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天帝霖晟
楊颯苦笑,又一對癡人。 朱顏不愿跟魔君回去,魔君一怒之下與兩人大打出手,終于驚動了天界。 天帝親自趕來擊退了魔君,卻對昭嵐說,天條有令,魔國之人擅入天界者死。 昭嵐大驚,抬頭,望見霖晟的眼,那雙眼睛里,滿是愛戀。 這樣的眼神,再次刺痛了楊颯的心。 昭嵐凄然地笑,舉起了自己的劍。當(dāng)霖晟和朱顏察覺她的意圖時,一切都晚了。那鋒利的刃在她的脖子上劃過,綻放出一朵血色的薔薇。 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的存在,原本就是個錯誤。 朱顏的額頭終于露出那道妖冶的圖紋,圖紋之上交錯著一個猙獰的劃痕,血rou外翻,觸目驚心。 傳說,那道圖紋,是魔君奴隸的標(biāo)記。 昭嵐的身體向人界墜去,朱顏額頭上的傷流出銀紅的血,染紅了她的面頰,望著霖晟追隨昭嵐而去,眼睛里布滿了仇恨。 茂密的森林,清朗的昆侖月,以及濃如幕布的天空,是昭嵐最后的記憶。即使是死,她的身軀,也本能地在尋找,尋找她深愛之人的靈魂。 所以,她死在了巴瓦山寨的森林里。 碧藍色的大海涌動著泛著白色泡沫的浪潮,一下一下?lián)舸蛑_下的巖石,發(fā)出轟隆,轟隆的巨響。遙遠的天邊,大海與天空連為了一色,放眼望去,就是一塊巨大的藍色寶石,上面浮動著幾點白色的雜質(zhì)。 李幽穿著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海風(fēng)鼓起她的衣服下擺,及腰的黑色長發(fā)在空中狂亂地舞動著。 她走上一塊屹立在海面上的巨大巖石,巖石上方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一件白色風(fēng)衣,一頭迎風(fēng)而舞的長發(fā),飄然若仙。 你來了?立于巖石之上的男子淡然道。 你果然在這里,李幽的嘴角緩緩漾起一抹笑,望著他,說,龍神。 男子回頭,黑色長發(fā)掩映下,是一張英俊而剛毅的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是沙羽。 楊颯睜開眼睛,一眼便望見輕搖團扇的朱顏,在一片淚光之中,她看到她俏麗的嘴角,是一絲冰冷的笑意。 你全都記得了吧?朱顏道,你一直以為是龍神的楚云飛,其實是天帝霖晟。而你青梅竹馬卻被你丟在一邊的沙羽哥哥,才是真正的龍神。怎么樣?是不是覺得很后悔?其實這也怨不得你,是霖晟太過卑鄙。他早有預(yù)謀,偷了你的隨身玉佩,然后用它來控制你的思想和記憶,所以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看成是龍神。 那么為什么連路杳和昭嵐都認(rèn)錯了?楊颯開口,卻是難以預(yù)料的平靜,平靜得令朱顏有些心驚,難道他們也是受了霖晟的控制? 朱顏用團扇輕輕掩住口,笑了起來:你別忘了,路杳是西王母的女兒,她們都是天帝的部下,當(dāng)年將路杳流放,也是天帝的意思。只要霖晟說句可以讓你回仙界,就是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何況只是演一出戲。至于昭嵐一提到昭嵐,朱顏的臉色就暗淡下來,她有說過楚云飛是龍神嗎? 楊颯輕輕一顫,為什么當(dāng)時她沒有發(fā)現(xiàn)?昭嵐甚至都不愿意回頭看楚云飛一眼。 為什么楚云飛自己,會有龍神的記憶? 他所謂的記憶,不過是說出來騙你的,你還當(dāng)真么?朱顏笑得冷酷。 那么小幽呢?話一出口,楊颯自己便神色一怔,她突然記起,李幽與楚云飛,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合,直到后來在小幽的眼睛里,甚至可以看出對他的憤怒與仇恨。原來原來她是知道的。 原來,一直當(dāng)著傻瓜的人,只有她一個。 楚云飛,你你讓我如何能夠不恨你。 既然楚云飛是霖晟,那么你做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楊颯的神情像結(jié)了一層冰霜,道,你要報復(fù)是嗎?你處心積慮,布下重重陷阱,揭穿霖晟的計謀,就是為了向他報仇! 朱顏臉色一沉,俏如春蔥的十指緊緊握著團扇,竟有一絲顫抖地說:報仇?難道我不該報仇么?是他毀了我的平靜生活!我和昭嵐情同姐妹,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可是他卻將所有都破壞掉了,只為了他那極度自私的對昭嵐的占有欲! 占有欲? 楊颯心中一冷,難道天帝并不愛昭嵐么?如果他對昭嵐只是占有欲作祟,那么對她呢?他對她,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感? 他只把她當(dāng)作昭嵐的影子嗎? 痛,好痛。 楊颯拼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忍受著心里千刀萬剮一般的痛苦,始終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她站起身,望著被仇恨占據(jù)心靈的朱顏,發(fā)現(xiàn)無論是她還是自己,都很悲哀。 她挑起水晶珠子做的門簾,遲疑了一下,回過頭道:其實你想報復(fù)的人,還有我吧?是我吃了昭嵐的心臟,讓她永世不得超生。為什么你不直接殺了我呢?我倒是希望你能一刀殺了我,還比較痛快。 朱顏冷笑: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楊颯閉上眼睛,毅然轉(zhuǎn)身,門簾落下,跳動著,發(fā)出噼噼啪啪的響聲。朱顏望著門簾,眼睛里一片深沉的黑,竟然看不出是喜還是悲。 一陣熱風(fēng)涌過,身穿歐洲中世紀(jì)王子服的克洛已經(jīng)站在她的身后。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青絲長發(fā),臉上是帶著邪氣的笑:看到她那么痛苦,你的仇也報了一半了吧?怎么樣?高興嗎? 朱顏冷笑道:高興,當(dāng)然高興。想必天帝這個時候也在痛苦吧?只可惜他力量太強,不能去看看他傷心欲絕的表情,真是遺憾。哼,誰讓他真心喜歡上這個人類女孩了呢?既然敢愛,就要付出代價。 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朱顏,克洛執(zhí)起她的手,低頭欲吻,卻被她抽回,只聽她冰冷地道,你急什么?復(fù)仇還沒有結(jié)束,我不會就這么放過他們! 你打算怎么做? 殺人償命! 你從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楚云飛不是龍神的?沙羽淡淡地道。 在大夷城的時候,李幽站在他的身旁,望著遙遠的海平線,說,是那座城先認(rèn)出了他。所以它將當(dāng)年所有族人的憤怒與怨恨集結(jié)成城市的幻影,并放出族人們的干尸,向他復(fù)仇。只可惜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握著的拳頭在漸漸收緊。 只可惜再多的怨恨,也無法殺了他,沙羽笑得淡定從容地道,他可是天帝啊。 天帝又怎么樣?李幽猛地轉(zhuǎn)過頭,咬牙恨道,天帝就可以漠視別人的性命嗎?就可以隨意決定人的生死嗎?當(dāng)年我巴國五十萬民眾,除了一小部分不懂法術(shù)的奴隸之外,全都被他給殺死了!我們到底犯了什么罪?從來都沒人想過要謀反!是他自己疑神疑鬼、肆意栽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沙羽邊搖頭邊說道,如果你站在他這個位置,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李幽大怒,瞪眼道:到這個時候你還在替他說話?別忘了,是他逼得你永受輪回之苦!是他害死了昭嵐! 一提到昭嵐,龍神的身體就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英俊的眉目之間浮上一絲哀傷:那已經(jīng)是很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楊颯呢?李幽緊追不舍地問道,你愿意放棄她嗎? 阿颯沙羽終于露出一道溫柔的笑容,望著腳下的巖石和大海,良久才說,她是楊颯,不是昭嵐。她有她自己的人生,而我除了昭嵐,已經(jīng)沒有辦法愛上其他的人了。這片海域就是當(dāng)年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可惜我沒能見到她最后一面。 那么你就看著她像昭嵐一樣被楚云飛糾纏嗎?既然他能害死昭嵐,未必會對阿颯手下留情!李幽幾乎是歇斯底里地道,從她出生以來,似乎除了母親去世,她還沒有這樣激動過。 你又何必自己騙自己呢?沙羽用憐憫的眼光看著她,說,當(dāng)年昭嵐會死,是因為她不愛天帝,也不肯妥協(xié)。而阿颯說到這里,他的眼神有些失落,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 可楚云飛只會給她帶來痛苦!李幽喝道,他卑鄙到以你的名義去勾引阿颯,阿颯和這種卑鄙小人在一起,會幸福嗎?自欺欺人的是你! 沙羽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永遠不會!李幽毅然轉(zhuǎn)身,堅定地道,我絕對不會像你這樣,當(dāng)一個懦夫!真難以想象昭嵐竟然會喜歡上你這種男人! 沙羽并沒有生氣,只是望著她的背影,沉默良久,道:既然如此,為何你不愿意當(dāng)著阿颯的面拆穿楚云飛?既想為族人報仇,又顧忌朋友的感受,無憂公主,你的矛盾與仇恨,只會讓阿颯更痛苦??上В乙褵o力回天,想必,我的大限也快到了吧?他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撫摩腳下的巖石,眼睛里充滿了愛意,像是在撫摸戀人的臉頰,那是美麗的麒麟曾經(jīng)坐過的地方,昭嵐,我救不了她,對不起。 推開宿舍的房門,原本趴在地上睡覺的方木立刻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見是自己主人,高興地朝前走了幾步,道:主人,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楊颯隨手按下門邊的開關(guān),懸掛在客廳天花板上的吊燈立刻亮起金色的光,將原本黑暗的屋子照得通明。 當(dāng)她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人時,一下子愣住了。楚云飛靠著小熊形狀的軟墊,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里面布滿了血絲,面容憔悴得讓楊颯有些心疼??墒且幌氲皆谡褝沟挠洃浝锼欠嬒駮r的眼神,刻骨銘心的痛便將那小小的心疼掩蓋了,沉下臉,冷聲道:你還來干什么? 阿颯,楚云飛咬了咬牙,說,你還是無法原諒我嗎? 我不想再和你說話,楊颯覺得心里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在不斷攪動,全身每一個毛孔都仿佛在哭泣,你走吧。 阿颯楚云飛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奇異的東西,身形一晃已經(jīng)站在了楊颯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喜歡你,你知道嗎?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苦心? 為了我?你是為了你自己吧?楊颯的憤怒排山倒海,頓時勢不可擋,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你問過我的意思嗎?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為達目的你都可以不擇手段!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的欲望和好勝心!你根本從來沒喜歡過我,甚至沒有喜歡過昭嵐,你只是想奪走龍神的愛人!向他證明你比他強! 住口!楚云飛怒喝,眼睛里的血絲更盛,眼神冷得令人戰(zhàn)栗。楊颯打了個冷戰(zhàn),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那樣可怕的神情,即使是昭嵐死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如此失態(tài)過。 在你的心中我真的就那么不堪嗎?楚云飛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這幾個月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嗎? 他兇神惡煞一般的憤怒表情下,隱藏著一絲悲傷與溫柔,楊颯不是沒有看出來,只是那樣的溫柔,應(yīng)該是屬于昭嵐的吧? 昭嵐已經(jīng)死了,可是所有人都還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昭嵐我竟然如此恨你! 楊颯心中妒火中燒,幾乎不能思考,她知道自己在嫉妒,憑什么?憑什么昭嵐可以得到這么多人對她的愛?就因為她的美貌嗎? 你說!你是不是真的毫無感覺?楚云飛憤怒地?fù)u著她的肩膀,突然之間竟然猛地吻了下去,吻住她的唇,她愣住了,一時間無法呼吸。 他狂暴地親吻著楊颯,從唇一直吻到胸口。一直站在一旁的方木大驚,立刻撲了上來,誰知還沒碰上楚云飛的身子就被反彈回來,重重地摔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憤恨地望著這個膽敢欺負(fù)他主人的男人,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你說!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你說!為什么無論是你還是昭嵐都為他著迷,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楚云飛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一把扯下楊颯的外套奇#書*網(wǎng)收集整理,想要撕開她的t恤,難道你喜歡我就因為我是龍神?既然這樣我就證明給你看,我比他強!他不過是個縮頭烏龜!他根本不配和我爭! 冷,好冷。 楊颯打了個冷戰(zhàn),好冷的吻。他的身體燙得像一團火,但吻卻冰冷得令人顫抖。 這樣的吻,沒有愛情。 夠了!楚云飛,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楊颯失聲尖叫,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自己竟然能夠發(fā)出這樣的聲音,你逼死昭嵐還不夠嗎?還想要逼死我嗎? 楚云飛全身一震,停下了動作,愣愣地望著在自己懷里痛哭的楊颯,心如刀割。 楊颯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已經(jīng)摔倒在地板上,呼吸全無,臉色蒼白,竟如同死了一般。 楊颯止住了哭,伸手去摸他的鼻息,臉色驟變,也顧不得其他了,慌張地道: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什么也沒有做??? 方木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終于能動了,恨恨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楚云飛,冷聲說:主人,別管他,他這是活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楊颯急道,方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木不情愿地遲疑了下,說:主人,我曾經(jīng)聽說,天仙兩界高位神祗若是rou體沒有消亡就靈魂出竅轉(zhuǎn)世投胎的話,人類的身體必然無法承受靈魂的強大力量[奇qisuu。書],將會崩潰。 崩潰?崩潰是什么意思?楊颯問。 方木又遲疑了一下,說:就是人類常說的死。 死?楊颯倒吸了口冷氣,道,不可能的,沙羽哥哥他他為什么沒有 我曾經(jīng)聽說過方木聲音漸漸低下去,被罰永墮輪回的龍神,沒有哪一世活過了二十五歲。 當(dāng)清晨的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樹葉從窗戶外照進臥室的時候,楊颯終于停止向楚云飛吐入真氣。 好累她身子一軟,在床邊坐了下來,楚云飛正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剪得恰到好處的黑發(fā)柔順地散在枕頭上,睡顏天真得像是嬰兒。 方木嘴里叼著一只面包,頭上頂著一包鮮奶跑了進來,放在她的手邊,說:主人,吃早餐了。 沒有食欲,楊颯揮了揮手,道,今天不去上課了,好累。 方木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說:主人,你何必浪費真氣救他?他竟然還想欺負(fù)你 方木它還未說完,楊颯便長長得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仰望天藍色的天花板,臉上是悲哀的神色:方木,你還不了解人,特別是女人。女人是一種矛盾的生物,當(dāng)她們對一個男人又愛又恨的時候,反而更愿意為這個男人做任何事。說到這里,她凄然一笑,不管這個男人愛不愛她,都義無返顧。很可悲吧? 方木用疑惑的眼神望著這位高貴的麒麟,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愛嗎?如果愛是這么痛苦的事情,不要也罷。 主人,他沒事了嗎?方木有些厭惡地朝床上的楚云飛望了一眼,他不得不承認(rèn),就人類的審美觀而言,他的確很英俊。但再英俊又怎么樣?這樣禽獸不如的人,倒不如死了好。 不楊颯勉強支撐起疲憊的身子,憂慮地望了望楚云飛,說,我的真氣只能幫他支撐一陣子。他的力量太強大了,靈魂又沒有經(jīng)過輪回,對身體的損傷更大,如果再使用法術(shù)的話,他恐怕會 那不是更好?方木道,主人,他是天帝,靈魂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如果rou體消亡,他的靈魂就會回歸原本的身體,這對他來說也許不是壞事。 楊颯心中一顫,回歸原本的身體,那楚云飛豈不是就要變回天帝?變回天帝的他還是他嗎?她以后是否還能見到他?