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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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的動作很快,等我想阻攔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硬生生的切掉半個手掌,那種痛苦可想而知,他的臉龐因為忍受痛苦而抽搐,拖著血淋淋的手,抬手朝我在的方向望過來。 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河童的情緒要比那個女人多一些,當(dāng)我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和微微跳動的眼角時,突然覺得他那雙失明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種極為渴求的氣息。就這樣站了一下,河童開始說話,他的表達(dá)能力不強,不過我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告訴我,王和他,都要死去了,在他們將要死去的時候,只有我一個旁觀者。 “尊崇的王不忍讓新生的生命葬送在這里。”河童道:“求你帶走她,讓她活下去?!?/br> 我一下子明白了河童的意思,果然,他有求于我,因為怕我不肯答應(yīng)或者心有憂慮,河童武斷的切掉自己的手掌,用這種古老又血腥的方式和我達(dá)成一個協(xié)議。 “你不必這樣?!蔽冶е莻€可愛的白白胖胖的女嬰,對河童道:“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會讓她活著,盡自己最大的力量?!?/br> 河童禁皺的眉頭頓時舒展了,仿佛再也感覺不到斷掌的痛苦,他的嘴角洋溢出一絲笑意,轉(zhuǎn)身就對那個女人說了幾句。 情況變化的太快,就在不久前,我和這個女人還處在敵對的狀態(tài),但機緣巧合,不久之后,我就成了一個受委托者,她的表情不多,在此刻卻明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她慢慢的伸出手,從河童手里要過刀子,又挽起自己那頭黑發(fā),割斷一縷,交給河童。 河童把雙手捧著這縷頭發(fā),遞到我面前。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還是接了過來。 抱著懷里的嬰兒,我的思緒忍不住開始飄飛,河童所說的王?寓意著什么?這個女人難道是傳聞中的西王母?不過想想又覺得不對,最大的可能,她是元突的王。元突這個民族已經(jīng)在歷史中消失了,在他們生活過的土地上,為了守護(hù)一些東西,留下守護(hù)者,這很正常,但他們的王也陳留在此,是為了什么? 然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在我進(jìn)入這個地下空間之后,目睹了不死鳥的死去,現(xiàn)在,河童和這個女人也將要死了,遺留在這里的生命一個個消逝,這是巧合?或者隱喻了其它?我猜測不出。 這時候,躺在原地的女人已經(jīng)虛弱不堪,她的話語漸漸低沉了,聲音越來越小,河童跪在旁邊,側(cè)耳聆聽。之后,他對我轉(zhuǎn)述了那個女人想要說的一段話。 “不用懼怕死亡,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死,不是終結(jié),只不過是一個新的開始,你的生命并非只有一次,死去不代表什么,無需怕它。每一個生命都是長存的,或許你看不到,想不到,但他們一直都在......”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猛然想起當(dāng)初無念老和尚對我講過的那個看似無稽的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遠(yuǎn)游歸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死去的祖父父親,全都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詫異的詢問,對方卻告訴他,本來就是這樣的。 是怎么樣的? 我暫時無法完全理解這些話,在河童對我轉(zhuǎn)述時,他眼角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淌落,情緒中的悲痛無法掩蓋。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又突然流下了淚水,但是當(dāng)他講述完之后,一下子轉(zhuǎn)身跪倒在那個女人身旁,抽泣不止。 終于,我發(fā)現(xiàn)了,那個女人靜靜躺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的呼吸消失了,心跳消失了,就這樣在沉靜中默默的離開了世界。 我不由自主低頭看看懷里的女嬰,她的母親非常堅強,我不知道那女人依靠什么存活在這片黑暗中,但我想,如果不是這個新生命驟然降生,那么女人可能還可以活上一段時間。 我默然無語,想不出什么語言來安慰河童,在他的心里,這個女人不僅僅是他的王,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可以信賴和親近的族人。他們流有相同的血,心里有相同的夢。 河童抽泣了片刻,慢慢回過身,他完全疲憊了,孩童一般稚嫩的臉龐上有種感悟所有的滄桑。他像捧起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一樣,輕輕把女人還沒有冷透的尸體抱起來。 “這是王的陵墓,尊崇的王,將要永遠(yuǎn)沉睡,不要打擾她?!焙油呦蛄四亲桶氖瘔?。 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這座經(jīng)過元突人精心修葺的無名建筑,是元突王的王陵。元突的文化風(fēng)俗和內(nèi)地完全不同,他們擇選的王陵不看風(fēng)水地脈,構(gòu)架也和內(nèi)地的墓葬完全不一樣。作為一個曾在文物所工作的人,我深知這個發(fā)現(xiàn)將會引起學(xué)界內(nèi)不小的轟動,價值無量。但現(xiàn)在,我完全顧不上回想這些了。 當(dāng)河童走到王陵的入口時,再一次轉(zhuǎn)過身,此刻,什么都無需多說,我明白他的心。他把女人的尸體送入了王陵,之后站在入口那里,朝這邊跪了下來。 懷里的女嬰又開始大哭,兩只小手使勁抓著我的衣領(lǐng)。這樣的哭聲并不大,然而卻代表著生離死別,聽起來撕心裂肺。我無力改變什么,無力讓死去的人重生,我能做的,就是遵守自己的承諾,盡最大的力,讓她活下去。 “王和我,都等不到那一天了?!焙油拗?,他的一生漫長無盡,經(jīng)歷了這個世界上常人所經(jīng)歷的一切苦楚,他的眼淚或許早已經(jīng)流干了,這時,他的眼睛里,淌落的全部都是斑斑的血跡,他朝我懷里的嬰兒膜拜,額頭重重磕在地面的石頭上,鮮血橫流卻渾然不顧:“讓年幼的王,活下去,求你......” “我會遵守承諾?!蔽业男那樽兊臒o比沉重,盡管只是一個外人,河童的心,我卻感同身受。 河童的額頭最后一次重重磕在地面上,接著,他默默退回到王陵的大門之后。那扇沉重古樸的石門關(guān)閉了,懷里的女嬰停止了哭泣,那雙黑烏烏的大眼睛里含著淚,在好奇的注視著這一切。 這個地方?jīng)]有再停留下來的意義,我抱著懷里的女嬰慢慢的轉(zhuǎn)身一周,不管她是否能夠記住,我只想讓這個她出生的地方,在她的心靈里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記。我抱著女嬰慢慢的朝回走,深淵很長,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才能尋找到合適的路,范團(tuán)和蘇小蒙可能還在焦急的尋找我,我不想浪費時間,回到石橋那邊,可以沿起伏的石壁爬上去。 我一邊走,一邊大聲的呼喊,深淵雖然有三十多米深,但是聲音可以傳出去很遠(yuǎn),很快,我就得到了范團(tuán)的回應(yīng)。我走到石橋邊上,范團(tuán)從上面拋下繩子。我把女嬰緊緊包在懷里,抓起繩子,沿石壁爬上了石橋。 懷里的女嬰是條活生生的生命,我要帶著她,就瞞不過其他人,這或許會引起一些麻煩,但別無選擇。果然,范團(tuán)和蘇小蒙見到我的一刻,立即就驚呆了,女嬰咿呀咿呀的嘟囔,小手亂抓。 “可愛死了!”蘇小蒙頓時就樂了,幾乎忘了問我這女嬰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一把從我懷里搶過女嬰。 “這個......太突然了?!狈秷F(tuán)比蘇小蒙理智一些,咽了口唾沫,道:“哪兒來的小孩?” 我簡單的說了一下,范團(tuán)就很憂慮,老安還沒回來,暫且不提,但隊伍里的彪子是個很愛惹事找碴的主,如果真讓他發(fā)現(xiàn)了嬰兒,估計會找我麻煩。 “隨他。”我不在乎這些,只記得河童臨別時眼睛中的血淚,我答應(yīng)了他,要讓女嬰活下去,就一定得做到。 “她會吃東西!她會吃東西!”蘇小蒙在那邊樂的大叫,她用奶片化了點水,在嬰兒嘴邊粘了粘,芳香甜美的奶水讓嬰兒很快樂,咧著小嘴笑起來,模樣很招人喜歡:“叫她妞妞,叫她妞妞,我喜歡這個名字?!?/br> “你看你那樣兒?!狈秷F(tuán)呲牙咧嘴道:“你喜歡就自己生一個唄。” 蘇小蒙和范團(tuán)笑罵著,小妞妞仿佛也被感染了,蹬著小腿咯咯的笑個不停。我沒有歡愉的心情,小妞妞笑的那么可愛,但她不知道,在自己無憂無慮的笑容中,已經(jīng)失去了這個世界最寶貴的母愛。 她和青青,都是可憐的。 兩個人鬧了一陣,才想起來老安一直不曾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多的時間,老安那種人做事有分寸,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原因阻礙了他,他肯定會按時返回。這樣一想,我就覺得他在里面可能遇見了什么事。 我很怕他會死掉,并非擔(dān)心他的生命安危,只是覺得里面的情況如果因為他的死去而斷絕,會很可惜。 三個人又等了一會兒,從石橋那邊,出現(xiàn)了光線,光線移動的速度很快,飛快的越過石橋,朝我們這邊走來。我看得出,是彪子帶人趕來了。 看到彪子,范團(tuán)和蘇小蒙就有點緊張,下意識的想把妞妞藏起來。但好好的一個人,會哭會笑,根本藏不住。彪子他們過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蘇小蒙懷里的妞妞。 “這怎么回事?”彪子皺起眉頭,我跟他本來就不對付,一旦有事,矛頭立即就對準(zhǔn)了我:“你們鬧什么?”(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