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芷回家養(yǎng)傷，何湛延死乞白賴說什么不放心，屁顛屁顛跟過去照顧她，照顧著就順理成章住進(jìn)她的家，一方面近水樓臺穩(wěn)固地位，另一方面也是上下班通勤時間短了，要說他圖啥——他啥都圖。

    裴芷掐算著日子，出成績那天打發(fā)走了周軒途和梁苑阡，給了他倆相當(dāng)一大筆錢，要說也不是打發(fā)，而是把他們介紹給lulu醬等人，反正姓梁的得知這消息以后受寵若驚，別提有多開心了，周軒途拒絕她的好意，說自己社恐，拿了錢就走人。

    宋亭道比較特殊，倆人又成曾經(jīng)的朋友關(guān)系，倒不怕他們幾個男人存有互相的聯(lián)系方式，他們互不相容，人人都巴不得對方死，也沒人會主動給自己找不痛快。裴芷不主動找他，放下話讓他以后別來自己家了，小宋這人聽話不鬧事，干這個有分寸，說不來真能做到。

    每個人心里都有數(shù)，沒名沒分，名分在金錢面前不值一提，感情也是如此，要真有誰因?yàn)閻垩讲粣垩礁愕乃廊セ顏砻妥凡簧幔蔷褪清X不夠花。

    何湛延不一樣，他與他們本質(zhì)上不同。

    “我可能要結(jié)婚了?！?/br>
    何湛延在客廳插花，新到的一批香檳玫瑰，修剪花刺和花枝，聽見冷不丁一句話，思緒又回到上次分別那日，悲痛之情溢于言表，不留神尖刺扎了手。

    “我爸爸之前給我挑的，男方條件挺不錯，說是五官端正，有一米八，學(xué)歷高，比我大，沒搞過對象。不過，我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叫啥?！?/br>
    何湛延忍痛，扯衛(wèi)生紙擦拭血珠，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shí)內(nèi)心戲一堆。

    ——啥年代了還包辦婚姻？現(xiàn)在婚戀自由，你可以結(jié)婚生子也可以獨(dú)自生活，這都是你的自由。你要嫁給一個從來都沒見過面的人？他什么人你都不清楚，萬一他幾把小呢？萬一他陽痿呢？萬一他又嫖又賭呢？等你發(fā)現(xiàn)他出軌以后遭受家暴，離婚都離不了！冷靜期叁十天內(nèi)你就算被他打死他也不會死！

    “不合適的話……可以離婚。”

    ——婚姻不是兒戲！這是大事！阿芷你看言情小說看傻了吧？現(xiàn)實(shí)中你見過幾個先婚后愛的？

    何湛延急得站起來，無法理解常嶼單純的小腦袋瓜，站起來找個理由干點(diǎn)事緩解尷尬，猛起身嚇得裴芷往后退，他去倒水。

    “他家里人說……我如果能看上，年前辦婚禮?！?/br>
    ——他著急結(jié)還是你著急結(jié)？我作為男人我知道那些急著結(jié)婚的男人是怎么想的！趁著自己某方面的破事沒被發(fā)現(xiàn)先用孩子把女人套牢了，無非就是傳宗接代……還有吃女方絕戶！別說什么男方家里催！沒點(diǎn)主見還不尊重女方意愿的就沒有結(jié)婚的必要了，別往火坑里跳！

    裴芷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艱難開口：“我也到年紀(jì)了……”

    阿芷你是豬嗎？到年紀(jì)了就著急配種！非要領(lǐng)證嗎？去父留子不可以嗎？去國外的jingzi庫挑一個也行啊！這個年齡正是奮斗的時候，居然想著相夫教子去伺候別人？

    “人生來就是為了死?！焙握垦咏K于開口，說話難聽，是故意的，再難聽的話更難以啟齒?！拔骞俣苏怯斜亲佑醒?，一米八絕對沒有一米八，可能有五厘米的誤差，學(xué)歷能花錢買水碩，看第一學(xué)歷，比你大絕對不是差一兩歲，沒搞過對象不代表沒炮友不嫖娼——也可能是個騙婚男同！”

    裴芷鼻子一酸，說話繞彎，何湛延像她的長輩，說教阻擾。在婚姻嫁娶方面的問題上，倆人都不是過來人兒。

    “你沒想過有個家嗎？”

    “先立業(yè)，再成家?！?/br>
    他們的靈魂有分歧，無法分離rou體，知面知身了然于心，都無法讀懂對方的心。

    就像有一面厚屏障在其間隔擋，云開霧散之時，只能看見千瘡百孔的外表，無法擦拭干凈的血污，如同靈魂受刑后的悲慘烙印。

    “那算了?！迸彳平Y(jié)束這個話題，“要真是成了，咱倆以后也別見面了?！?/br>
    “萬一成不了呢？”

    何湛延把花枝插進(jìn)花瓶，地上零零散散是修剪后的花葉與斷枝，蔫黃的花瓣聚成一團(tuán)，既定的結(jié)局出現(xiàn)分支故事線，命運(yùn)的齒輪遇到突發(fā)狀況。

    他不能忍受，阿芷嫁與他人。

    如果能再等等，他馬上就能說動家里的長輩，這段時間父母也提過他的婚戀，有意催婚，每次都無功而返，只因他有一個在一起很久的女朋友。

    問學(xué)歷，問家庭，他能把裴芷拿出手，家人嗤之以鼻——原來是一個沒有正經(jīng)的穩(wěn)定的工作的女孩家。執(zhí)著的口xiele氣，家里長輩從下到上基本都知道他女朋友的情況，就是不知道姓名和長相，老一輩兒的基本都認(rèn)同，迫不及待讓他帶回家看看，何湛延說快了，只有他的父親板著臉，沉默地抽完了一盒煙，代表拒絕。

    至于宋亭道這種貨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一群鴨子，阿芷只是玩玩，他們不如自己身份家庭有保障。

    至于和他們上床與否，何湛延也不生氣，都是成年人，那些人都是日租房，自己才是家。哈哈，他一點(diǎn)都不生氣也不委屈，出軌不犯法，又不是重婚罪，頂多受道德譴責(zé)，更何況男未娶女未嫁，都是成年人，哈哈，他真的不難受，他看得開，哈哈，他一點(diǎn)兒都不關(guān)心，哈哈……哈……嗚嗚嗚……

    “能成，未來公公已經(jīng)和我商量婚禮場地了，在這之前有個聚會，我和男方只需要見面走個過場?！?/br>
    何湛延沉默，千言萬語堵在喉中，不舍難以言表，一口氣沒吐出來，視線飄忽，手里還干著活。

    思緒回到幾個月之前，事后溫存，裴芷說何湛延是他的家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丈夫也是家人。后來她又說，自己只和他上床。

    再多的真情流露，再多的海誓山盟，原來都是假的。

    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在逃避問題，剪刀咔嚓迅速，沒注意剪到了手。

    血滴在地上，疼痛后知后覺。裴芷連忙起身去拿家里常備的醫(yī)療箱，她離席又跑回，在這短暫的散場，何湛延抹了把淚。

    為他消毒止血包扎，滿眼都是心疼。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傷的是右手。

    何湛延仗著自己手受傷，干啥事都故意麻煩裴芷，一問就說不會用左手，左手肌無力，裴芷翻白眼，不情不愿照顧他。

    自己的手被包成個粽子，吃飯讓裴芷喂，遞到嘴邊了，吃得多還慢，享受親密無間的“感情升溫”現(xiàn)狀，逼的人兒往他嘴里塞飯，恨不得把鍋都扣他腦袋上。

    洗漱洗澡就更可恨了，尤其是洗澡，何湛延坐浴缸里舉著右手，傷口不能沾水，故意挑逗裴芷，拿她尋開心。洗完頭了示意洗腚，其實(shí)是想被她摸摸，猥瑣的心思不藏著掖著，裴芷忍著不好發(fā)作，自己臥床時也是他多照顧，現(xiàn)在只不過是報答恩情。

    幫他洗干凈，拎起來擺過去，托起來甩一甩，逐漸變熱起立，他本相畢露，開門見山說想打飛機(jī)。

    裴芷一巴掌甩過去，顫叁顫抖動，讓他用左手。郁悶至極，何湛延背過身跪直身體，自己解決，被她挑起的火難以消除，手上動作倒是誠實(shí)。

    裴芷洗干凈手，從后面扣他，前后夾擊，他很快xiele火，噴射在墻上，水面上還漂浮著一些。身體上的爽意表現(xiàn)出來，不由自主的顫抖，失神的雙目，無一不訴說著這場暢快淋漓的歡愉。

    洗完澡，裴芷清理浴缸，他在擦拭身體。

    “你以后的老公也會有這待遇嗎？”

    “你管得著嗎！”裴芷不知這句是否有意，第一反應(yīng)是生氣，“神經(jīng)病！你怎么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自己？啥比東西你春藥投胎？讓你以后的老婆給你cao！媽呀不會說人話你出門找個屠宰場把自己騸了吧！啥比！”

    繞過他出去，氣沖沖地回了房。

    何湛延還在原地，把人兒真惹毛了，有夠自己哄的，還不一定能哄好……叁秒之后他就后悔自己開的冒犯玩笑，套上浴巾隨便裹巴裹巴自己，追出去道歉。

    裴芷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反鎖房門，何湛延在外邊敲門，低聲下氣地乞求她的原諒，里邊半天沒動靜，他側(cè)耳貼在門上傾聽，聽到里面?zhèn)鱽砦⑷醯某都埪暫统樘槁暋?/br>
    門縫下遞出來一張紙。

    【滾】

    他起身去拿筆，回來半蹲半跪，在紙上留言。

    【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開這種玩笑】

    遞過去，馬上又傳回來。

    【So？】

    唰唰幾筆，附贈顏文字。

    【原諒我吧T^T】

    那邊遲遲沒傳回來，何湛延擰了擰門把手，仍然是上鎖狀態(tài)。

    【我討厭你，你這個自私薄情沒有道德底線不要臉腦殘的蠢貨賤種，你只愛你自己，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yuǎn)不會??！我也不想見到你】

    裴芷的話很重，門外看完就傳來叫罵，似乎戳到痛處，何湛延把能說的全都說出來：“我自私薄情沒有道德底線？姬菡芷你也配說我！你給我戴了多少頂綠帽子！怎么你是缺愛還是缺cao？我他媽哪點(diǎn)滿足不了你？你欲求不滿是嗎？老子我就算包養(yǎng)你給你錢你也給我找不痛快？我的錢你搞上宋亭道給那幾把小白臉花！一女侍二夫你真做的出來??！也不止這些……你和我在一起的同時偷吃多少外面的鴨子！忘把草里你同時搞叁個！他媽的現(xiàn)在你要和別人結(jié)婚，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我是你養(yǎng)的狗嗎想扔就扔！你口口聲聲說我和你不是男女朋友，那你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你的那些小姐妹兒哪個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我不是你男朋友我是什么？老子對你腳踏幾條船睜只眼閉只眼你還來勁了是吧？你就這么缺男人？我不如他們年輕你嫌棄我了？現(xiàn)在你說我薄情！老子為你守貞前后都讓你拿了你倒好提起褲子走人了！姬菡芷你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我你早死了你還有臉在這狗叫……”

    他傾瀉著長久以來的委屈，怨恨宋亭道搶占自己的位置，當(dāng)初自己怎么沒再多揍這孫子幾回，蹬鼻子上臉跟誰倆呢忘把草里。

    等他安靜，屋里又傳來一張紙。

    【我們是炮友，是交易的雙方。我沒有說過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也沒說過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們之間沒有過誰追求誰，也沒有提過我們的未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不要浪費(fèi)我的時間，我不可能和你這么一輩子下去，你給不了我的就別再耽誤我，不用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你這個不著實(shí)際、只會口嗨、自大妄為的小心眼npd，我給過你很多次機(jī)會了，每次都是你逃避，現(xiàn)在你反咬我一口給你戴祿帽子，你還不如宋亭道勇敢，他都知道約我出去逛街看展吃飯抓娃娃，他都知道做事講究先來后到，可是你不知道，你這個懦夫。我看明白了你對我根本不是愛，你只想cao我，給我畫大餅pua我。也別在那里bb你我男女朋友，裝給外人看的你還真當(dāng)真了？你不可能談一個做過我這種事的人，你也說過不會娶我這種人，沒人會憐惜一個出賣過身體的女人，我們也注定沒有結(jié)果】

    又塞過來一張紙。

    【就這樣吧，我們以后不會再有任何瓜葛牽涉了。離開我的家。離開我。】

    外邊沒了聲音，屋里的裴芷早已淚流滿面，無聲哭泣徒有淚流，如斷線珍珠，顆顆墜落消散點(diǎn)染于衣襟。她也不想這樣，她也曾幻想過同何湛延的婚禮，如今美好幻想破滅，或許本就走向消亡，是裴芷自己還在幻想著那一天，五彩斑斕的泡泡注定升騰破滅于陽光下，流光溢彩不可尋之物，終歸沒有挽留的起點(diǎn)。

    彩云易散，琉璃脆。

    沒有結(jié)果的關(guān)系，藕斷絲連遲早大禍臨頭。

    裴芷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地上，瓷磚上的淚跡明顯，照鏡子觀看眼睛各有各的腫。

    撐起身的過程中，摸到地上的紙，是何湛延最后傳進(jìn)來的。她一邊揉眼睛緩解不適，又完完整整地看完文字。

    【對不起】

    【我不會再糾纏你】

    【祝你幸?！?/br>
    她把紙扔進(jìn)垃圾桶，開門出去，家里已經(jīng)沒有另一個人生活過的痕跡，何湛延走的徹底，就好像從未來過。整潔干凈的家中，他帶走自己的所有東西，留下冷清與孤寂。

    客廳的垃圾桶滿了，裴芷本就難過，看見了更窩心，打包垃圾出門扔，滿滿的紙團(tuán)，應(yīng)該是上次買花的包花紙。

    她也不會看到，何湛延寫了扔扔了又寫的文字紙張，那些想說的話被他思索措辭又團(tuán)成一團(tuán)扔掉，最后只留下最冷漠的叁句。

    那些她看不到的話，那些他送不出去的話，也沒必要在事情鬧成這樣以后再度重提了。

    【我一直都愛你，我愛你是真的，從未欺騙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什么樣我都喜歡】

    【我想我們重新開始，這次我來追你】

    【我不希望你嫁給別人，我想你嫁給我】

    【你不是雞，你是我的愛人，如果你是雞，那我就是鴨】

    【退一萬步來說，我們難道不能像曾經(jīng)那樣？我是你的金絲雀】

    【如果我當(dāng)初做了和宋亭道一樣的事，你會不會也對我另眼相看】

    【我也去抓了娃娃，想帶回來給你，可你已經(jīng)和他去了，有了他送的，你對他的愛不釋手】

    【如果能重來，你會和我去嗎】

    【如果能重來，我一定要偷偷替你把宋亭道刪了】

    【他們都還年輕，可我已不再年輕，色衰愛弛的道理，他們自然不會杞人憂天】

    【我不再十八歲，可年年有人十八歲】

    【是我配不上你】

    相愛的人總是互相折磨，一別兩寬，互不相欠，明明都扯平了，誰也沒有再欠過誰。

    他們都想去抓對方的心，占為己有，伸手是一場空，花前月下的憧憬打破幻想，琴瑟和鳴如鏡花水月。

    曲未終，人已散。

    查茜茵下班準(zhǔn)時走，工作群聊和同事通通消息免打擾，省得今后的雙休再給自己安排本不是自己的工作，雖然芷兒的爸爸和其他的親朋好友足夠照顧自己，工作上被排擠霸凌的情況全然消失，也經(jīng)不住她自己就是純純膩歪兩面叁刀的關(guān)系戶同事，非工作時間連話都不想和她們說。

    開開心心騎著小電驢回家，等紅綠燈的工夫來了個電話，她罵罵咧咧地摸手機(jī)，看看是哪個逼草的同事麻煩她，一接通，她冷汗都冒下來了。

    “木旦，你明天有空嗎？我想找你聊聊。”

    查茜茵沒拒絕，能聽出來對面的語氣是有事，冷靜平淡的語調(diào)之下，是掩蓋不住的顫抖哭腔。

    “她要結(jié)婚了，新郎不是我，不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