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小蒙的話，我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但是心里微微動了一下。昆侖，那對普通人來說，是一塊熟悉但又陌生的土地。

    “準備工作是不是做好了？”我道：“什么時候出發(fā)？”

    “你......”蘇小蒙有點吃驚，前后幾天時間，我的態(tài)度變化很大，可能讓她有點適應(yīng)不了：“真沒事嗎？”

    “人都是要死的，不是嗎？”我站起身，道：“包括我，還有你。”

    走出小館子的時候，天有點陰沉，那種天氣和我情緒很相像。我的確很迷惑，佩新的事情絕對跟老安他們有關(guān)，但蘇小蒙表現(xiàn)的這么自然，我估計是在做事的時候，老安他們有意跳過了蘇小蒙這一關(guān)，沒有讓她參與。

    等我回到住處的時候，范團已經(jīng)讓人把該清理的痕跡全部清理掉了。我收拾了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然后搬到附近一個旅館去住。我不想在那個院子再呆下去，只要一走近房間，我就會想到佩新臨死前的一幕。

    這筆賬，我會跟該清算的人算清楚。

    老安他們其實已經(jīng)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只不過一直在等我。在旅館呆了一天之后，我去找蘇小蒙，我們的人要先坐車趕到青海，然后從哪里順昆侖山的東麓進山。我不知道老安得到了什么線索，不過在中國的歷代傳說中，昆侖是萬山之祖，天下龍脈的發(fā)源地，更重要的是，傳聞西王母就居住在昆侖山。

    隊伍連同我和蘇小蒙在內(nèi)一共有九個人，這是圈子里所有的成員。我的情緒不高，所以一路上很少跟人說話，蘇小蒙一直在和我交談，看得出，她是想調(diào)動我的積極性。我是想隱忍下去，但是天生的性格讓我對有的事情很難裝作若無其事。

    就這樣，我跟著隊伍先到了青海，中間逗留了幾天，然后在青海的麻孜縣最后停留一站，這里是進山山口附近最近的一個人煙較稠密的聚集區(qū)，老安提前做了安排，有人給我們準備了一路上應(yīng)用的物資以及車輛。麻孜本地的居民不算太多，但是很多驢友都喜歡把麻孜作為進山的出發(fā)點，從這里進山，然后北穿，到達昆侖北岸的不凍泉，所以亂七八糟的人比較多，老安為人低調(diào)，不想在這里久留，接收了物資和車輛之后，又買了一些東西，就帶著我們上路了。

    本來是打算就這樣直接進山的，但是沒開出去多遠，一輛車在麻孜西邊的石坡牙子那邊突然爆胎了。車子有備胎，但是還沒開出麻孜就出了事故，老安可能害怕行進途中再有任何意外，就完全沒招了，所以我們留著備胎沒用，派人調(diào)頭回去，到縣城里去買輪胎。

    如此一來，耽誤了一些時間，眼見天色已經(jīng)變暗，有人跟老安提議了一下，建議明天再走，因為這幫人誰都沒有來過這邊，對路況和地形不熟，夤夜趕路的話誰也無法保證絕對的安全。石坡牙子已經(jīng)在麻孜的邊緣上，很荒僻，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落腳的地方。

    他們在商量，外帶更換剛剛買來的輪胎，我就坐到一旁不聲不響的抽煙。等輪胎換好之后，幾個人圍在一起吃東西，老安讓彪子到石坡牙子找一個安身的地方。把雜事安排好，老安就慢慢踱到我身邊，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還有點時間，下盤棋?！崩习材贸隽怂莻€精致又小巧的樟木棋盤，擺到我們兩個中間，也不問我有沒有下棋的興致，放好棋子之后直接開局。

    我沒拒絕，木然舉著棋子，一步一步敷衍著下。這一次，老安沒有和前次一樣沉默著下棋，一邊慢慢的對弈，一邊和我說著話。

    “你有沒有這樣一種習慣。”老安道：“你開始做一件事情，但是做著做著，發(fā)現(xiàn)它好像跟你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然后，你不計較這些，因為已經(jīng)開始了，所以不管怎么樣，都繼續(xù)堅持把它做完？”

    “那是一種腦子受潮之后產(chǎn)生的習慣嗎？”我笑起來，佩新的死讓我的一些觀點發(fā)生了改變，我對老安沒有那么忌諱了，盡管他看上去就和漆黑的夜空一樣深不可測，但是那又如何？他也只不過是個人而已。

    老安并沒有因為我的不恭而惱怒，依然淡定。這一次，他下棋時的攻勢凌厲而果斷，我完全招架不住，很快敗下陣來。

    “你輸了?！崩习彩帐昂米约旱钠灞P和棋子，看看已經(jīng)黑下來的天，慢慢道：“人走在路上，總是身不由己的?！?/br>
    下完這盤棋的時候，彪子開著車從石坡牙子回來了，石坡牙子住的人很少，只有一家破的不像樣子的小旅店，而且正在裝修中。

    “要是不住，就只能回麻孜，或者睡在車上了?！北胱訉习驳溃骸澳隳弥饕?。”

    “住吧。”老安想了想，道：“將就一晚?！?/br>
    我預(yù)感到旅館的條件應(yīng)該很差，但是旁邊的范團非常滿足，小聲對我道：“等真正進了山，在里面呆一陣子，你就會發(fā)現(xiàn)再破的床，也是天堂?！?/br>
    老安這幫人顯得財大氣粗，九個人的隊伍一共準備了四輛車。車輪帶著一陣陣塵土，在彪子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石坡牙子僅有的一家小旅館，旅館破的超乎我的想象，一共兩層，都在裝修，我們得湊合著住到地下室去。

    房間有限，蘇小蒙比較特殊，一人一間，剩下的就得倆人擠一個屋子。我跟別人說不來，自然而然的就和范團擠到一起。地下室相當陰，常年見不到太陽，房間陳舊，門鎖上布滿了灰塵，那門好像一百年都沒有人推開過，推開門的瞬間，兩只不知名的蟲子迎面飛了出來。站在門口朝里面看看，幾個墻角都結(jié)著蛛網(wǎng)，灰塵一指厚。

    “這是旅館還是盤絲洞?！狈秷F扛著大包，伸手驅(qū)趕著洋溢起來的灰塵，跑去接了盆水，在房間里灑了灑。

    幾個人先后安頓好，因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趕路，所以早早的就睡下了。等到他們都睡了之后，范團上好門，從包里翻出來一瓶子白酒，道：“整點？”

    “你自己喝吧?！?/br>
    “整點整點?！狈秷F弄了兩個罐頭，一邊開罐頭一邊道：“哥們自從混到這圈子里，就沒什么愛好，后半輩子全指著它活了，來兩口精神一下，老安規(guī)矩大，別讓他知道。”

    我對隊伍里其它幾個人不熟，相比之下，自然而然就覺得和范團還算是親近一些的，再加上情緒不好，被范團一慫恿，倒真覺得有點想喝酒，我們兩個圍著破桌子開始喝。酒一下肚，就好像一管強烈的情緒催化劑，回想往事，各種滋味混雜，悶頭喝著酒，眼睛就澀了。

    “范團，問你個事?！蔽胰嗳嘌劬?，抬起頭，道：“前幾天收拾我的房間時，你去了沒有？你看到那具尸體沒有？”

    范團激靈靈就打了個冷戰(zhàn)，佩新的尸體慘不忍睹，如果不是人性完全被泯滅的人，看到她的時候都不會無動于衷。

    “慘......”范團嘆了口氣。

    “知道那具尸體是怎么回事嗎？”

    “兄弟，這是什么意思？”范團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問話的意圖，眼睛頓時睜的很大。

    “算了，沒什么?！蔽腋杏X范團和蘇小蒙一眼，表情雖然驚訝，但是很真實，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問不出什么，我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酒，道：“睡覺?！?/br>
    我的酒量不錯，但是半斤酒喝下去，再加上這些天從來沒有睡好過，眼皮子開始發(fā)沉。范團睡的比我更早，胖大的身軀一沾床，兩分鐘不到就打起呼嚕。

    我很困，但潛意識里又在隱隱的抵觸睡眠，翻來覆去最少半個小時，才昏沉沉的入睡，但是睡眠質(zhì)量不高，一直沒有睡熟，像這樣質(zhì)量不高的睡眠很容易做夢。我心里裝著各種各樣的事，做的夢也亂七八糟，我看到很多很多人的影子，從眼前一一的閃現(xiàn)過去。

    “北方......北方......”

    驟然間，我的意識突然就清醒了，因為我聽到一陣很飄渺的聲音回蕩著，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在呼喊我。

    我一下子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夜還很深，房間漆黑一片，對面的范團依然打著呼嚕，睡的正香。我的額頭冒出一層汗水，輕輕噓了口氣。呼喊聲肯定是在夢里的，但聽著卻那么真實，真實的讓我驚醒過來。

    我重新躺下，但頭剛挨著枕頭的那一瞬間，飄渺的聲音又一次回蕩起來。

    “北方......”

    我感覺頭皮一陣發(fā)麻，呼的就坐了起來。我確定這聲音肯定不是幻覺，它雖然很輕微，但是夾雜在范團的鼾聲中，聽起來無比的真切。

    “北方......”

    我豎起耳朵在分辨，初聽起來，那聲音好像是從房間某個角落里傳出來的，但是仔細分辨，卻又不像。這聲音絕對是一個女人發(fā)出來的，而且先后聽了幾次，我覺得聲音有一點發(fā)悶。

    在這樣的環(huán)境和時間里，這種聲音無比的滲人。我悄然抓起枕邊的刀子，翻身赤腳下床，一站在房間的正中，那聲音的來源就隱然清晰可辨了。

    聲音是從我正對面的方向穿出來的，但我對面是一堵墻壁。呆了幾秒鐘，我就像觸電一樣反應(yīng)過來。難怪聲音聽起來顯得有點發(fā)悶，它可能就是從墻壁中間傳到房間里的。

    墻壁的夾層里有人嗎??？而且是一個認識我的女人！？（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