接著說“那我按照義務(wù)請求您注意,韋勃先生。從現(xiàn)在起您的話可以作為法庭上的證詞。您有權(quán)保持沉默。您有權(quán)通知一位律師”

    史蒂夫說完逮捕時的套語。

    奎奇聽完后神情并未快活起來。

    “那就再從頭來起?!狈茽栍珠_口了“那位律師叫什么?”

    “我不講?!笨鏇Q定頑固到底?!叭绻也荒苡H自給他打電話,我就不講他的名字?!?/br>
    他拉了拉被撕破的真絲上衣,雙臂交叉在胸前。

    “給你最后改過的機會?!笔返俜蛘f道“你說出名字,我們查電話號碼。然后我給他打電話,你可以跟他通話,行嗎?”

    “我們什么時候開始以你相稱了?”奎奇抱怨道。

    “自從我們互稱‘不要臉的家伙’開始?!狈茽柣卮鹫f。

    奎奇深吸一口氣,然后含糊地說“韓科克?!?/br>
    “什么?”史蒂夫問道。他已經(jīng)跪在電話臺子前了、臺子下格里堆著電話號碼簿。

    “韓科克,”奎奇不情愿地重復道“史泰峰-w-韓科克?!?/br>
    “曼哈頓嗎?”

    “是的,媽的。”奎奇聽上去像在哭似的,好像他根本不喜歡他堅持過要通知他的律師。

    菲爾忍不住冷笑。如果他們聽任這個流氓自便的話,他就會拔通托里尼或其熟人的號碼,然后假裝是在跟一位律師講話。托里尼就有機會判斷這個消息的價值,同時派他熟人的律師來奎奇-韋勃這兒。

    史蒂夫找出韓科克的私人號碼,拔號,等那位律師來接。

    “請等一下。”史蒂夫說著,將手機遞給奎奇。

    菲爾同時用他自己的手機給海先生打電話。托里尼的各所住處包括他在曼哈頓的一座別墅都已受到監(jiān)視。

    至今沒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見到托里尼本人??磥磉B他待在哪里都還不知道。

    發(fā)動機的轟隆聲和探照機的光束從四面八方向我鋪天蓋地而來。

    我還沒接近那艘捕鯨船到20米遠的地方。

    海浪嘩嘩,濤聲降降,風聲怒吼,全被涌起的嘈雜聲淹沒了。至少有兩只船攔截我接近捕鯨船。

    我聽天由命地降低速度。舷外發(fā)動機的響聲變成了咕嚕聲,在隆隆馬達聲中幾乎再也聽不見了。

    我拭去臉上的海水。有可能它是跟汗珠混雜著。

    雖然天氣寒冷,大風將浪花抽打在我臉上,我還是渾身發(fā)熱。

    有可能那麻醉劑有種我還一無所覺的長效作用。

    “請您掉轉(zhuǎn)船頭開回海灘!”高音喇叭里傳出冷漠無情的聲音。

    他們沒送我去喂魚就算很客氣了。

    一梭子沖鋒槍子彈掃射起來,在我的橡皮艇前掀起白色的浪花。

    為了不讓他們誤以為我有什么企圖,我緩緩地抓住舷外發(fā)動機的轉(zhuǎn)向舵,小心地加大油門,將船轉(zhuǎn)個彎,朝岸邊開去。他們有探照燈,能看得一清二楚。

    五只船左右夾護著,我現(xiàn)在能數(shù)得出來。不是橡皮艇,而是長形的合成材料的摩托艇,帶有舷內(nèi)發(fā)動機。每只船上似乎都至少有兩人。

    見鬼,它們一下子從哪里鉆出來的?

    橡皮艇還沒有滑上海灘,我的目光就落在了那要塞似的廢墟上。

    廢墟上突然亮起了燈。亮光從三扇正方形的窗框射過來。托里尼在這座島上駐扎了他的私人軍隊嗎?會不會這整座島都屬于他呢?

    完全有可能,托里尼還是有一筆小錢的。

    他正在海灘上等我,見到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哈哈大笑似乎傳染了他的下屬們,在我下船的一剎那,笑聲變成哄堂大笑。

    正跳出摩托艇的那些家伙也加入了進來。

    yin蕩的怪叫伴我走上海灘。

    他們喘息著,呼哧呼哧,簡直快活得要死。

    我雖然很難過,但能夠忍受。我在距托里尼及其手下五步遠的地方停下來。我垂下胳膊,舉起它們是白費力氣。

    所有在場的惡棍都知道,我身上沒有武器。是他們自己將我送來的。

    托里尼安靜下來。

    其他人也自動地沒聲息了。

    “這難道還不美妙嗎?”托里尼喘息未停,沖我叫道。“我們導演得難道不出色嗎?”

    “很了不起?!蔽液啙嵉鼗卮鸬?。

    “但愿如此?!边@位黑幫老大反唇相譏說“單是休-貝寧格汽車廳里的那場行動就是一場轟動新聞——我說得對嗎?”

    “報紙上會登滿了它,”我回答說“收音機和電視機里肯定不再播放別的了?!?/br>
    托里尼的眼睛瞇細了,臉上的歡快凝住了。他壓低聲音,聲調(diào)嚇人。

    “科頓先生,您真以為您能吃得消嗎?”

    “我只是弄不準您在講什么,托里尼先生?!彼虮蛴卸Y,那我也不失風度。

    “您想取笑我,科頓先生。”他以一位諄諄善誘地跟孩子講話的父親的口吻說道“您要是這么詼諧,那您的行為可能是因為您無法違背您的天性。只不過我認為,您若知道什么合適什么不合適就更聰明了!”

    “明白,”我回答說“全是因為那場歡迎儀式。聽到這么多的笑聲我以為你們不會反對來一個小小的玩笑呢?!?/br>
    “處在您的處境我是不會開玩笑的,”托里尼厲聲回駁道“連黑色幽默都不會來。您來日不長了,請您記?。和嫘τ晌襾黹_——別人都不行。我決定什么時候笑——別人不行。我決定什么時候哭——別人不行。什么時候死,這由誰來決定呢?現(xiàn)在您可以回答了,科頓先生。”

    “這問題很難?!蔽一卮鹫f。

    他蹙起額頭。

    “這有什么難的?”

    “我想,您是想說您也能決定生死,對嗎?”

    托里尼微微一笑?!罢恰D芟敕裾J此事。您想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說,您的同事們會來救您?!?/br>
    “是這樣的。”我附和道“我身后有許多重要機構(gòu)撐腰?!?/br>
    “啊哈!”托里尼叫道“我明白!您講的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紐約警察局——還有什么?”

    “我想,這些足夠了?!蔽艺f道“要是我數(shù)說紐約市內(nèi)及其周圍的其他警局的話,您可能又會以為我想取笑您。”

    “嗯”托里尼搓搓下巴,回頭望著他的手下們。“他這話可能講對了,是不是?”

    那些沖鋒槍手注意到托里尼在等著贊同,他們附和地連連點頭。

    托里尼重新轉(zhuǎn)向我?!澳嫱ㄇ檫_理。我給您一份額外獎賞吧,科頓先生。在今后的復仇過程中,我要找機會讓您小小地輕松一下。也許是在快結(jié)束時賜您一顆子彈。具體怎么做我還要考慮考慮?!?/br>
    我沉默不語。

    托里尼自言自語了一會兒。

    “這下您無話好講了,是嗎?”他笑著說,其他人又跟著笑,但托里尼一個手勢就讓他們住聲了。“直到剛才您還在想您能采取什么行動,對不對?讓我告訴您吧,您錯了。甚至毀壞坦克也或多或少是計劃好了的。我本以為您會搬塊巖石砸碎坦克的?!彼粨]手?!翱墒恰@樣也很好。演員也有一定的自由,不必拘泥于劇本。”

    他沖我點點頭,貌似很親熱,好像他要為我塑造的角色夸獎我似的。

    “您的腿傷怎么樣了?”他假惺惺地問道。

    “不值一提。”我如實回答說。

    “但愿如此。那坦克發(fā)射的子彈也只有4毫米——是通過氣壓發(fā)射的。槍聲是放的錄音。”

    我保持沉默。他對他的玩具技術(shù)的描繪我壓根兒不感興趣。

    托里尼又點點頭,好像他能猜出我的想法似的。“那好吧,科頓先生,我們不想再煩您了。您欠我四名下級指揮員的命。為此您得抵命,因為是您指揮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那次行動。”

    我根本不想就此事辯護。我知道,辯護也沒用。

    “可惜,”托里尼慢條斯理地接著說道“可惜我沒有獅子,沒法將您扔去喂它們。另外,那樣的話您死得也太快了?!?/br>
    托里尼和我默然對峙著。誰都不再講一句話。

    只有波濤在咆哮。就連剛剛還在呼號的風也似乎靜止了。

    “好了!”過了片刻,托里尼突然雙手一拍叫道“我們遷回要塞去吧?!彼滞蛭?。“我們走水道,科頓先生,因為水道更快更舒適。”

    他們將我的手腕綁到背上,押進一條摩托艇。

    破浪之行不超過十分鐘。島上的另一頭有座巖石要塞。海灣兩側(cè)都有混凝土堆砌的碼頭堤岸。我們由碼頭前往托里尼稱作要塞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